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实的篱笆

2023-08-24 12:48李光彪
湖南文学 2023年8期
关键词:篱笆竹子

李光彪

情人节,朋友邀约吃饭。嗅觉灵敏的导航把我带到目的地,抬头一看,饭店的名字叫“东篱人家”。一幢仿古建筑,二层小楼,前面是车水马龙的大街,背靠一片古香古色的别墅区。餐馆紧挨小区大门侧边,院墙是一排黑黝黝的铁篱笆,铁篱笆上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小花星星点灯。篱笆脚下,黄灿灿的菊花举伞争艳,一群人正在喝茶打牌,颇有几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韵味。

进入餐馆,偌大一个餐厅,楼上楼下,一桌与一桌之间的屏风,全部用一道道竹篱笆隔开。篱笆是一根根甘蔗粗的竹子,挨挨挤挤站立而成,竹节疤明显,还稀稀疏疏保留着几片原模原样的竹叶。圆圆的竹桌子,圆圆的竹凳子,保留着乡间竹子的底色,蕴藏着乡村篾匠的艺术灵魂。

我们的包房在二楼9号,饭厅的外面有阳台,阳台的围栏也站着一道竹篱笆。我看了又看,篱笆的篾条很精致,一匹匹左右穿梭编织,构成无数个通透的菱角形。伸手一摸,滑溜溜的,好像涂抹过一层清光漆,与其他常见的篱笆相比,可算得上是民间艺术品了。

这样的篱笆,在城市实属少见。

今年春节回老家,我发现村庄的道路旁边立起了几道钉子扎成的木条篱笆,房屋的墙壁上三三两两挂着一些陈旧的篾器、木器、土陶器。不难看出,它们已经被人小心地擦去尘埃,昭示着村庄零零碎碎的农耕史,与一幅幅墙体画互相映衬,构成了村庄今非昔比的图景。

最近,我去过很多美丽乡村示范点,一排排高高的太阳能灯杆下,一道道竹篱笆、木篱笆复活而生,代表着新农村的标志,守卫着进入村庄的水泥道路。路边的农家小院大多数已经是砖房洋楼,门口安装了电子监控,摩托车、微型车、小轿车东一台西一辆停在路口,那些精心打造的篱笆,那一片片黄灿灿的油菜花,装点着村庄的乡愁,吸引着像我一样来自乡村又游走在异地村庄的来客。

我在乡村生活的那些年月,村庄的道路边、菜园地边、庄稼地边,用来防御牛羊牲口的篱笆随处可见。我家的果园和菜园相连,篱笆全部用一捆捆张牙舞爪的刺扎成,用来捍卫果蔬庄稼。有一年,我家的篱笆没有更换加固,很旧很腐,不知是谁家走过路过的牛羊,今天啃一嘴,明天啃一棵,偷吃了我家很多蔬菜。就连菜园边上的那几棵火把梨,也冷一个热一个被人偷摘了很多。那一年,我没有吃上母亲腌制的泡酸梨,心里怪不是滋味。

在我的老家,还有一种“青棚篱笆”。家家户户在举行男婚女嫁的婚宴喜事时,都要从山上砍回一些活鲜鲜的树枝,在院子里搭建一个绿茵茵的青棚,青棚四周,用一根根树枝扎成篱笆,男方家在青棚里举行踩青棚仪式,女方家在青棚里举行出嫁仪式。同时,在青棚里吃饭喝酒待客,自娱自乐跳民族舞蹈,直到回门那天,喜事完毕,才把青棚拆除。

我参加工作以后,到过很多彝家山寨,见过很多垛木房,四周的墙壁不用土墼,全部用木头一根垛一根,垛成“木头篱笆”,当畜圈关牛羊。山坡地里,也时不时见到当地人用篱笆围成羊圈,让白天满山遍野跑的羊群夜宿山地中,积攒羊粪蛋做肥料,反哺山坡地里的洋芋、苞谷、萝卜。

我还见过一种“萝卜丝篱笆”。楚雄高寒冷凉山区盛产萝卜,父老乡亲们就地取材,在萝卜地里栽上几棵一人多高的树桩,竹竿一排排绑在桩上,用来晾晒萝卜干。到了秋冬挖萝卜的季节,山地里的篱笆挂满了雪白的萝卜条,远远望去,一挂挂萝卜条,变成了一道道靓丽的山地屏风,白云来看,阳光来看,来看一道道镶嵌在天边,站立在云端的萝卜篱笆。

