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万物打上柔光的人

刘继荣

1

第一次见到那位老人，我与她并排坐在一辆开往医院的公交车上。母亲手术后出现并发症，吉凶未卜，我心情糟糕透顶。车至终点，老人忽然惊喜地叫我看：路边高树上花开得挤挤挨挨，风一吹，纷纷扬扬洒了半窗花瓣。她拈起一朵嫣红，笑逐颜开。在她的感染下，我的心也不禁松了下来。

第二次相见，还是在这趟车上，车内拥挤不堪，忽然有人让座，正是那位老人，我惶恐辞谢，她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安心坐下。那瘦削的手腕上，系一条玲珑的蓝色花串，叫人心静。

母亲终于康复，我心情大好，周末去50公里外的沙漠石窟游玩，却不幸误了最后一班回程车。看着夕阳渐坠，我疲惫又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远远地有人踏歌而来，我被清亮的歌声吸引，接着竟看见了那位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老太太。她也认出了我，惊喜地抱住我。于是，一切都有了着落。

2

老人的家，在一片绿色的瓜园中。我诧异地问，眼下西瓜正抢手，为什么不赶紧卖掉？老人说这里小路狭窄，必须靠人力背到大路边。她寻了一天也没雇到人手。

我为她着急起来，她反倒安慰我：“事情沒那么糟，老天会帮忙的。”她忽然手搭凉棚，快活地笑：“老天派人来帮我了。”一个步履蹒跚的小伙子，推着自行车走过来。我嗤之以鼻：“这人病恹恹的，哪里能干活。”老人笑：“那是饿病，米饭、红烧肉就能治好。”

这小伙子果然吃了3大碗饭，半盆红烧肉。他说自己是大学生，在沙漠里迷了路。我几次想指引他报恩的途径，都被老太太岔开话题。我急道：“老天派来的人，你也敢放过。”老太太摇头，怜惜地说：“这是个伤了心的小孩，叫他好好休息。”

后来，老天派来一拨又一拨救兵。先是两个过路的司机来要热水，再后来来了一辆面包车，拉着10多个地质队员，他们借锅灶煮挂面吃。老太太热心地给了油盐酱醋，外搭两棵大白菜，一堆西红柿，吃饱喝足后，居然全部放走了，“这些孩子多累啊，端着碗都能睡着，太让人心疼了。”

我不做声，偷偷溜到瓜地，赌气自己干。月光如水，那个大学生竟然早就到了。我赶紧帮着他把沉甸甸的袋子扛上肩膀，却见他龇牙咧嘴，用手机一照，吓了一跳，那肩膀已经红肿脱皮。

我劝他回去休息，他淡淡回应：“我喜欢奶奶，想帮她。”我说：“来日方长。”大学生叹息：“我怕来不及，我找手套时，看见了抽屉里的病历……”

我一下怔住：在我心里她一直是给周遭万物打上柔光的人，有本事将任何糟糕的事情变得美好。我忽然醒悟过来，为何那两次都是在开往医院的车上遇见她。

3

半夜惊醒时，我看见老人端着一杆猎枪，伏在窗户上守夜，那姿势帅极了。忽然，她放下枪，“出来吧，我知道是你们，要不狗怎么没叫。”黑暗中有人回应：“奶奶，我们叫了一帮朋友来趁夜干活。”

老人打开门，我不禁瞠目结舌：大概全镇的少年都到齐了，他们一路冲进瓜园干起活来。这群少年，背着百多斤的西瓜有说有笑，甚至在田间奔跑。天亮后，瓜已装上车，大家喜气洋洋地吃早饭，门前石榴花开得明艳照眼，有位少年摘下一朵，轻轻簪在老人发间，我们轮流拥抱老人，向她告别。

老人倚门挥手，身影越来越小，忽然，汽车电台里响起一首民谣：“她的心像石头一样坚强，哪怕破碎了也是石头，她的爱像花一样善良，就算天黑了也是花……”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一瞬，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听见鸟飞南枝，爱有回响；我听见大漠下清水潺潺，昼夜不息，直到世有绿洲。

【文本解读】

内心有光者，总是会明媚自己也温暖他人，正如“我”结识的那位老人，她追着阳光走，脸上挂着一缕明朗安详的笑。即便在看病途中，仍不忘用花朵去点亮生命；面对缺水断粮的陌生人，她慷慨地施以援手，不求回报，言语里尽是“生活总会有希望”的自信。这位瘦弱的老人，慷慨地在别人心中播下善良的种子，最终也迎来收获——那一夜，几乎全镇少年都来帮她的忙，那是只有爱才能造就的奇迹。正是这份少年般昂扬而纯粹的心态和这份纯粹的善意，给周遭万物打上了柔光，让看上去糟糕的事情也有了美好的结局。

【文题延伸】向阳生长；用希望点亮人生；播种；改变自己……

【中考作文真题链接】

2022年湖北武汉卷以“呵护他人的尊严能够点亮他人的生命之光”为题

2022年湖北黄冈卷以“因为______，我的青春拥抱温暖”为题

2021年重庆A卷以“你的馈赠，点燃了我”为题

2021年江苏连云港卷以“有一束光，照亮我的世界”为题

2021年江苏苏州卷以“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为题

2021年湖北十堰卷以“最____的时刻”为题

2021年黑龙江佳木斯卷以“成长，因____而精彩”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