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

张浩

不知道别人的母亲节是怎么过的，江小宁过的母亲节是复杂的，是充满了不知道什么滋味的节日。

江小宁一早就去了市场，为母亲买了一束花，几样蔬菜，还有一大块新鲜的排骨。她想着把排骨炖得烂烂的，再配上小白菜，即便父母牙口不好也能咬动。想到这，她的嘴角不免有些上扬。她是爱自己母亲的，就是每次想孝顺母亲，都被母亲拒绝了。这让她很失落，她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的母亲会欣然接受着儿女的孝心，而她的母亲却不接受。

就像她前几天给母亲买了双换季的鞋子，母亲不停地找毛病。这后面有点儿松，还是有点儿大，又问能不能退掉，还指了指鞋架，说，你弟妹给我买的鞋还在那呢，都还能穿，我不缺鞋。

这双鞋是江小宁在商场里一眼就看中的，她左试右试，就怕母亲穿着不舒服。自己的脚和母亲的一样大，这双鞋底子软，就是略微有些挤脚，于是让服务员在网上现调了一双，结果母亲还是不满意。不光是鞋子大小的问题，最主要的原因是母亲怕女儿破费。

江小宁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母亲节俭惯了，刚强得有些近乎偏执。因为母亲最近总是迷糊，去不了商场，所以她才自作主张，结果还……算了，退掉吧。想到這她就心烦，她拗不过执拗的母亲，想尽点儿孝心真难，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是自己的母亲呢？

在她做着排骨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把厨房擦拭得干干净净，甚至每个柜子都清理一遍。父母高龄还自己过，厨房里有些不干净也很正常，两个人这把年纪还能够自理已经不错了。

果然有收获，柜子深处有好几袋粗粮，各种各样的。一看日期都三年了，好像还是她那年过节时发的呢，前几天怎么就没发现呢？她悄悄地将它们装在黑色垃圾袋里，好趁他们不备扔掉，这导致她紧张得出门时差点儿撞到父亲。她来到楼下的垃圾桶那里，结果看到拾废品的阿姨在那。她犹豫着，扔还是不扔呢？成袋扔掉一定不行。

不知道这个阿姨会不会随手卖给那些黑心的人，然后再充当好米循环回来。拿回去让妈妈看到又该不愉快了，于是她跟保安大哥借了剪子，把米都划开散落，这不就解决了。做完这些，她愉快了很多。然而，回到楼上，显然父亲向母亲告发了她，母亲一脸不高兴地站在那里迎接她。

丫头，你把啥扔了？那些米怎么就不能吃了？

江小宁嗔怪地看了一眼父亲，妈，我扔的全是过期的东西，吃了会得病的，难道你不想健康吗？谁说的，那都能吃，你们呀，一天天狂的。江小宁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父母怎么就这么不开窍，是健康重要，还是东西重要？吃出病来然后花钱再去看病吗？亏得他们还是文化人，怎么也这样？

江小宁试图说服他们，她知道父母一向很节省，尤其对他们自己，节省得有时候让她心疼，她甚至觉得自己买给母亲的任何东西，都能被她认为有种负罪感。她也曾推心置腹地跟他们谈过，都这把年纪了，该吃吃该喝喝。她也想让父母享受着像别人家父母那样的快乐，别留遗憾最好。

母亲说自己甘愿奉献，很幸福了。可是这样的争辩没有任何改变，无数回了，随他们吧。要不生病了就麻烦了，江小宁想。她累了，再说，她不想大过节的不痛快。她忙哄着母亲，还有父亲，让他们吃她精心做的饭菜。好在母亲还没说她不应该买花。江小宁看母亲开始摆弄花，摸了摸，又闻闻，渐渐地脸上浮出了笑意。

别说，这花还挺香。母亲看着她笑呵呵地说。

江小宁张了张嘴，想想又不说了，其实谁心里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