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与中共隐蔽斗争

2023-09-27 15:32杨幸何
百年潮 2023年8期
关键词:白区特科陈云

杨幸何

陈云是中国共产党第一代、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长期主管经济建设,是“共和国经济领域重要领导人”。但鲜为人知的是,陈云也是中共隐蔽斗争史上的重要人物,是在艰苦白区工作中成长起来的隐蔽战线卓越领导人,曾任中共早期情报保卫组织—中央特科的负责人。在此后的革命生涯中,陈云在指导隐蔽斗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陈云出身工人,曾是上海商务印书馆的学徒、店员,思想进步,追求正义。在1925年的五卅运动中,陈云参与组织商务印书馆员工罢工,并组织工人纠察队,负责保卫工作。此后加入中国共产党,任商务印书馆发行所职工会委员长。

从1926年10月至1927年3月,为了配合北伐军进军,上海工人举行了三次武装起义。军阀势力和外国列强为了镇压起义,想尽一切办法,组织军警、侦探、工贼、便衣队、黑帮分子等探听工人的行动,抓捕、杀害、关押工人积极分子,进行扰乱破坏,制造恐怖。中国共产党拿起情报保卫的斗争手段,与中外敌人展开暗战。陈云所在的商务印书馆工人队伍在起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成为情报保卫工作的得力力量。比如,有计划地搜集情报,将各区警察署周围的地形地物、敌情动向摸得一清二楚;派遣工人打入闸北商会反动武装组织“保卫团”,乘机策反敌人,接管敌人的武装力量,起义爆发后共同向反动军阀进攻。

1925年9月,陈云(前排左三)同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所职工会执行委员合影

中共情报保卫工作在上海三次工人武装起义中迅速成熟,已初步具备相关的领导、队伍和实践经验。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大量中共党员被杀害。受此教训,中共中央在武汉成立特务工作处,后在上海成立中央特科,主要任务是:获取敌人破坏中共组织的有关情报,保卫中央领导机关和主要负责同志的安全,保卫中央会议安全,营救被捕中央领导同志,惩处对党的组织构成重大威胁的叛徒内奸,交通联络,筹建秘密电台等。中央特科由周恩来任负责人,顾顺章主持日常工作。从1927年成立到1931年4月,中央特科经历了一个长足的发展壮大阶段,各项工作都取得了进展,有效地保卫了党中央在上海的安全。

同一时期,陈云一直在上海、江苏一带开展艰苦的地下斗争。他领导工运、农运、兵运,惩叛徒、打恶霸、斗黑帮、搞集会、散传单,和兵、匪、警、特、黑都交过手,曾蜗居在上海的亭子间,也曾在乡下躲避追捕。陈云学会了在白色恐怖、敌人环伺的情况下如何隐蔽自己,磨炼出丰富的斗争经验。

陈云时刻保持谨慎稳妥、小心细致的隐蔽工作作风,始终从最坏的方面做打算,从最细节的方面做准备。他直接布置的工作,出事的很少。为了应对敌人搜捕,他频繁变化住地,在一个地方住不到两三个月就重新换房子。一次召开党的重要会议,陈云将会议地点放在他布建的掩护机关—新生印刷所。为了不引起敌人注意,陈云先派人在印刷所门口贴了张出租房屋的广告,让参加会议的人都以看房子为名来这里。规定来开会的人一手拿报纸、一手拿雨伞作为暗号,并在门口设专人甄别。等人到齐了,就把广告撕下来。结果会议开得很安全。又如,一次陈云手里提着一个皮包出门,被特务盯上了。特务跟到一个茶馆里。陈云跟伙计说出去买烟,要伙计照看一下皮包,随即离开。特务认为皮包还在,人不会走远。哪知陈云一去不回。特务拿起皮包一看,居然是空的。原来这个皮包就是陈云为了做掩护用的。

陈云在江苏省委期间,摸索并推广运用“开铺子、做买卖”的隐蔽方法,即广泛开办印刷厂、学校、商店等合法、公开实体作为秘密机关,白区同志则作为老板、经理、教员、伙计、工人等获得真实公开身份,从而将自己在社会上隐藏起来。陈云战友薛兆圣回忆:“1929年左右,陈云要我在山海关路育麟里5号办了一个小学校,作为淞浦特委的机关。我用大学生身份参加筹办。敌人巡捕房曾来调查过几次,见我有名有姓有职业,以后就没有再调查”。1931年,秦邦礼(杨琳)在陈云领导下,以商人的公开身份,经营商店、租赁房屋,掩护党的重要机关和做地下交通站。他在上海开设了六家小商店,有家具木器店、糖厂、南货店、米铺、文具烟纸店等。后来,秦邦礼在香港创建了红色企业——华润。

