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那最卑微的母爱深海

2023-08-15 03:34春天
知音·上半月 2023年8期
关键词:喜子寿衣小丽

寿衣店老板龚喜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个微信红包,但他从未点开过,这是为什么呢?

寿衣店里,接到陌生女人来电

龚喜是个“大了”,开了家寿衣店谋生。在天津,“大了”说白了就是个白事总指挥。

做“大了”,龚喜最恐惧的是给孩子办葬礼,可这个职业不能选择“顾客”。每次,龚喜的电话响起,在接电话的前几秒,他都会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念叨:“千万不要是孩子死了,千万不要!”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刚过完春节,龚喜还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口音,一听就不是天津本地人,“龚师傅,我刚刚出生的孩子死了,你可以给他办个葬礼吗?”龚喜的心咯噔一下,“可以。你不要太伤心,孩子……是刚刚出生吗?”“对,不过他出生前就死了。不,他本来是活着的,但我同意给打了一针后,他就再也不踢我的肚子了……”女人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倒是说着一口地道的天津话,“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这和打个胎有嘛区别?办哪门子葬礼?医生不都说了嘛,医院可以直接收走。我知道你伤心,我就不伤心吗?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不把孩子保护好,他可是在你肚子里得病的。多好的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你还有脸办什么葬礼?”男人的声音很大,就算隔着电话,龚喜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好啦,不要再吵了,你们有吵架的功夫,回家再给我生个孙子去!”这是电话里传来的第三个声音,听声音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龚喜正想说话,电话突然断了。他正犹豫要不要打过去,收到一条短信:“龚师傅,麻烦你来妇幼医院接我,你到医院门口,不要给我打电话,发短信告诉我。”过了两分钟,他又收到第二条短信:“龚师傅,你一定要来,因为我在天津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龚喜顿时觉得事情挺严重,想着先去医院门口接了人,再看看要不要报警。毕竟龚喜只是个卖寿衣的,服务的“顾客”是已经失去生命的人,如果遇到拐卖妇女的事情,还是交给警察处理比较好。

龚喜到医院门口后,给那个女人发了条短信。不一会儿,有个怀抱婴儿,穿着黑色棉衣的瘦瘦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紧张地左右张望。当龚喜走到她跟前,告诉她自己是谁时,她突然跪下,引得医院门口进出的人都看着他俩。龚喜慌忙把她扶起来,“哎……你别这样,天冷,有话咱们到车里说。”

到了车里,龚喜才看清,女人留着一头短得离谱的头发,眼睛很大,却掩饰不住慌张。她死死抱着孩子,因为太用力加上天气冷,她的手指有些发紫。“龚师傅,我现在没有钱,但你放心,给孩子办葬礼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说着她开始放声大哭。哭完,她掀开花被子,把脸贴在孩子脸上,“妈妈对不起你,妈妈都没听你哭一声……”

龚喜把女人和孩子接到寿衣店。女人平静下来后告诉龚喜,她叫蔡慧,孩子的爸爸叫黄天庆,虽然生了孩子,但他们并没有结婚。“我怀孕后,黄天庆的妈妈答应,只要我给他家生一个男孩,就同意娶我。我怀的明明是个男孩,可是……”蔡慧说着又开始哭。

龚喜发现,她只穿了一双女士拖鞋,没穿袜子。一个刚刚生了孩子的女人,现在正应该是坐月子的时候,不能着凉。龚喜拿出一双白色袜子递给她,“把孩子给我,你先把袜子穿上。别嫌弃,我这里只有寿衣,但也是能正常穿的。”蔡慧把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龚喜。龚喜接过孩子,轻轻打开盖被,婴儿的脸露了出来。虽然是不足月出生,但一看就是个清秀的宝宝,他的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一样。他身上穿着婴儿的衣服,显得有些大。“本来都很好,直到7个月的时候我去产检,医生说孩子的心脏有问题,就算出生也活不了。”

蔡慧穿好袜子,立刻把孩子接了过去。“我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就连我穿的衣服也是隔壁床的刘姐送的,还有你的电话也是她告诉我的。她说你是一个有良心的‘大了,像我这样的情况,会先免费给我的孩子办葬礼的。”

龚喜心想:“好嘛,哪位神仙大姐这么看得起我,给我捧出了‘良心大了的名声。”他对蔡慧说:“我说,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们天津人都是热心肠,谁都会遇到不容易的时候,不是吗?”