东篱人家的篱笆,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地道的、从乡村复制进城的篱笆。

开饭时,满桌香喷喷的菜肴,有我平时很难吃到的竹笋炖鸡、油煎竹虫、腌竹笋、竹筒饭。显而易见,餐馆主人的经营理念,就是以竹子为符号,篱笆作陪衬,吸引顾客,还原乡愁。

有一年,去四川蜀南竹海,当我像一个游泳爱好者游出竹海宽广的胸膛时,已经满身冒出了毛毛汗,微风拂面,多情婀娜,如幺妹柔软的手不停地为我轻轻擦洗,顿觉洗了一次澡,全身轻松。我们在一家绿竹掩映的山庄小憩,品尝了一顿别开生面的“全竹宴”。餐桌上竹蛋、竹笋、竹菇、竹花、竹筒炖鸡蛋、竹筒豆花、竹筒饭等十几种地地道道的菜肴,全是用竹材料烹制而成。再来一壶竹根水酿制的土酒,慢慢品,慢慢喝,你敬我,我敬你,品尝竹子的心肺,竹子的肝脏,竹子的药膳,竹子的“山珍”。我仿佛置身于清洁高雅的竹林之中,不是在与朋友喝酒,而是在与青翠的竹子交杯换盏,开怀畅饮,窃窃私语。

那顿“竹子饭”,我仿佛吃进一肚子竹子,变成了一只大熊猫,令我终身难忘。而今天的这顿饭,虽然不是“全竹宴”,却让我想起了苏轼“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诗意。从此,我更加留意篱笆,篱笆就像我身后的影子,我走到哪里,籬笆就跟到哪里,我在哪里扎根,篱笆就在哪里扎根,与我形影不离。

每天开车上下班,经常看到城市中狭窄路段中间的隔离带,站着一排齐秃秃的铁篱笆,把来来去去的车辆分开,导引密集流动横穿马路的人群。白天黑夜,寸步不移,站在那里;风霜雪雨,雷打不动,站在那里;阴晴圆缺,死心塌地,站在那里。牛马驴骡般奔跑的车辆,放出的屁,腾起的灰尘,篱笆忍辱负重,立规矩,守规矩。篱笆随时都面临生命危险,常有车撞上,篱笆要么倒地,要么骨折,篱笆不卑不亢,经过修复,又打断骨头连着筋,和自己的兄弟姊妹站回原位,履行着自己维护交通秩序的职责。有时,篱笆还被当作广告牌,看似篱笆身价百倍,其实篱笆分文未取,只不过是广告商谋利的嫁衣。

漫步街头,很多绿化带周围,也站着一排排膝盖高的铁篱笆,与街道中央那些作为界限的铁篱笆相比,这些绿油油的篱笆,天天和花花草草小灌木在一起,篱笆既是它们的伙伴,也是它们的贴身保镖。可是,在雨水和阳光的诱惑下,它们也会背叛篱笆。有的伸出手,有的探出头,翻越篱笆,篱笆的顶头上司来了,手握电剪刀,“唰啦——唰啦”给它们理发。似乎是对花草“红杏出墙”的惩罚,一次又一次教训它们:它们是受篱笆监督的合法夫妻,必须服从篱笆的管理;否则,谁越界,谁伸手,必被斩。

每天都要从一段铁路旁经过,铁路边的铁篱笆一人多高,篱笆头上还顶着一个个刺淋淋的钢丝圈。那样的篱笆,除了鸟能飞过去,人,哪怕有十八般武艺,也只能隔着篱笆,看绿皮火车“铿锵——铿锵”,缓缓而去。

城市的街道边,每隔一段路都会有一间“小房子”,里边是城市必不可少的变压器供电设施,外面四周的墙上,标明“高压危险,请勿靠近”。墙体上还装着归归整整的木篱笆,这种篱笆在城市,不仅环保,而且是一种美的装饰。

偶尔路过一些紧邻街边路边的建筑工地,远远看去,就像站着一堵绿色的墙,走近细看,是在铁皮上粘了一层绿茵茵的“塑料草”,里边是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外边是一堵堵绿篱笆墙。这种人造篱笆墙,实心,高大,挡住了一些尘土喧嚣,起到了“一好遮百丑”的作用。篱笆虽然被形式化,不过,这也是城市文明的象征。

我所在的城市,青龙江从西向东穿城而过,十多公里长的江两岸,花是花、草是草、树是树,宛若两条花花绿绿的项链沿着江岸延伸,不是公园,胜似公园。从早到晚,人是江岸长藤上开出的花,结出的瓜,散步的,唱歌的,跳舞的,钓鱼的……篱笆身边,江水缓行,琴弦流韵,休闲娱乐的人蜂飞蝶舞。