1931年4月,主持中央特科日常工作的顾顺章在武汉被捕,即行叛变,并提出要帮助国民党特务将中共中央一网打尽。顾顺章熟悉中共在上海的重要机关,一旦将这些秘密出卖,上海中共组织将遭到灭顶之灾。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潜伏在国民党特务机关调查科负责人徐恩曾身边的中央特科情报员—钱壮飞及时截获了顾顺章叛变的消息。钱壮飞第一时间发出预警,李克农得到消息后,辗转找到江苏省委,通过陈云将情况报告了中央。中央当即委托周恩来全权处理这一紧急事变。

周恩来在陈云协助下,紧急采取应变措施,包括转移中央机关、改变领导人住处、斩断顾顺章已知道的工作线索、改变秘密工作方法、销毁机密文件等。当夜,中共中央和江苏省委的机关全部安全转移。陈云连夜派人找了一个印刷厂,出四倍的工钱,在两小时内将顾顺章的照片制版翻印一百多张,发给上海各级党组织,通知他们防范。聂荣臻后来回忆说:“两三天里面,我们紧张极了,夜以继日地战斗,终于把一切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等敌人动手的时候,我们都已转移,结果,他们一一扑空,什么也没有捞着。”

一场后果極其严重的大破坏终于避免了。但不少白区组织依然遭到破坏,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陷于停顿,许多中央同志被迫离开上海。周恩来也于1931年底撤离。中央特科遭到重大损失,顾顺章熟识的特科骨干被迫转移,在中外对手内部建立的情报力量几乎损失殆尽。为了重整特科工作,中央决定由陈云领导中央特科,重新肩负起保卫中央的使命。

陈云临危受命,开始对特科进行

改革:首先,改变特科组织的掩护模式。过去特科采取的主要是“装”的模式,即把机关装扮成一个普通的地址,如律师通讯处、写字间、住家等,特科成员装成相应的身份。这种做法由于没有真正的社会职业作为掩护,容易遭到怀疑或暴露,被捕后也找不到脱罪的理由。陈云到任后,对“社会化、职业化”进行了扎扎实实推动,明确要求特科干部必须有实实在在的社会职业。他投入一定资金,让一部分同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做生意”,将大量铺子盘得“生龙活虎”。如新建中央特科总部是一家煤球铺,铺内从老板到店员都是特科人员。又如“新生印刷所”,用于秘密联络以及印制党内秘密文件,陈云穿一件长褂子,外面套一件短背心,戴一顶红帽头,以账房先生的身份处理各种事宜。另有“裕大南货店”、“徐发记”旧货店等,都经营得很好。共产国际代表称赞陈云:“这个人花了几千元,搞了二三十个铺子,证明这个人不简单”。

1932 年底,陈云会见鲁迅,并将瞿秋白夫妇接出安全转移的旧址——上海市北四川路拉摩斯公寓(现为北川公寓)。当年鲁迅住在该公寓三楼四室

其次,改变过去特科和其他白区组织联系较多,特科内部人员往来过密的情况,规定特科组织内外必须保持一定的独立与隔离,包括特科人员不得与其他白区人员一起办公;特科内部机构减少混同行动,人员间强调单线联系,严格限制相互之间的往来。特科机构和人员对内对外都必须使用化名和代称。由外单位调来特科的同志也必须与原来的组织进行切割,避免因外单位出事而牵连特科。左联作家潘汉年调来特科后,故意装成灰色面目,写一些赞扬国民党的文章,使原来的同志都不敢再去找他了。

再次,采取新办法在敌内恢复和发展力量,以提前获取敌人前来破坏中共组织的情报。比如通过假装自首投靠的办法,指导同乡沈寿亚打入国民党上海市党部长期潜伏;指导特科骨干欧阳新假扮成外国情报机关的特务,以交换情报为名与国民党社会部负责人接触,用假情报换取国民党的真情报。此外,陈云指导特科创立了一种“警报站”系统,专门用来传递警急情报。从敌内获得的急报第一时间送到站里,再由站里驻守同志分报上级领导和相关组织。警报站一直运行到特科结束后还在发挥作用。1935年11月,警报站接到敌人要破坏我大量机关的情报,驻站女干部孟非火速行动,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即通知了十多个机关的同志转移。

