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FDI 协调能否促进城市绿色发展?
——来自长三角城市群的经验证据

2023-10-17 13:49
关键词:双向长三角产业结构

赵 巍

(1.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管理工程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4;2.无锡学院 数字经济与管理学院,江苏 无锡 214105)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然而依靠要素投入拉动生产规模扩大的粗放型发展方式也导致了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问题[1]。友好对待自然、合理利用自然、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内在要求。“十四五”规划纲要明确指出,绿色是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经济社会全面绿色转型是解决我国生态环境问题的基本之策。鉴于此,如何摆脱高消耗、高污染的传统发展模式,实现经济社会的绿色转型是亟待解决的重要议题。

随着“引进来”和“走出去”战略的同步实行,中国逐渐实现由“单向引资”向“双向投资”的角色转变[2]。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中国外商直接投资(IFDI)和对外直接投资(OFDI)持续保持高速增长,外商直接投资从2000 年的593.5 亿美元增至2021 年1734.8 亿美元,对外直接投资从2000 年的9.1 亿美元增至2021 年1788.2 亿美元。双向FDI 的协调发展,能够促进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对改善资源配置和助推经济发展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3]。

长三角城市群位于长江经济带与“一带一路”的交汇地带,贡献了全国约1/4 的GDP,是长江经济带发展的引领者和社会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4]。然而,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长三角城市群生态环境承载力濒临极限,已成为我国新的生态环境脆弱地带。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深入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将绿色发展作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动力要素,在国家现代化建设大局和全方位开放格局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那么,双向FDI 协调发展是否驱动了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其作用机制又是什么?是否能够通过产业结构升级发挥作用?对上述问题的探索可以全面评估双向FDI对城市绿色发展的驱动作用,对促进长三角地区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文献综述

本文旨在探究双向FDI 对绿色发展的作用机制,已有文献主要聚焦于双向FDI、绿色发展以及双向FDI 对绿色发展的影响三个方面。

(一)双向FDI 的相关研究

在开放环境下,由于经济、资源、金融等要素的交互作用,IFDI 系统和OFDI 系统在初期往往处于非平衡状态,两者协调发展可以视为双向FDI 复合系统由非平衡状态到平衡状态的转变过程[5]。Dunning[6]最早将IFDI 和OFDI 融入统一框架进行研究,通过净外商直接投资(NFDI)验证了投资发展路径理论(IDP)的正确性。通过梳理相关文献发现,目前研究主要聚焦双向FDI 协调的测度方法与影响因素。关于双向FDI 协调的测算方法主要有两种:一是构建IFDI 和OFDI 的交互项来测算两者之间的协调关系[7];二是基于容量耦合模型和协调发展指标计算出双向FDI 协调发展指数。黄凌云等[8]、李磊等[9]以制造业27 个细分行业为样本,验证了双向FDI 相互协调性,并利用耦合模型得出双向FDI 协调发展指数。关于双向FDI协调的影响因素方面,学者主要从经济增长[9]、产业结构[10]、技术进步[11]等方面展开研究。

(二)绿色发展的相关研究

绿色发展是指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前提下,以效率、和谐和持续为目标,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经济模式[12],其核心理念是实现环境保护、经济发展与社会公平的相互促进以及协调共生。学界对绿色发展的测度方法及其影响因素进行了多角度的研究,且由于评价对象和评价方法的差异,研究侧重点略有不同[13-14]。

近年来,学者愈发重视绿色发展的实现路径和影响因素,主要从经济转型和环境因素两个方面开展研究。在经济转型方面,城镇化率[15]、外国直接投资[16]、金融集聚[17]和技术进步[18]等因素影响产业结构升级,进一步推动绿色发展效率。在环境因素方面,地区气温和植被覆盖率、污染行业的能源结构以及环境规制强度[19]等均会影响绿色发展水平。

(三)双向FDI 对绿色发展的影响研究

对外贸易和双边投资等系列行为可能会将局部地区的环境污染传递为全球性的污染,成为影响地区经济绿色发展的重要因素。在IFDI 对绿色发展影响方面,学者的研究结论存在着差异。一些学者认为,IFDI 对绿色发展存在负面影响,即IFDI会加剧环境污染程度,不利于绿色发展[20-22]。也有学者认为IFDI 带给东道国先进的清洁技术和科学管理体系,有效降低环境污染的程度,从而对绿色发展产生积极影响[23]。此外,还有一些学者持中立态度,认为IFDI 对绿色发展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24]。在OFDI 对绿色发展影响方面,学者的研究结论较为统一,经济发达地区通过OFDI 将高污染、高耗能产业向外投资,从而改善环境质量,有效促进了该地区的绿色发展[25]。

目前鲜有文献直接研究双向FDI 协调对绿色发展的影响,主要探究双向FDI 对经济绿色效率[26-28]、碳排放[29-30]、经济高质量发展[31]的作用,并且缺乏对城市层面的探讨。基于此,本文的边际贡献有以下三点:第一,充分考虑IFDI 和OFDI 的协调作用,并将其与产业结构、绿色发展一起纳入研究框架,深入探讨三者的内在作用机制;第二,进一步挖掘双向FDI 对城市绿色发展的空间溢出效应;第三,选取长三角城市群作为研究对象,并对其不同地理位置、政策强度进行区分,丰富了研究层次和研究视角。