沿江两岸的护栏,有的地方,密密匝匝的藤蔓就是天然篱笆,有的地方是铁篱笆,有的地方是塑木篱笆,有的地方是大理石雕刻的石篱笆。这些篱笆,它们的职责是保护人,而且是保护无知的人。但也有来自江里的噩耗,有人解不开疙瘩,夜里跳河身亡了。可是,江水没有锅盖,护栏怎么管得了呢?也有好消息传来,有人不小心溺水,有人见义勇为……

青龙江里发生的事,很多都随流水远去,悲欢离合,只有那些不会说话的篱笆,历历在目,铭记心中。

机关驻地也有篱笆,院子大门的电动篱笆,脚下安着轮子,遥控器掌握在保安的手里,哗啦啦开,哗啦啦关。我进了院门,办公楼的门厅内也是一片小矮人篱笆,经过人脸识别,篱笆的门像两页巴掌向我打开,并且很有礼貌:“你好,欢迎光临。”出门,篱笆送客,同样会说:“欢迎下次光临。”有时开会,人流出入频繁,篱笆迎来送往,依然甜嘴甜舌,不停地鼓掌。你什么时候入,什么时候出,小矮人历历在目。这种篱笆,不仅肩负着机关的安全,还保守着很多无可奉告的机密,已经不是乡村庄稼地旁灰头土脸的篱笆,而是现代化高科技智能化的篱笆。

这样的篱笆,城市里不论是办公驻地,还是医院等公共服务场所,已屡见不鲜。篱笆随着农耕文明的诞生,已经紧跟人类行走了几千年。人类和篱笆,父母和孩子,依依不舍,相伴相生。

有时,开车出游,高速公路边的铁篱笆脚手粗壮,站岗放哨护卫着飞驰的汽车。晚上,我开着车一路前行,铁篱笆上一只只闪亮的小眼睛在目送我,也仿佛在提示我,这是天上银河,前方就是天上人间。

去昆明滇池看海鸥,滇池边的不锈钢篱笆旁,人和海鸥一样多,很多人和我一样,都想抓拍几张称心如意的照片。可是,人来来去去,海鸥来来去去,风来来去去,只有篱笆是最好的倚靠,死心塌地在那里等你和海鸥同框。

我游览过很多风景名胜区,栈道旁边的木篱笆、铁篱笆无处不在,篱笆就像我身后追赶我的孩子,又仿佛是我免费的导游,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篱笆尾随着我,导引着来来往往的游客。观景台那些临危不惧的铁篱笆,成了我登高望远、看无限风光、赏大好河山的安全绳、保险带。有时,排队坐飞机、坐动车、坐轮船,过安检、检票,篱笆就是我最好的向导。

有一次去元谋金沙江边采风,二十多人坐船前行,男男女女,有人逗乐,有人嬉笑。我站在甲板上吹风,扶着船的篱笆,看脚下的船不停地剥开江水的青衣,一路挑逗浪花。去一趟,回一趟,坐了两三个小时的船,船和江水的秘密我始终没有看懂,船和水的隐私,也许只有篱笆知道。

单位组织去监狱开展警示教育,监狱的篱笆更是高不可攀。站在墙脚往上看,五六米的高墙上,密布着戒备森严的高压电刀刺网,荷枪实弹的武警在岗楼上目光如炬,全神贯注巡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道牢不可破的藩篱遮天蔽日。自由的风游荡到这道篱笆前,也不得不乖乖掉头,正义的篱笆下假丑恶无处遁逃。每个人,一旦自己的篱笆扎不紧,就会成为牢笼篱笆里的困兽。

我所在的文化活动中心,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公园,四周两三千米的围栏,全部是铁篱笆,篱笆虽然只有肩膀高,但中间全部是菱角状的铁丝网,篱笆头上长满了小箭头。靠西边的那一道篱笆外,是城市的一片预留建设空地,很开阔,一年四季都种植着庄稼蔬菜。篱笆是很多野草和牵牛花的梯子,也是红豆、洋丝瓜、葫芦的瓜架。同时,也是小鸟歇脚赏花的看台。就是这样一道朝夕相处的篱笆,天天都可以让我看见农人忙碌的身影,看到一茬茬庄稼拔节生长,看花开花落,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即便是万物萧条的冬天,篱笆也有很多野草陪伴。在我看來,这样的篱笆,才是乡村味十足的篱笆,才是幸福的篱笆。

我每天上下班路过篱笆,都要朝篱笆望几眼,篱笆熟悉我,我也熟悉篱笆。有时,出差开会,或是放假,几天不进办公室,上班后一见到篱笆就像见到老朋友,很亲切。有时,在办公室坐久了,腰酸背痛,我会走出办公楼,顺着篱笆散步,时不时停下脚步,对着篱笆哼一曲《篱笆墙的影子》,看篱笆呵护的田园风光,赏篱笆身后的草木图腾,很开心。