上述改革举措,重新使党中央和中央特科在中外特务眼皮底下隐蔽了下来。徐恩曾对此毫无办法,无奈感叹:“我们在共党中所建立的线索一下割断了。我们的耳朵失灵了,眼睛失明了。我们只知道共党的地下组织已经变了,但是怎样变?何人负责?机关设在哪里?一切具体情况,我们都茫然无知。”陈云的隐蔽做法一直被沿用到特科结束,使特科成为上海不多的没有遭到敌人毁灭性破坏的组织之一。

1932年春,陈云担任全国总工会党团书记,告别了特科领导岗位。此后陈云仍与特科有着种种交集。1932年7月,陈云组织全总的力量营救牛兰夫妇,在另一条战线支援着特科的营救行动。同年,陈云配合中央特科,抢在敌特动手前成功地转移了隐藏在鲁迅家中的中央领导瞿秋白。

1933年初,由于上海白区局势日渐紧张,中央决定迁往苏区,陈云随之撤离上海来到中央苏区。同年秋,陈云担任白区工作部部长,主要负责领导在苏区附近的国统区工作。具体有:指导赤白交界地区党和游击队的活动;开展白区群众工作,发动他们起来斗争;对国民党军队开展策反和情报工作;沟通赤白贸易,开展秘密交通工作;培训白区干部等,以达到保卫和扩大苏区的目的。

陈云对白军工作非常重视,将策反白军、瓦解白军,作为最中心工作之一。他强调要策动白军集体哗变,而不是“个别的拖枪到红军来”,要广泛发动群众对白军士兵进行各种各样的宣传和鼓动,被占领区域的党、团和工会等组织要领导群众组成“白军士兵工作组”“侦探组”等,由专人负责开展白军工作。在陈云指导下,白军工作取得了较大进展。白区干部打入白军内部,半夜到白军据点贴标语,进行宣传教育,并设法对白军士兵耐心做思想说服工作。白军时常整排整连地跑到苏区当红军。陈云领导下的白区干部打扮成卖唱的、要饭的、拉二胡的、打莲花板的,到白区去收集情报,常常能迷惑住敌人。

这一时期,赤白贸易和交通工作成为斗争关键。敌人加紧对苏区进行经济、军事封锁,苏区物资非常紧缺。为了搞到苏区群众日常所需的火油和食盐,白区工作部组织白区群众起来斗争,进行示威和罢工怠工,并注意武装群众,积极将武装冲突转变为游击战争,开辟新的苏区。各地白区党组织深入到贩盐的群众中组织贩盐武装队,反抗国民党的拦抢与屠杀。白区工作部联合国家政治保卫局在赤白交界地区建立秘密据点、接货站和油盐运输站,接收来自白区的物资,利用水路或陆路深夜秘密运到中央苏區。

1934年1月,中央明确由陈云分管秘密交通工作。当时从白区到苏区有一条主要的中央红色交通线,从广东汕头,经过福建大埔,进入游击区。周恩来、刘少奇、陈云等中央领导前往苏区,即走的这条线。陈云对交通线建设十分重视,他在巡视福建省委时,专门和省委负责人进行沟通,为大埔站增派了得力人员。他要求交通线建立复线,一共建了三条:一条专供联络使用,一条主要转运部队,一条是首长来往的专用通行线。这样分散了风险,避免线路“一击即断”。他还对交通员的选拔培训、交接方式、掩护办法、保密纪律、经费使用等作出了详细规定,保证了交通线的安全稳固,成为敌人侦不破、切不断、摧不垮、打不掉的“红色血脉”。

