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档案史料采集整理与研究
——以同济大学为例

2023-09-06 01:32章华明同济大学档案馆校史馆
浙江档案 2023年6期
关键词:同济同济大学史料

章华明/同济大学档案馆(校史馆)

张燕/东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中国共产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弘扬以伟大建党精神为源头的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用好红色资源,着力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1]红色档案史料是红色资源的重要组成,开展系统采集整理与研究是档案工作“通过服务中心融入中心”[2]的重要途径,党史学习教育的蓬勃开展更直接推动了这一工作进程。同济大学(以下简称“同济”)作为百年学府,历经沧桑,革命经历丰富,红色档案史料相对比较系统、典型。由于各高校历史背景、革命宗旨、组织形式和脉络等基本相同而斗争方式大同小异,同济红色档案史料采集整理与研究具有相当代表性,对其他机构亦具有借鉴意义。

1 同济红色档案史料采集整理与研究成果

经系统整理、穷尽馆藏,同济有如下几方面馆藏档案史料可资研究。

1.1 参加爱国运动的学生名册

在爱国运动的发起、推进过程中,都有进步青年的身影。这正是采集红色档案史料的重要线索。如大革命时期,针对校方签署“誓约书”限制参加爱国学生运动的要求,同济学生掀起了反“誓约书”事件浪潮。在近百名被开除学生中,多有革命烈士,如罗其屏、金世杰、詹大权等人。同济馆藏档案中就包括亲历者陈必贶在1981年底回忆整理的《反“誓约书”事件中被开除的学生会骨干名单》[3]。另有:1944年,除工学院留德博士杨宝林教授、助教陈适(陈布雷之子)[4]等教员外,包括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后曾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部长)彭学沛之子彭乃瑶[5]、青年军训练总监罗卓英之子罗中郎[6]、李庄知名乡绅罗南陔之子罗萼芬等在内的360余名同济进步青年踊跃报名参军,为战时大学报名从军之最,一时引起轰动。抗战胜利后,获准回同济复学的杨前坤、何长城等数十人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同济成为上海“民主堡垒”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济馆藏档案《国立同济大学知识青年志愿从军学生名册》(档案号:1-LS-115.0002)、《签名志愿从军经体检合格而未正式入伍学生名单》(档案号:1-LS-87.0025)、《青年军复学报道名册》(档案号:1-LS-120.0052)、《青年军联谊会同济大学分会分组名册》(档案号:1-LS-125.0045)等具有重要研究价值。

1.2 具“悔过书”、受处分、被捕及学籍“异动”学生名册

同济馆藏档案中有数百份各类“悔过书”(类似今日检讨书、保证书),其中部分是学生参加爱国运动后应学校当局要求出具,如1947年同济具“悔过书”学生名册(档案号:1-LS-23.0007);部分是地下党员出于工作需要经组织批准出具[7]。同济馆藏还有因参加爱国运动被捕的学生名单,如1948年“八二六”大逮捕国立同济大学被捕学生名册(档案号:1-LS-88.0008)。此外,研究发现,从抗战胜利到“复员”上海、解放战争爆发,同济学生中被开除或被勒令退学、休学、未注册、留级、转系(专业)人数明显上升,这些现象显然和时局震荡、部分学生参加爱国运动或直接投身革命有关。所以,同济馆藏档案中1945—1948年连续4个学年的“学生异动名册”包含很多进步学生信息,需要认真研读、采集[8]。《国立同济大学概览(1934)》中的“中途离校同学录”[9]也是重要的研究线索。

1.3 新中国成立后至20世纪80年代采集整理的党史资料

受限于运动性质和所处环境,当年入党的学生名册是在新中国成立后,由相关单位组织当事人回忆整理形成。同济馆藏相关名册主要有:同济大学党员登记表(1949年11月13日)(档案号:2-1949-DW-1.0005)、同济党员名单(1945-1949)(档案号:2-1949-DW-1.0009)、1948年同济“一·二九”运动后转移解放区党员和积极分子名单(档案号:2-1949-DW-1.0009)[10]、党员名册(档案号:2-1951-DW-1.0023)、新中国成立前中共同济大学地下党员名单(上海地下市委系统)(档案号:2-1976-DW-38.0005)、解放战争时期同济大学党员名单(供审阅参考稿)(档案号:2-1987-XZ-127.0006)。其中《新中国成立前中共同济大学地下党员名单(上海地下市委系统)》形成于1976年,系根据外调资料整理而成,计195名党员基本信息。这份史料的特点是注明了入党时间和介绍人、调查时的工作单位,从而弥补了诸多缺漏。