龚喜是给很多孩子办过葬礼,但还没出生就已经去世的,这还是第一次。关键是,孩子的爸爸不同意办葬礼。时间在一分一秒中度过,蔡慧一直抱着死去的孩子,她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但要命的是,她也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中。

眼看天就要黑了,龚喜到旁边的小店买了一碗粥。春节刚过,马路上的小孩子都穿着鲜艳的新衣服,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想到蔡慧正抱着她死去的孩子坐在寿衣店里,龚喜忽然觉得很难過,如果蔡慧看到这些孩子,应该会更加伤心吧。

面对龚喜买回来冒着热气的粥,蔡慧只是摇头,“龚师傅,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一点也不饿。”龚喜对活人的耐心远没有对死人多,但这一次是个例外。晚上,龚喜推掉了一个哥们的聚会酒局,耐心劝说蔡慧。在他的理解里,葬礼和婚礼有一个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主角都需要亲人们的祝福。龚喜劝蔡慧:“你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出来,就算我给孩子办了葬礼,但你想没想过,这个孩子没有死亡证明,殡仪馆是不给火化的。”

蔡慧抬起头看着龚喜,眼里又蓄满了眼泪。龚喜硬着心肠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面对他们,但为了孩子,你必须回去,至少要拿到死亡证明。我陪你去。孩子的葬礼,我一定给你办好,相信我!”最后一句话,龚喜加重了语气,这是他能给蔡慧最大的承诺。

不一会儿,龚喜的老婆小丽下班来到店里,听说个大概后,气得大骂:“这家人简直猪狗不如!姑娘,你别担心,我也跟你一起去。在天津,我们就是你的朋友,孩子的白事就交给我们两口子。”

妈妈的执念,给去世的婴儿办葬礼

龚喜开车,带着小丽、蔡慧和孩子,一起去黄天庆家。蔡慧抱着孩子走在前头,门刚打开,黄天庆一看到蔡慧就喊:“你还知道回来?你抱着孩子死哪去了?”下一秒,当他看到龚喜和小丽时,表情突然变得很客气,“这两位是?”龚喜和小丽还没开口,一个烫着爆炸头的年长女性就大声说:“谢谢你们把蔡慧送回来,不管你们是谁,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两位请回。”

平时,龚喜很少遇到逝者家属不理解、不配合的情况,只要他说出“我是大了”这四个字,就会产生像“芝麻开门”般神奇的效果,所有人都完全听从他的安排。可这一次,当龚喜对着爆炸头女人说出“我是大了”后,她竟然对着地面使劲吐了三口唾沫,“呸!呸!呸!我知道你们,那什么……‘大了,不就是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的吗?哎呀,太晦气了,大过年的,真不吉利!”她最后那句“真不吉利”是在龚喜身后发出的,因为龚喜跟着小丽已经走进了他们家。

进门是一个很大的客厅,几乎所有的门上都贴着福字。在客厅的一个供桌上,摆放着一张黑白遗像,照片上是个稍微有些胖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黄天庆的爸爸,因为这父子俩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小丽看着遗像,用平静的语调说:“你们不用怕,也别紧张,我们是‘大了,不是‘死神。”小丽说明来意,可这母子俩却不配合,既不同意给孩子办葬礼,也不愿交出死亡证明。更过分的是,黄天庆说蔡慧是个丧门星,还嚷嚷着要和她分手。龚喜看着这个身高不足1.7米,穿着一身肥大家居服的男人,觉得他活脱脱像是把一根玉米放进一个大塑料袋里,可笑得很。

对于龚喜他们的执着,黄天庆最终打了报警电话。不到10分钟,两位民警站在他们面前。估计这次出警的信息量严重超出了民警的预计,蔡慧未婚生子,从医院出逃不说,现场还有一具婴儿尸体。

晚上9点多,龚喜和小丽被带到派出所,由两名年长的警官单独询问。好在,他们并没有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询问结束后,警官让龚喜和小丽先回家。龚喜不放心蔡慧,打听她的情况,警官告诉他,蔡慧现在还不能走,说完还叹了口气,说她也是个可怜人。

龚喜从警官那里得知,当初蔡慧为了挣脱父母把她嫁给一个傻子的命运,逃婚跑到天津来打工,到黄天庆家照顾身患重病的黄父,不久和黄天庆谈起了恋爱。这个傻姑娘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家人了,不仅当起了免费保姆,还怀上了黄天庆的孩子。不久,黄父去世,黄母想要一个孙子,承诺她,生下男孩就同意他们结婚。