文联办公楼距离这道篱笆不过一百来米,一式三层,中间是个大天井,办公室楼道上的护栏,天头地脚都是不锈钢,中间是一块接一块被钢条包围的玻璃,其实就是一道亮堂堂的“玻璃篱笆”,与办公楼外的那些篱笆相比,既漂亮,又高大上。

一次,我们正在开会,讨论修订单位的二十多个规章制度,有的人执意要拆除藩篱,破旧立新。有的人坚持要固本强基,守正创新。婆说婆有理,媳说理更多,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领导反复强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扎紧制度的篱笆。”会议开到中场,突然有人喊:“地震了——地震了!”大家惊慌失措,跑出办公楼。地震平息后,又回到办公室,房屋门窗虽然微微有破损,但影响不大,而走廊上的那几块“玻璃篱笆”撕心裂肺,遍体鳞伤。下班时,我习以为常,瞄了一眼门外那些草木陪伴的篱笆,安然无恙。

我买过好几次房,住过好几处楼房林立的小区,很多人家的窗户外面都安装了防盗笼,那些防盗笼,其实也是篱笆的化身,只是被人从地上移到了墙上。篱笆上墙,增加了房屋空间,不仅可以摆一两盆花草,还可以在篱笆上晾衣物、挂拖把。同时,还可以防止高空坠物。有一年,我们小区里一户人家房屋内发生火灾,人困在里边,邻居们急得团团转,无计可施,拨打119求援,消防救援队赶来,争分夺秒,用电锯切割篱笆防盗笼,篱笆纷纷被分尸解体,人及时获救,篱笆牺牲了,功不可没。

我现在所住的小区,前后两道大门,也是铝合金篱笆门。车进车出,篱笆栅栏像一只无限伸长的手臂,可张可合,忽升忽降,篱笆横亘在地,就像一把大梳子。我每天开车出出进进,篱笆又好像是一只向我挥动的大手,送我出门,迎我回家。

小区里的房屋,大多数是三层楼的联排别墅,户与户之间的花园、车位,也是一道道腰杆高的铁篱笆,很少看到砖头水泥墙。篱笆以人为邻,脏了,有人为它冲刷擦洗,锈了,有人为它穿衣戴帽。这样的篱笆堪称“小康篱笆”,虽然瘦小单薄,却很受房主庇护。由于篱笆不占地方,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可以多有一寸土地栽花种草,难能可贵。惜土如金的妻子,在花园的篱笆脚种上红豆、南瓜,让瓜豆爬上篱笆。花开时,篱笆就是一道花花绿绿的墙,我们每年都能多多少少吃上一些红豆、几个南瓜,反哺味蕾,慰藉乡愁。

后花园的篱笆脚下,我栽了一棵金银花,藤蔓早已把篱笆爬得严严实实,开花时,篱笆金黄,蜜蜂嗡嗡飞来,蝴蝶翩翩飞舞,不少人也来采金银花当茶喝。一棵金银花,盘踞了我家整个后花园的篱笆,赢得了邻居们的好口碑。

回到家里,每天上楼下楼,楼梯的护栏也是红木篱笆。护栏方柱子顶着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我上也摸,下也摸,就像抚摸孩子的小脑瓜,很亲切。

我家三楼的后阳台,露天,敞开。左右两边是邻居家的隔墙,正面是一道铁篱笆护栏。冬天,我经常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书;夏天,我经常坐在阳台上纳凉,喝茶。有时,倚靠在篱笆上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有时把腿搭在篱笆上反复压几下,拍打拍打;有时背靠篱笆,头仰天,活动活动颈椎。看天上的风云变幻,看春夏秋冬的更替,看别人的书,写自己的文章。钱锺书的《围城》里说:“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但事实上,今天的城市已经没有城墙,篱笆也无力围住城市内的一切,只有那些无形的篱笆,呈包围的姿态,站立于我们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之中。

年过半百的我,大大小小经历过好几个领导岗位,和不少人搭过班子。都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像《三国演义》中桃园三结义的刘备、关羽、张飞那样的又有几个呢?只有自己心知肚明。阅过形形色色的人,遇见过各种各样的篱笆,发现其实每个人的外表和内心都有一道篱笆,也是人世间最难看懂的篱笆。

忠誠于人类的篱笆,寸步不离跟着人,虽不太起眼,但却收获了世人的青睐。我就是篱笆中的一员。

责任编辑:胡汀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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