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王辞曹操之图》碑的历史渊源及其文化内涵

2023-10-05 09:44许昌春秋楼文物管理处河南许昌461000
收藏与投资 2023年9期
关键词:三国志关羽曹操

甄 伟(许昌春秋楼文物管理处,河南 许昌 461000)

一、石碑的基本情况

《关王辞曹操之图》碑,碑高154 cm,宽65 cm,厚16 cm,立于明景泰六年(1455年),青石质地,圆额,方座,正反双面刻石,是明代石刻艺术珍品。

碑额篆书横写“关王辞曹操之图”七个大字。碑分上、下两个部分。上部为楷书《关王辞曹操书》曰:“窃以日在天之上,心在人之内。日在天之上,普照万方;心在人之内,以表丹诚。丹诚者,信义也。某昔受降之日有言曰:主亡则辅,主存则归,新受曹公之宠顾,久蒙刘主之恩光,丞相新恩,刘公旧义,恩有所报,义无所断。今主之耗某已知,望形立相觅迹,求功刺颜良于白马,诛文丑于南坡,丞相厚恩满有所报,每留所赐之资,尽在府库封缄,伏望台慈,俯垂照鉴,关某顿首再拜丞相府下。”短短一封书信,148字,却字字情真意切,让我们看到了关羽忠不顾死,义不负心,披肝沥胆,一心效忠刘备的坚毅之心。

碑下部为《关王辞曹操之图》。左上方重峦叠嶂,右上角城池耸立,城门巍峨,箭楼高耸入云,寓意许都之城廓。关羽勒马桥头,凤眼圆睁,美髯飘动,回首躬身,用青龙偃月刀将袍挑起,二位皇嫂车仗凤辇于崇山峻岭之中隐约可见。左下角曹操乘马率将,旌旗招展,追送关羽至灞陵桥,二侍从托礼过顶,赠金赐袍,曹操拱手相送。该图再现了关羽辞曹归刘的动人情景,既刻画出关羽忠义之心,又描绘出曹操爱才之情。该图线条清晰流畅,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系不可多得的石刻艺术珍品。

碑的背面,碑额篆书“关王辞曹归刘图记”八个大字,下为竖排楷书全文。碑文记述了关羽的生平传略和在许昌所建的功德。文曰:“王,关姓羽名,云长其字,汉之虎臣也……王为人长大、美髯,威猛雄壮,号万人敌。常读《春秋左氏传》,与涿郡张飞友善,飞以兄事之,倶随刘先主……”碑文的署名为“许州儒学训导范俊撰文,训导沈翀篆额,许庠生员刘杰书丹,绘工郭震,石工张口”。可见其成碑是通力合作的历史产物。《关王辞曹操之图》碑不仅是记录关羽拜书辞曹的重要参考文献资料,也是考察关羽从凡人到圣人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且其背后有着极强的民间信仰与文化积淀。

二、石碑的历史渊源

《关王辞曹操之图》碑最早的历史依据以《三国志·蜀书·关羽传》为依托。《关羽传》记载:建安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奔袁绍。曹禽羽以归,拜为偏将军,礼之甚厚。绍遣大将(军)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邑,曹公使张辽及羽为先锋击之。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曹公即表封羽为汉寿亭侯。初,曹公壮羽之为人,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谓张辽曰:“卿试以情问之。”既而辽以问羽,羽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吾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辽以羽言报曹公,曹公义之。及羽杀颜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赏赐。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先主于袁军。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①

从《三国志》的记载来看,建安五年(200年),曹操东征,关羽入曹营为报恩而斩颜良,解白马之围,被封汉寿亭侯。正史追述了关羽入曹营后的一些细节,即得到曹操的赏识以及对关羽的不舍。因此在这一追述之下,关羽的形象高大起来,于此便引出后人对关羽形象的无限遐想。史书所谓“拜书告辞”,即表明关羽在辞别曹操的时候确实留有书信,但是在《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以及《蜀书·关羽传》之中都未见书信的具体内容。这就成为后人追忆关羽形象的重要依据。

自唐朝开始,关羽形象开始被神化,至元代已经成为宇祠遍九区的尊神,形成了具有广泛社会基础的信仰和崇拜,明清时期关羽更是妇孺皆知的大地天尊②。这其中自然有儒、释、道三家的宣传,但是传统儒家伦理的烘托,则是关羽形象建构背后巨大的文化力量。

宋元之后,关羽信仰崛起,除了出现关羽一系列故事之外,许多人开始围绕关羽考证他的一切身份。它们不同于市井创造的稗官野史,作者也不同于那些落魄文人,常常是一个时代的大学者、大学问家。其以非常严谨的态度立足正史围绕关羽进行一系列的考证。这方面出现了许多“学术著作”,诸如元朝胡琦的《关王事迹》,明朝赵钦汤、焦竑的《汉前将军关公祠志》,明朝顾问辑的《义勇武安王集》,明清之际钱谦益的《重编义勇武安王集》,清朝张镇的《关帝志》,清朝彭绍升的《关圣帝君全书》,还有无名氏的《关帝宝训图注》等。这些著作逐渐将关羽及其家族谱系的“层累”构造起来,形成了完整的脉络。对比关羽和曹操在许昌的记载,《三国志·蜀书·关羽传》中的简单记载为后人的“想象”提供了一定的历史参照。《关王辞曹归刘图记》碑文所谓“初在当阳,先主弃妻子去。至此,乃同甘、糜二夫人与禅,偕抵灞陵。操军追及,计劳以酒,赐以袍欲赚之,羽知其然,遂以所御之刃挑袍,策马毅然去,不复留”,成为关羽下邳兵败,为保护甘、糜二夫人而归顺曹操的记载依据。

