一张纸条

罗远方

每天早上，我都会按照惯例收取班级爱心信箱里的纸条和信件。这一天，一张特殊的纸条引起了我的注意。纸条没有署名，而且被揉得皱巴巴的，上面写着：我不想做哥哥，也不想当弟弟的榜样。凭借对学生的了解和字条上的字迹，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匿名的小男孩就是嘉嘉。

嘉嘉善良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他。但是最近，他在课堂上总是昏昏欲睡，同学们也频繁地打报告说嘉嘉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非常暴躁。这样的嘉嘉很反常，这张纸条的出现也让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于是我决定立即展开调查。

我先和嘉嘉妈妈联系，但妈妈告诉我孩子在家没有反常行为，一切都好。没有办法，我只能找嘉嘉聊一聊。

我没有提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更没有说起其他同学对他的投诉。我微笑地问他最近有没有烦恼，他停顿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对我说，睡不着觉是他最大的烦恼。这一次談话，他没有完全对我敞开心扉，所以我只得到了这个答案。

第二天，我夸奖嘉嘉大课间做操认真，而且样子很可爱，嘉嘉开心地笑了。我立马抓住机会，拉着他的小手，微笑地说：“嘉嘉，昨天晚上睡着了吗？”他摇了摇头，似乎很抗拒和我聊这个话题。

就在我准备转变调查方向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一天早上，早读已经结束了，嘉嘉还没到校，我再次拨通嘉嘉妈妈的电话了解原因。原来，嘉嘉的手机闹钟今天没有响，妈妈查看手机才发现，这段时间嘉嘉都是玩手机至凌晨一点多，直到手机没电才睡觉。

借着这次迟到的事情，我又和嘉嘉进行了深入交流。对话之前，我反复告诉自己，这次对话的目的是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批评不责怪，所以我在对话的过程中很平和，也给予嘉嘉充分的尊重与安全感。终于，第三次对话时，嘉嘉终于憋不住了，向我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最近妈妈要求嘉嘉单独睡，他很抗拒，但是妈妈却以他是哥哥和男子汉为由逼迫他单独睡。由于害怕，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只能用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直玩到手机没电，自己坚持不住了才自然睡着。

了解了嘉嘉心里的痛苦后，我和嘉嘉妈妈进行了深入沟通，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自己强加在嘉嘉身上“男子汉”“哥哥”的标签让他压力倍增。妈妈不知道，她眼里的“一切都好”让嘉嘉承受了多大的委屈与压力。原来所有的事情都不像表面展现的那样，暴躁易怒、行为反常的背后是一个孩子的脆弱与无助。

嘉嘉的种种行为都在告诉我们，他最近很不开心，但妈妈以为他只是在逃避，同学们以为他在无理取闹。殊不知，他的心理正在承受超负荷的压力与恐惧，他的昏昏欲睡，他的暴躁易怒，他的逃避都是心理出现问题的预兆，他只能无助地用自己的方式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

不敢想象，如果我只看到了孩子偷玩手机，如果我只看到孩子昏昏欲睡，如果我只看到孩子脾气暴躁，如果我只看到孩子上学迟到，如果我对这些表面现象不深究，如果我粗暴地以“坏学生”的标签来惩罚嘉嘉，如果我不能敏锐感知这些矛盾背后的本质问题，嘉嘉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好，现在发现并不晚，在家长的安抚陪伴下，在老师的鼓励表扬下，嘉嘉已经平稳地度过了艰难的分房期。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数次暴躁情绪的表露，正是这些容易让人忽视的细节，隐藏了一个学生内心的脆弱与痛苦。作为一名教师，我们每一次细心观察、每一次敏锐感知都是在守护那些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孩子。（文中学生均为化名）

（作者单位：湖北省襄阳市海容小学）

责任编辑 刘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