《国立同济大学“一·二九”运动总结》是中共同济总支书记(1947-1949),后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乔石于1959年起草,其内容之全面、自我批评之深刻,令人动容[11]。类似的总结报告还有:《新中国成立前同济党组织情况调查报告》(档案号:2-1949-DW-1.0010);同济大学学运史料(档案号:2-ZTXS16-8.0006);《中共江南工作委员会同济大学地下党组织情况调查报告》(档案号:2-1976-DW-36.0007);《关于同济大学地下党秘密外围组织的情况及其成员参加革命工作时间问题的报告》(档案号:2-1987-XZ-181.0014)等。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同济对数百名参加革命的老校友、老教授、老干部展开了大规模史料采集活动,今天同济馆藏专题档案(“ZT-XS”)中的绝大部分即来源于此,弥足珍贵,如《抗战时期同济地下党和学生运动》(档案号:2-ZT-XS15-62.0011)、《关于同济秘密小组建立和发展情况的报告》(档案号:2-1987-XZ-181.0014)等。此外,同济馆藏部分敌伪档案也可资党史研究参考[12]。

1.4 同济红色档案史料研究成果

以采集整理史料为基础,同济在20世纪80-90年代密切推出的党史专题系列相关研究成果包括《同济大学学生运动史(1919-1949)》(同济出版社1985年版);《同济大学党史大事记(1949-1987)》(未刊稿,1987年);《同济大学史第一卷(1907-1949)》(同济出版社1987年版、2007年版);《中共同济大学组织史资料(1949-1987)》(未刊稿,1988年)[13];《同济英烈》(同济出版社1997年版);《冲破黑暗迎曙光——纪念同济大学“一·二九”事件五十周年》(同济出版社1999年版)。这一时期也成为同济红色档案史料采集整理与研究的一个高峰。2019年,笔者领衔了同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的建设和革命史资料采集整理与研究”项目。四年来,项目组除了为学校党史学习教育、微信公众号、大学生暑期主题社会实践提供部分档案史料、开设相关讲座外,还在《中国档案报》《文汇报》《上海党史与党建》等报刊以及“学习强国”“澎湃新闻”等多家平台发表了多篇文章,专题成果《中共同济大学史研究(1920—1949)》有望在不久的将来出版。

2 线上线下“双循环”:红色档案史料的采集整理模式

“采集”是做好红色档案史料采集整理与研究的关键。档案数字化进程的推进则为厘清馆藏、“一网打尽”,提供了极大便利和可能。档案机构有条件采取线上线下“双循环”的采集整理模式,以“线上途径”所得为基础,“有的放矢”,在线下展开相应的“学术追踪”。

2.1 展开线上学术资料采集

基于已有研究成果和馆藏史料,学术和科研机构打造的诸多专业文献检索系统如“读秒”“知网”“全国报刊索引”为开展红色档案史料的学术检索创造了条件。此外,还应关注相关机构为主体出版、发行的各类出版物。如同济进步刊物《自觉周报》(后更名《自觉月刊》),倡导“我先觉而后可觉人也”[14],具思想启蒙性质,不仅是研究同济党史的重要资料,也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知识分子中传播的典型案例。各类民国报刊也是重要检索来源。如,《新华日报》曾发表《“四·一二”忆周承浩》[15]、《李其实少将大节凛然,被俘不屈投水殉国》[16]等同济烈士的纪念文章。

由于通晓德语,20世纪20至30年代,武剑西、房师亮、徐冰、章文晋、张锷等同济部分学生(含附中)及后来任同济数学教授的郑太朴,远涉重洋抵达德国后曾加入中共旅德支部,参加爱国运动。同济留学生中还有多位韩国流亡学生,包括曾任中共上海韩人支部第二任书记的边东华[17]。由此,对档案工作者来说,检索相关外文文献的工作也不可或缺。