1934年10月18日,陈云随红军开始长征。遵义会议后,中央决定派陈云回上海,向共产国际汇报情况并恢复党的白区工作。1935年五六月,陈云在地下党员席懋昭护送下,启程出川,向东进发。一路上都是敌人的关卡,还有藏在深处的暗探。陈云以他丰富的经验,巧妙地应对了多重困难。他将党的经费藏在随身携带的热水瓶的瓶胆下面。在出发前,故意和一个敌伪县教育局局长搭伴上路,由他来掩护通过敌人关卡。到成都后,陈云在报上发表了一则丢失图章的启事,这是他行前与周恩来约好的暗号,表示一路平安,请中央放心。在重庆,陈云搭上开往上海的轮船。他选择和一位国民党军官同住一个船舱,并很快和他熟络起来,这样敌探对他就不会产生怀疑。

7月上旬,陈云抵沪。上海形势已经非常恶劣,叛徒四处游荡,搜捕熟悉面孔。陈云在街头与一名叛徒相遇,一时间两人对峙在当场。陈云没有惊慌失措逃跑,这样只会让叛徒大声招呼敌特来抓他。陈云反而走上前去,用凌厉眼神瞪住这个叛徒,用不容置疑的威严口气对他说:“不要对任何人讲见过我,否则有你好看的!”这个叛徒自然知道特科对付叛徒是毫不客气的,于是气短,萎在当场,看着陈云从容离去。

陈云用在特科时的化名“李介生”活动,找到特科外围关系—浙江实业银行副总经理章乃器和上海证券交易所经纪人章秋阳。章秋阳把陈云接到安全地方居住,并找来可靠人员掩护陈云,随后帮陈云联系到了中央特科。特科派朱军和夫人负责掩护陈云,为陈云安排安全住处。由于上海白区组织迭遭破坏,陈云恢复中共组织的工作一时难以进行。不久,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知道陈云到了上海,考虑到上海的情况,决定让陈云启程赴苏联。

此时日本已占领东北,取道东北赴莫斯科安全难有保障。中央特科安排陈云从上海乘苏联轮船到海参崴,再乘火车到莫斯科。在国民党侦探和叛徒密布的上海,要安全登上苏联轮船也很不容易。这时,宋庆龄发挥了特殊作用。她安排外国友人马海德,利用他外国人的身份,开车将陈云护送到了码头,登上了苏联轮船。陈云上船后,苏联船长专门将他安排在船长室里,船长室享有检查豁免权,国民党警察不能进去检查。轮船在海参崴登陆后,苏方为了掩护陈云,由他们的公安人员持枪装作押送走私犯的样子,把其“押送”到海参崴公安局,换上西装后,即乘火车西行。9月上旬,到达莫斯科。

在苏联,陈云有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时光可以对其隐蔽斗争经验进行总结。1936年11月,陈云署名“史平”在《救国时报》发表《革命运动的发展与奸细的活动》一文,详细总结了敌特利用奸细进行渗透和破坏活动的多种方法和一般特点,分析了白区党组织屡遭奸细破坏的内因,并提出了辨别奸细的办法。

1937年4月,陈云从苏联前往新疆,在星星峡迎接西路军余部,组织他们进行技能培训,其中包括情报和电讯密码方面的培训。11月29日,陈云到达延安。12月,陈云任中央组织部部长。当时中组部的重要任务之一,是恢复和发展党的白区组织。

陈云有针对性地提出一系列重要指导性意见:在上海、天津等敌占城市,党的组织不要轻易暴露,不要去做无谓的宣传和斗争,党在社会各界的代表人物不轻易公开。在国统区,工作要在群众运动及公开工作掩护下进行。已暴露的党组织,要“静伏隐蔽一年”,“保持基干,提高质量。有步骤稳住脚跟”,撤走“不能埋伏的干部”。白区发展党员要注意加强鉴别。白区青年工作要注意隐蔽秘密,“要采取合法的斗争形式,注意组织精干隐蔽,长期的潜伏发展”,同时要积极参加瓦解敌伪军工作。陈云还注重在延安的干部中发掘适合隐蔽斗争的,派往白区工作。

星星峡

1938年底,国民党开始实行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对此,陈云提出“要在友军中培养同情分子”,“对伪政权要争取他们反正,暂时不愿反正的,要主动找他们联络,秘密发展组织”等。1939年至1940年,国民党顽固派发动反共高潮,日本也逐步将进攻重点转向中共方面。面对急剧恶化的局势,中共白区工作必须有一个大的转变以适应隐蔽工作需要。陈云认为当前工作须重巩固而不是发展,必须严格审查干部,肃清内奸,防范敌人内奸政策。他指导各地党组织做好应对突发事变准备,国统区党组织要执行“隐蔽政策”,“实行紧缩办法”;敌占区要“隐蔽工作”,组织精干化。陈云获悉国民党特务已掌握中共河南省委情况后,立即通知他们“查明叛徒,注意干部与组织的安全”。他还要求洛阳八路军办事处撤退已暴露的干部。正是由于陈云的高度警觉和应变准备,河南省委在此后的破坏中避免了遭受致命打击。