许昌春秋楼《关王辞曹操之图》碑所刻的书信内容即是对“拜书告辞”的补充。明代嘉靖年间许州进士魏庭萱撰《关王庙碑记》载:“许学东有关武安王庙,创建自元至元辛未岁中(1271年),许敦义者捐金若干,重修增饰。”可见许昌春秋楼的创建时间在元代,而从碑记中引用关羽辞别曹操的书信“故其辞曹书曰:日在天之上,心在人之内,观王之心者,当观之天上之日可矣。”③明代李振声撰《高桥关圣庙碑记》,其开篇即言:“夫域中无贤愚皆知敬天,次则敬关圣。……以其心悬日月。”可知关羽在明代备受百姓敬奉,是守护一方的圣人。

图一 《关王辞曹操之图》碑

从现存资料来看,卢懋德在所撰《创修关王庙记》碑中云:“旧有庙,即一宅两院之遗址也,但所需器用多有不备,岁惟辛未,义士邹瑾、孙汝砺、何福、李尚仁等,各输财力以创造之。设祭者有食案,谒神者有拜石,磬列于左,鼎陈于前,阶砌平直,如矢如底。二门中立,其内则有铁狮一对。大门建于崇墉之上,其内复置石狮一对。且树柏十余株,亦森森然茂矣。”④明景泰六年(1455年),许州知州刘绥、许州判官吴暹等倡立《关王辞曹操之图》碑,其背面附有《关王辞曹归刘图记》碑文。

综合来看,《关王辞曹操之图》碑的历史依据主要是以《三国志》中所记载的“拜书告辞”为依托,随着唐、宋、元三代对关羽形象的不断塑造,“关羽现象”在民间有了广泛的社会基础,最终在明代修建起来。石碑一方面反映的是后人对关羽的敬重,另一方面反映的是民间百姓以及知识分子对传统“大义”的追慕,其背后的历史文化内涵值得深入研究。

三、石碑的历史文化内涵

图二 《关王辞曹操之图》碑正面

图三 碑背面《关王辞曹归刘图记》全文

关羽本是三国时期蜀国的名将,在《三国志》中记载其为东吴斩杀之后,被追谥为“壮缪侯”⑤。但是后人对关羽形象的塑造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呈现一个由人到圣的演变过程。即便到现在,关羽形象依旧是在唐、宋以后的层累体系之中传播。若从学术研究的角度而言,许昌春秋楼的《关王辞曹操之图》碑,是关羽从人到王,由王到帝,由帝成圣的发展脉络之中的重要一环。石碑的文字记载“丹诚者,信义也”是关羽身上所体现的文化符号。中国传统文化是以礼仪人伦为基本追求,且“义利之辨”也是历史长河之中的重要命题,石碑的文字内容所彰显的恰好是儒家道德伦理之中的“忠义”品格。关羽辞别曹操追寻故主,即是对曹操厚重赏赐的辞谢,所凸显的是一种忠义。关羽形象在宋元时期得到广泛的构造,将其塑造成一个忠义的代表。宋元时期周边的少数民族内压以及入主中原,中国文人士大夫笔下的关羽形象与岳飞形象都是反映华夏民族精神追求的重要品质,故而在许州的历史之中,有将岳飞庙与关羽庙合并祭祀的历史记载。

《关王辞曹操之图》碑与许昌的春秋楼浑然一体,是关羽形象的历史见证,春秋楼中的关羽形象是夜读《春秋》,这一形象的构建解释了关羽“忠义”文化的来源。众所周知,儒家伦理渗透在国人的骨子里,夫子的遗教,即建立在“仁义礼智信”之中。因此不论是关羽作为个体,抑或是《关王辞曹操之图》碑、乃至唐宋以来的百姓崇拜,戏曲小说的杜撰与层累的构造,都反映出一个共同的历史文化追慕。这种追慕即是对“忠义”二字的信奉与追捧。

四、结束语

裴松之读《三国志》“彼各为其主,勿追也”,乃感慨注曰:“臣松之以为曹公知羽不留而心嘉其志,去不遣追以成其义,自非有王霸之度,孰能至于此乎?斯实曹公之休美。”此言反映出曹操的度量,曹操不仅为当世英雄,其在政治、军事上的建树也令人颇为赞叹。除此之外,其“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更能反映其极为远大的政治理想以及广阔的胸怀。《关王辞曹操之图》碑所记载、流传的千古美谈,不仅展现了曹操广阔的胸怀与关羽“忠义勇武”的品格,更是中华传统的优秀文化内涵在历史的车辙中所激荡出来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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