2.2 激活网络媒体记忆采集

随着整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尤其是民间家族史、家谱、地方志的普及,档案工作者可通过网络,尤其是各种融媒体、自媒体、微信公众号,搜索、采集相关人物生平(包括悼词),通过旧书网采集包括购买相关回忆录(含未刊稿)以及照片、手稿、登记表、自传、履历、思想汇报等。同时,还可变被动为主动,允许档案工作者存疑并公开寻求答案,鼓励他们通过网站、博客(微博)、微信公众号、抖音号等方式,在与社会进行跨时空互动交流的同时,公开相关档案史料或线索以及档案工作者联系方式,等待相关研究人员,老校友、老教授、老干部或其亲友主动联系。这方面常会有意外收获。

2.3 跟踪党团组织沿革脉络采集

同济党组织最早可溯及大革命时期同济附设工厂内的艺徒支部。但因为档案史料的匮乏,其具体组织架构、人员、事迹难以描述。此后,由于爱国学生运动核心人员或牺牲或走出同济继续革命,其后“誓约书”事件又导致学生骨干集体离开同济南下广州转入广东大学(后更名中山大学)或黄埔军校,导致同济爱国学生运动陷入低谷,同济地下党支部迟至1929年才正式成立。研究时就必须关注其“外溢”特色,沿其“外溢”路线采集红色档案史料。同样,抗战全面爆发后,西迁途中两度重建的同济地下党组织团结带领进步青年宣传抗战投身抗战,他们的足迹所至,同样也是重要采集目标。在上述“纵向”采集的同时,还应“横向”考察大革命及抗战时期国共两党关系之演变,以及同济和部分兄弟高校党团组织的交集、部分同济赴德及外国在同济留学生的革命事迹等。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从一个侧面突破20世纪80年代以来建构的高校党史研究架构和体系,更加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研究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和壮大,值得特别关注。

2.4 溯源相关机构关联采集

主要包括主动联系各地相关档案馆包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政协文史委、党史研究(办公)室、地方志办公室等机构,采集相关档案史料。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同济党史,除和在上海的上海大学(1924-1927)、暨南大学(1958年重建于广州)、大夏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前身之一)、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有交集外,和河南大学、中山大学、四川大学等及上海部分中学如麦伦中学也有关联。作为近邻,包括史地系一年级学生、后曾任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副主任的历史学家金冲及在内,复旦大学多名学生参加了1948年同济“一·二九”运动,并因此受到处分[18]。金冲及将本人日记整理发表于《中共党史资料》,其中部分内容和同济爱国运动有直接关联[19]。毋庸置疑,这也是研究同济爱国运动的重要参考资料。

2.5 寻访相关人物一手采集

尽管时过境迁,但少数研究对象——老校友、老教授、老干部或其亲友的健在,为档案工作者采集第一手档案史料提供了可能。这也是红色档案史料采集整理与研究的特点、优势和魅力所在,更是当务之急,正所谓“抢救历史”。比如,笔者在研究《乔石与同济“一·二九”爱国学生运动》期间,就得到了当年同济上级组织联系人、老干部浦作的帮助[20];关于郑文道家乡问题,就是几经辗转联系到郑文道宗亲、谱牒研究专家郑少山后,才得以确认是广东省中山市三乡镇,而此前只知他是广东“香山人”。

3 红色档案史料研究的四维向度

3.1 方法向度:大历史观一以贯之

研究党史要有大历史观,主要指相关档案工作者应具有相应的历史知识,能够将党史人物、事件放在大历史中加以分析、考察。笔者在同济史上首次完成对420余名师生校友党员个人信息采集整理的同时,通过“合并同类项”,将人物串成线,由点到线,彻底厘清了解放战争时期同济地下党组织架构以及与中共党史的紧密联系,涉及四个不同系统。具体包括:中共上海市学委领导的中共同济总支、中共浙南特委上海支部、中共江南工作委员会同济支部、中共南京市委上海联络站……关于中共江南工作委员会同济支部,同济馆藏中有《中共江南工作委员会同济大学支部成员名单》[21]和《中共江南工作委员会同济大学地下党员名单及下落》[22]。经此研究,同济党史更加立体丰满、生动精彩。作为跨学科领域,红色档案史料研究需要紧密结合地方史、校史,要对所涉脉络史实有清晰而敏锐的把握。比如,有研究认为乔石为了在同济开展地下工作需要,办理了法学院学生证之说,经多方考证,其实与事实不符[23]。