抗日战争时期的陈云

1939年8月25日,中共中央发出陈云参与起草的《中央政治局关于巩固党的决定》,指出“在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巩固党,成为我们今天极端严重的任务”。自上而下审查党的各级干部,发现混在党内的异己分子,清洗他们出党,是巩固党的重要措施之一。陈云亲自抓这项工作,他要求在审查工作中,“必须细心耐烦,不能粗枝大叶,不能冤屈好人”,重视看干部的全部历史、重视从实际工作来判断干部。陈云对在审查党员成分时,把凡是同国民党有关系的就看成是成分复杂的观点提出批评。他坚决反对混淆两类不同性质的问题和搞肃反扩大化,一旦发现,就及时纠正。1939年8月至11月,苏鲁豫边区发生以“肃清托派”为名制造的重大冤案“湖西事件”,陳云亲自处理这一事件,拨乱反正。1941年1月,陈云起草《中央关于湖西边区锄奸错误的决定》,责成山东分局对事件进行彻底调查,公布暗害分子罪状,对无辜牺牲者平反昭雪。陈云强调,全党要反对两种倾向,既反对右倾麻木不仁,忽视反敌探奸细及暗害分子;又要反对“左”的思潮,夸大反革命力量。

1940年8月,中央敌区工作委员会成立,与负责情报保卫工作的中央社会部合署办公,陈云担任委员。此前的6月20日,陈云在党内刊物《共产党人》发表《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内奸政策》一文,详细讲述敌人利用内奸对我党进行渗透和破坏活动的详细手法。10月1日,陈云发表《巩固党在大后方及敌占区的秘密组织》指出,巩固秘密党需要做到:一、肃清内奸和防止内奸。二、保证领导机关的安全。三、党员的质量重于数量。四、把严密党的内部与开展党外群众工作联系起来。同年,陈云主持中组部先后制定了《关于叛徒自首分子及非叛变自首行为的规定》和《对叛徒及填写出狱手续者处理办法的决定》,并为中共中央书记处起草了《关于过去履行出狱手续者(填写悔过书声明脱党反共)暂行处理办法》。这些文件,提出了秘密党组织应对敌人反共政策的办法,并采取各种有效措施防止因叛徒出卖而造成地下党组织的破坏。陈云十分关心被捕入狱的同志,他向中央提议,要注意收集关押革命同志的劳动营、反省院相关情报。此后,中央成立救济委员会,由陈云和董必武负责。陈云领导各地党组织,积极寻找社会关系,营救在狱党员及非党爱国人士。

1941年1月,国民党顽固派发动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把反共高潮推向顶点。陈云及时指导在香港、上海等地的情报力量进行舆论反制,突破国民党舆论封锁,使国内外能够了解皖南事变真相。为保存南方各地党的组织,陈云与在重庆的中共中央南方局保持着密切联系,配合开展营救被捕人员的工作,隐蔽各地白区机关,并将许多暴露后不能立足的人员接应到延安来。陈云先后撰写《大后方党组织的彻底改组和扩大党外的活动》《改进大后方秘密党的工作》两篇文章,强调国统区党组织基本任务是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要熟悉国民党,加强在国民党内的工作;熟悉社会,深入社会,得到掩护;组织上必须精干隐蔽,“切忌呆板一律,必须‘杂乱无章’,以免被敵一网打尽。因此,平行组织,个别联系,党员转移地址不转党的关系等等办法,各级党委都应采用”。

1941年8月,中共中央发表《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加强对敌、友、我、外各方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及社会阶级关系等情况的搜集与研究。中央设立中央调查研究局,以毛泽东为主任(局长),下设中央情报部、政治研究室、党务研究室。陈云任党务研究室下设的大后方研究组组长,负责对国统区情况开展研究。陈云很注意搜集各地情报,特别是重视通过白区搜集的书刊报章研究情况,部署对策。延安春整风运动开始前,中央根据陈云提议,成立白区工作总结委员会,总结十年内战时期白区工作及抗战五年来国民党统治区域工作。委员会以王稼祥为主任,陈云为副主任,进行了大量研究工作,为中央在整风运动中全面总结党的历史经验提供了帮助。