深夜,龚喜和小丽走出派出所时,天上突然放起了烟花,远处的高楼,万家灯火。一想到刚刚做了妈妈本应该享受家人照顾的蔡慧,此时此刻却要抱着孩子的遗体,大半夜待在派出所里,龚喜心里不是滋味。他蹲在派出所门口的路灯下郁闷地抽着烟,小丽在一旁低声说:“还好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真是不敢想……”龚喜在心里大致算了一下,孩子去世已经超过12個小时了。

第二天一大早,龚喜就接到蔡慧的电话:“龚师傅,我现在在寿衣店门口。你什么时候上班?”迷迷糊糊中,龚喜问:“孩子呢?还和你在一起吗?”电话里传来蔡慧的抽泣声,“孩子……在医院太平间。龚师傅,昨天警察帮我要到了孩子的死亡证明,我想给我苦命的孩子办一场葬礼,黄天庆和他妈妈不管,我不能不管,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来这世上一遭,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可是我现在没有钱,连给孩子买一身新衣服的钱都没有……”

等龚喜到了寿衣店门口,看到蔡慧身边多了一个行李箱。她冻得哆哆嗦嗦,因为哭过,又被寒风一吹,整个脸红肿着,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龚喜打开卷帘门,帮她把行李箱拿进店里,行李箱很轻,空荡荡的。“什么情况?他们把你赶出来了?”

蔡慧并没有回答龚喜的问题,只是呆愣地坐在寿衣店的椅子上,像个精神病人般不停念叨着:“他那么小,一个人待在太平间,太可怜了……宝宝,妈妈对不起你……”虽然龚喜是个男人,不能完全理解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但他是“大了”,至少能帮蔡慧完成她唯一的愿望。

龚喜开车带蔡慧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商场的儿童区。不知道是不是商场的灯光太过明亮,照得蔡慧的眼睛亮亮的,她含着泪笑了,这是龚喜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笑。

龚喜对她说:“去吧,没有钱我借给你,你可以慢慢还。”蔡慧转过身又要下跪,吓得龚喜赶紧转头去了厕所,心里却盘算着:算上小丽早晨给的钱,再加上自己的那点,应该够给蔡慧结账吧。

龚喜在远处观察蔡慧。也许是第一次给孩子买礼物,蔡慧显得很小心,每一件衣服和玩具她都轻轻拿起来,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嘴里还念念有词,龚喜猜她应该在和孩子描述着手里的玩具,问他喜不喜欢。最后,蔡慧选了一身浅蓝色的婴儿服,一条红格子的小毯子,和一把可以发出声音的塑料玩具枪。她告诉龚喜:“有一天,我梦到我儿子吵着要买一把玩具枪,梦里面的那把玩具枪和这个很像。”她眼睛里有光在闪烁,“梦里,我和他一起吹五颜六色的泡泡,泡泡很大,像气球一样,然后,我们一起追着泡泡,跑啊跑啊,开心极了。”

漫长的告别,卑微母爱深似海

带着买给孩子的礼物,龚喜开车和蔡慧一起去了医院太平间。龚喜和那里的入殓师都认识,值班的小李师傅接待了他们,“这么小的孩子,我们也是很少遇到,所以单独存放着。”

那是一个透明的冰棺,孩子太小,放在里面显得越发的孤单。龚喜和小李师傅刚把上面的盖子抬开,蔡慧就迫不及待伸出手要抱孩子,但当她触摸到孩子遗体的那一刻,手却一下子缩了回来,一脸吃惊。紧接着,龚喜看见两滴眼泪掉了下来。

蔡慧想亲自给孩子换衣服,龚喜便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想,此时此刻,蔡慧一定不希望有人打扰她和孩子珍贵的相处时光。

蔡慧轻轻地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自己怀里,低头凝望着孩子,带着哭腔说:“宝宝,对不起,妈妈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宝宝真乖,你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她拿起玩具枪在孩子眼前晃了晃,“宝宝,这是你最喜欢的玩具枪,我们一起玩,好不好?”说着还比画着开了一枪。