3.2 育人向度:“大思政课”善用之

青年的价值取向决定了未来整个社会的内涵和发展水平。可因校制宜,加大与学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融合力度,特别是用好思想政治理论课这一重要渠道,推动党的历史更好进“教材、进课堂、进头脑”,发挥好党史立德树人的重要作用。一方面,要积极推动高校红色档案史料充实丰富思政课的课堂教学。这也是高校作为文化高地引领社会、服务社会、扩大影响的一个重要途径。档案工作者需注重相关图片乃至影音资料的采集,把红色档案的开发利用与党性教育、“四史”教育、革命传统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有机结合起来。另一方面,要紧抓“大思政课”育人改革契机,积极融入思政课实践教学。特别是2022年教育部、中宣部等十部委全面启动“大思政课”建设[24],致力集聚各类社会育人资源参与思政实践。“大思政课”与红色档案史料研究的育人价值指向同一、育人对象同一,在内涵理念和育人资源上具有高度重合性。这也为红色档案史料研究提供了有益启示和重要机遇。可针对青少年群体需求特点和思想价值观念变化,注重叙事话语和内容选择创新,积极创作红色微电影、微纪录片、互动展览、动漫游戏、情景剧等,讲好红色故事,增强青少年的理想信念教育。

3.3 叙事向度:强化共同体叙事

红色档案史料研究从叙事角度指向的即共同体叙事。2021年中共中央发布以伟大建党精神为源头的第一批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从革命精神传承和丰富新时代内涵出发,应重点深化英烈史料的再采集整理与研究。英烈人物正是各个伟大精神的具体践行者,作为前辈的“他们”与“我们”共生于同一个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2011年修订的《烈士褒扬条例》、2018年《英雄烈士保护法》均强调要加强英雄史料收集整理研究。2018年成立的国家退役军人事务部从机构设置上提供了重要保障。由于历史原因,目前关于英烈的宣传标准不尽相同,1997年版《同济英烈》收录的19名烈士中,包括陈雨苍在内的9名烈士遗属并未获颁烈士证书。从实际出发,这部分“烈士”仍应予以承认。通过研究,笔者新发现了参加南昌起义的杨达等数名烈士,弥补了1997年版《同济英烈》的缺漏,《同济英烈》在2021年得以再版发行,但仍存有不足。从这一角度,相关研究应持续深化。红色记忆作为与当下有一定时空间距的集体记忆,要注重红色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这也为共同体叙事提出更高要求与更大空间。

3.4 传播向度:共享数字记忆

红色档案史料研究究其实质,也是红色记忆挖掘、唤醒、固化、传递、共享的记忆再生产过程。它在将一系列记忆资源转化为记忆成果的同时,也为受众的记忆认同提供了可能。数字时代,媒介传播尤其是新媒介传播,成为公众共享红色数字记忆的重要渠道。推动红色记忆数字化传播与共享成为社会各类记忆机构的时势所需。如上海图书馆的“上图红色文献平台”,应用了关联数据技术、GIS技术、可视化技术,实现了以红色文化为主题的多资源类型整合[25]。有必要积极谋划集成各地红色档案资源和红色记忆研究成果,以数字人文为前景,打造面向公众传播的红色档案记忆平台。鉴于档案的跨媒体叙事“以非线性表现形式连接虚拟在场和现实世界”,“在历史客观性和表达主观性中有失衡风险”[26],红色档案叙事要以历史叙事为本,确保数字记忆真实可靠,推动红色记忆从公共记忆到个体记忆的流动与共享,并以公众的主体性参与和交互数字叙事。这一共享视野不仅立足专题、地域、社会领域等,更有必要面向国际传播中国话语。红色记忆以其对苦难的记录和美好生活的求索,蕴涵深刻的全人类共同价值。红色档案采集整理与研究可将红色记忆由中华民族共同体记忆化为人类命运共同体记忆,这也体现出背后的记忆伦理指向。

面向未来,加强红色档案史料采集整理与研究势在必行,也是对档案工作者业务水平和素质的一大考验。这从另外一个角度倒逼、启发档案工作者一定程度上回归档案学的历史取向,以贡献深度成果,进而推动档案学科建设和档案学人才培养,捍卫档案学的学术尊严与基层档案工作者的职业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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