1944年初,陈云被调往西北财经办,主持边区财经工作。他非常重视经济情报工作,对此中央向各地下发《关于收集研究全国经济情报的通知》,要求各地搜集情报,定时向西北财经办报送。陈云还通过派人秘密侦察、搜集白区公开书报等方式搜集周边经济情报。由于掌握了最新商情变化,陈云能够及时对财经政策进行调整,成功稳定了边区经济形势,维护了边区经济安全。

解放战争中,陈云前往东北工作。他十分重视对当地特务、汉奸、土匪的清剿工作。随着战事的顺利推进,接管大城市成为一项新的任务。陈云非常重视情报保卫部门在其中发挥的作用,要求在接管城市前,必须将城市中各方面的情况进行全面了解掌握,在此基础上制定详细的接收计划;在接收城市后,要进行肃清残留敌特的工作。陈云通过接管沈阳等城市,形成了一套经验做法,推广到了全国。

陈云长期从事或指导隐蔽战线和白区工作,对从事隐蔽工作的同志非常了解、深有感情,能够设身处地替他们着想,以理解与热爱的态度对待隐蔽工作者。在中组部部长任上,陈云面对当时一些“左”的倾向,坚持不冤枉好人,不搞“宁错抓千人、不漏掉一个”那一套,更反对栽赃陷害、肆意怀疑那一套,即使因此遭到某些“左”的批评,以至于被调离岗位也在所不惜。在“抢救”运动、“反右”扩大化、“文化大革命”等中,陈云为保护从事隐蔽斗争的干部做了许多努力。他通过写证明信、发声等为许多遭受迫害的干部作证澄清历史事实,保护他们免受冲击。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中,陈云替周恩来出面澄清“伍豪事件”。

1932年,国民党特务为抹黑周恩来(化名“伍豪”),在上海各大报纸连续刊登所谓“伍豪等脱离共党启事”。时任中央特科负责人的陈云组织潘汉年、李一氓等同志运用各种社会关系,在报纸上及时刊登广告予以澄清,粉碎了国民党特务的造谣阴谋。然而,到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江青等人却从旧报纸中扒出当时国民党的造谣广告,意图抓住“伍豪事件”来整周恩来。陈云坚持数次为周恩来作证。特别是在1972年6月的整风汇报会议上,陈云郑重澄清,并通过口头和书面的形式作了说明。“文化大革命”后,“伍豪事件”余音未消,社会上依然有“周恩来是叛徒”的风声,为此陈云专门主持召开会议,并责成中央办公厅在党刊上发表文章,彻底澄清事实,还周恩来清白。

改革开放后,陈云主持了对潘汉年等遭受不公正待遇的隐蔽工作者的平反、恢复名誉等工作。潘汉年是中共隐蔽战线杰出的领导者。1955年4月初,一次中央召开会议时,潘汉年主动向党交代,他在抗日战争期间,一次去敌占区工作时,曾被人挟持到南京会见汪精卫。结果,他被怀疑为“内奸”遭到逮捕。1963年,最高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认定潘汉年是“长期暗藏党内的内奸分子”,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文化大革命”中,潘汉年被永远开除党籍,改判无期徒刑。1977年4月,含冤去世。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一大错案,也是祸及整个隐蔽战线的重大冤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陈云立即向中央建议复查潘汉年的案件。他多方寻找过去的隐蔽战线同志为潘汉年作证。1977年10月,陈云确诊结肠癌。做手术前,他担心自己万一挺不过去,于是再次强调:潘汉年案需要复查。最终,在陈云不懈努力下,1981年3月,中央责成中纪委复查潘汉年案。经过一年多艰苦复查,中纪委作出结论:原来认定潘汉年是“内奸”的结论不能成立,应予否定。1982年8月23日,中央发出《关于为潘汉年同志平反昭雪、恢复名誉的通知》,向全党郑重宣布:把潘汉年同志定为“内奸”是错误的,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一大错案,应予彻底纠正。随着潘汉年案的平反,其他一系列隐蔽战线冤案也相继平反。

(责任编辑 崔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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