放下玩具枪,蔡慧把孩子放在给遗体更衣的台子上。离开了冰棺,孩子的身体表面渐渐开始融化,半透明的皮肤透出水润的光泽,小胳膊小腿微微弯曲着,仿佛商场玩具柜台里的娃娃。蔡慧哆哆嗦嗦解开孩子的衣服,试了几次都无法脱下,她突然就崩溃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龚喜走过去,没有安慰她,只想在孩子的遗体融化前,赶紧把蔡慧买的蓝色婴儿服给他穿好。龚喜是第一次给这么小的孩子穿衣服,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虽然是大冬天,但等把一切都整理好,龚喜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蔡慧站在了龚喜身后。让龚喜意外的是,她没有感谢龚喜,而是一拳打在龚喜的身上,冲他喊:“你为什么这么使劲掰孩子的胳膊,还有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龚喜在心里狠狠骂自己,这绝对是他工作中的失误。他应该提前和蔡慧解释清楚,遗体被冻僵后穿衣服,必须要尽力把身体整理平整。龚喜理解她的悲伤,所以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身上。

很快,小李师傅连拉带劝,把蔡慧带走了。这时手机响了一声,龚喜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小丽的微信:“怎么样?钱够不够?”龚喜把手机放回口袋,这个时候,他没时间回微信。蔡慧这么一闹,遗体已经融化了许多,再不放进冰棺里,很快会出现皮肤发黑的情况。一想到蔡慧看到孩子尸變,那又会是一场崩溃,龚喜赶紧把孩子抱起来,放进冰棺里,一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盖子盖好。在盖上盖子的那一刻,龚喜喘着粗气对冰棺里的孩子说:“宝宝乖,等你妈妈情绪稳定了,会再来看你的。”

走到室外,龚喜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支了,抽出来,点上。“钱够,放心。”给小丽回完微信,龚喜耳边传来蔡慧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小李师傅解释的声音。寒风中,龚喜刚才挨的那几拳一点也不疼了。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除了一件事,有个孩子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龚喜到旁边的小超市买烟的时候,看见有蔡慧说的那种泡泡棒卖,于是买了两个。

刚走出小超市,就接到蔡慧的电话,龚喜以为她会继续怪自己或者给自己道歉,没想到她说:“龚师傅,我想给孩子起个名字。”她停了一下,好像鼓足了勇气才接着往下说:“龚师傅,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如果给孩子起名叫‘喜子,你不会生气吧?”蔡慧的声音里有了哭腔,“虽然这个孩子没看过这个世界一眼,但我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有很多好心人。龚师傅,你们两口子都是好人,是你们让我心里暖乎乎的。”

第二天一早,龚喜跟医院太平间的值班师傅打好招呼,和小丽提前布置好了葬礼现场。小丽不让龚喜拿平时葬礼用的白花,特意买了鲜花,“希望喜子一路走好,来生可以活得像这些花儿般美好。”

不一会儿,蔡慧也来了,他们仨在医院的太平间,给喜子办了一场最简单的葬礼。龚喜拿出那两个泡泡棒,给葬礼现场增添了许多晶莹剔透的泡泡。蔡慧接过一个泡泡棒,一边吹泡泡,一边哭着说:“喜子,妈妈和你一起吹泡泡,我们一起吹好多好多泡泡……”

上午9点,火化车准时来了,喜子被工作人员抬上火化车。盖在白色寿单下的喜子像是一只小小的枕头,孤零零的。蔡慧表现得格外冷静,她问火化车司机:“我可不可以抱着喜子?他太小了,还是个婴儿呢……”司机犹豫半晌,点头同意。他们三人上了车,蔡慧抱着喜子坐下,小丽扶着蔡慧的胳膊,也保护着喜子。

一路上,蔡慧不停地和喜子说着话:“喜子,你看,那是蓝天、白云,那是大树、汽车……”快到火葬场时,蔡慧哭出了声:“喜子,你不要忘了妈妈,还有他们……”蔡慧指着龚喜和小丽,“他们都帮助过你,他们是好人……”

喜子的骨灰出来了,少得可怜,放在白色的布袋里轻飘飘的。蔡慧把玩具枪放进布袋,“我要把喜子的骨灰带回老家,埋在院子里,再把院子里种满花。”

那年的春天过得特别快。六月一日那天,蔡慧给龚喜发了一个视频:一个不大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美丽的花,蔡慧站在花丛中,吹着泡泡,视频配的背景音乐是那首《亲亲我的宝贝》。

之后,每到月末,龚喜的微信都会收到一个微信红包。龚喜从来没有点开过,但对方仍然坚持每个月这么做。

龚喜知道那是谁,因为她的微信名叫:亲亲我的宝贝。

编辑/刘诗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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