二、机理分析与理论假设

(一)双向FDI 影响城市绿色发展的直接效应

双向FDI 协调通过规模效应、结构效应和技术效应影响绿色经济发展[9]。具体作用机制如下:(1)规模效应。IFDI 的进入在扩大企业产出规模、拉动国家经济增长的同时,增加了污染物的排放,但IFDI 的规模收益递增效应也会降低单位产出能耗。与此同时,东道国企业在外资企业的影响下也开始进行OFDI 并设立跨国公司,具备了更高的风险识别和信息甄别能力,将不断扩大生产规模为母国提供资金支持,提高本国企业创新能力,降低能源消耗,进而促进绿色发展。(2)结构效应。由于资本密集型产业的边际利润降低和新兴产业的规模收益递增,双向FDI 更加重视对新兴产业和高科技产业的投入,向低污染低能耗产业倾斜,进而降低对环境的污染程度,助推绿色发展[2]。一国可以基于自身实际发展需求吸引高端产业的外商投资,借助外资以较低成本取得有利于绿色发展的战略性资产,因此产生了双向FDI 相互协调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联动效应[32]。同时,在产业结构从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转变的情况下,也为本土企业海外投资积累创新资本,提高产品的创新能力和国际竞争力。(3)技术效应。外资企业挤占东道国的市场份额,加剧市场竞争的激烈程度,从而倒逼本土企业不断加大研发创新投入,争取实现生产效率最大化和能源利用率最优化[33-34]。并且IFDI 引入的节能减排技术也能降低企业的绿色发展成本,剩余资金则用于提高自身发展,提升OFDI 水平。而技术寻求型的OFDI 则借助技术溢出效应超越母国技术,最终形成双向FDI 协调发展。此外,OFDI 通过收购股权、设立海外子公司等方式为母国带来先进技术与管理经验,获取海外投资收益,为企业置换绿色生产设备,提高资源利用率,有助于提升母国环境质量,从而促进绿色发展[35]。IFDI 与OFDI 的良性互动循环形成了双向FDI 的协调发展,促进了绿色发展水平。基于此,提出研究假设:

H1:双向FDI 协调对城市绿色发展产生正向效应。

(二)双向FDI 影响城市绿色发展的中介效应

随着双向FDI 的规模不断扩大,结构逐渐调整,两者的协调程度会进一步提高。IFDI 通过资本供给和技术供给两个维度来促进产业结构的调整[33]。一方面,IFDI 的增加缓解了东道国转型过程中资本供给不足的问题,对需求结构产生影响,进而促进东道国的产业结构调整。同时,外资企业通过技术示范、技术波及等途径,给东道国企业输入清洁技术和管理经验,促进东道国传统产业的优化升级,也为OFDI 的发展提供技术、资金支持。另一方面,由于国内劳动力成本的不断增加以及绿色发展要求的不断提高,很多劳动密集型产业和高污染产业已经逐步通过OFDI 向海外转移,以“腾笼换鸟”的方式将资本、劳动力等要素从低端产业转移到绿色高科技新兴产业,为国内新兴产业和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提供发展空间,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促使国内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总之,IFDI 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OFDI 所引起的产业空心化问题,OFDI 也能有效降低IFDI 对本国市场的挤出效应,二者相辅相成、互相协调。这不仅有利于纠正要素扭曲现象,还使得社会资源在产业间合理流动,加快产业结构的更新换代,促使其往轻型化发展;而产业结构转型又会增强国内企业的对外投资能力和对清洁友好型外资的吸引力,由此循环往复,最终对绿色发展有更显著的正向反馈。基于此,提出研究假设:

H2:产业结构升级增强了双向FDI 协调对城市绿色发展的协同效应。

(三)双向FDI 影响城市绿色发展的门槛效应

IFDI 是OFDI 的基础,OFDI 对IFDI 起着强有力的支持作用[36]。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双向FDI 规模逐年攀升,其在规模效应、结构效应和技术效应路径下促进经济绿色发展。在2014 年以前,我国IFDI 规模一直高于OFDI,两者的协调作用并没有发挥到最大化。随着我国进入投资新时代,双向FDI 良性互动不断增加,两者之间的同步增长特征也越来越明显,其协调程度也不断加深。双向FDI 协调促进劳动力、资本、技术等生产要素实现合理配置,资本劳动比率随着国际资本的流动而增加,产业结构由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转变,在这过程中也降低了污染物的排放,那么对于绿色发展的协同作用也进一步增强。基于此,提出研究假设:

H3:双向FDI 协调对绿色发展的协同作用存在门槛效应,随着双向FDI 协调发展水平的提升呈现出“边际效应递增”的非线性特征。

(四)双向FDI 影响城市绿色发展的空间溢出效应

IFDI 的技术溢出效应和OFDI 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为本土企业带来的绿色生产技术和科学管理理念,通过跨区域的技术交流、人才互动以及上下游产业关联等方式传递,使双向FDI 协调的溢出效应扩散到更多区域。与此同时,跨国企业为了在国际竞争中抢占席位,更注重以科技创新为发展核心,重视对当地员工的技能培训,增加了内部职员的人力附加值[37]。这一过程随着双向FDI 的流动而不断加深和扩散,从而对周边地区的绿色发展也存在着正向影响。正因如此,双向FDI 能够最大限度地提高资源使用率,优化产业结构,为绿色发展打下坚实基础。基于此,提出研究假设:

H4:双向FDI 协调对城市绿色发展的推动作用具有空间溢出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构建

1.基准回归模型

为了验证双向FDI 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的正向协同效应,构建如下基准计量模型:

其中,GDit代表城市绿色发展水平,IDFDIit代表双向FDI 协调,Xit为控制变量,μi和νt分别表示城市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i 和t 分别表示城市和年份。

2.中介效应模型

为了进一步探究双向FDI、产业结构升级与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之间的传导机制,本文借鉴温忠麟等[38]的研究,构建如下中介效应模型:

其中,lnIAit代表产业结构水平即中介变量,β0和γ0表示截距项,β1、β2、γ1、γ2和γ3为待估计系数。按照中介效应检验步骤,先检验模型(1)的系数α1是否显著,再依次检验模型(2)的系数β1和模型(3)中的系数γ2,如果两者均显著,说明中介效应成立。

3.面板门槛模型

双向FDI 协调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的作用机制受到各种因素影响,本文以双向FDI 协调发展作为门槛变量,借鉴Hansen[39]的研究,构建如下门槛回归模型:

其中,γ 为待估门槛值,指示函数I(·)根据括号内条件成立与否分别取1 或0,threshold 表示门槛变量即双向FDI 协调。

4.空间计量模型

本文构建空间计量模型来验证双向FDI 协调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可能存在的空间溢出效应。由于空间杜宾模型(SDM)能够同时考虑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空间相关性,故构建如下模型:

其中,ρ 代表空间自回归系数,W 为空间权重矩阵,δ1和δ2分别为双向FDI 和控制变量的空间交互项系数。为了确保结果的稳健性,分别将邻接空间矩阵W1、地理距离矩阵W2、经济距离矩阵W3和反距离矩阵W4依次纳入空间杜宾模型。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城市绿色发展水平(GD)

秉承我国可持续发展和生态文明理念,绿色发展强调经济、社会与环境三大系统的协调发展[40]。环境绿色化是绿色发展的载体,经济绿色化是绿色发展的核心,社会绿色化是绿色发展的支撑[41]。本文借鉴胡森林等[12]的研究,并在城市层面数据可得性的基础上,分别从生态绿色化、经济绿色化和社会绿色化三个维度来评价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关于二级指标的选取,参考了中国标准化研究院发布的《绿色城市评价指标》(2017 年)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2021 年)。最终构建的城市绿色发展水平见表1。将各指标通过标准化处理后,使用熵值法对2011—2020 年长三角地区41 个城市的绿色发展水平进行测算。

表1 城市绿色发展水平评价指标

2.解释变量:双向FDI 协调(IDFDI)

为了分析双向FDI 的互动反馈机制,采用耦合系统模型测度两者的协调发展水平。根据黄凌云等[8]的测算方法,双向FDI 的耦合度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IFDIit代表i 城市第t 年的外商直接投资流量,OFDIit 代表i 城市第t 年的对外直接投资流量,Cit(IO)代表双向FDI 耦合度。

由于耦合度只能反映双向FDI 之间的相互作用程度,可能会出现IFDI 和OFDI 发展水平较低,但是耦合度较高的情况[42]。而耦合协调度既能反映出IFDI 和OFDI 具有较高的水平,又能表现出两者的默契程度[8]。因此引入协调发展指标,最终得到双向FDI 的协调发展水平:

其中,IDFDIit代表i 城市第t 年的双向FDI协调水平。需要指出的是,双向FDI 协调水平越大越好。

3.中介变量:产业结构升级

经济增长往往伴随着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本文借鉴付凌晖[43]的做法,采用空间向量夹角法进行测算,该方法避免了传统产业结构水平度量标准过于简单粗糙化的问题。

4.控制变量

本文参考相关文献,选取以下控制变量:(1)人口密度(RKMD)。借鉴汪克亮等[2]的方法,以使用各城市总人口数与各城市面积之比表示;(2)城镇化水平(UR)。参考岳立等[44]的做法,以各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衡量;(3)经济发展水平(PGDP)。参考诸竹君等[33]的研究,使用各城市人均生产总值(元/人)作为衡量指标。(4)教育支出水平(EDU)。借鉴李繁荣等[45]的方法,以各城市每年的财政教育支出占GDP 比重表征。(5)科学支出水平(SCI)。参考赵明亮等[46]的做法,使用各城市财政科学技术支出占GDP 比重作为衡量指标。

(三)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选取2011—2020 年长三角地区41 个城市的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其中主要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部分数据来源于相应年份的各辖市的统计年报以及官网统计局网站。对于缺失的数据采用线性插值法补齐。

为避免异方差问题,并且鉴于数据的特点,对部分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

首先采用Hausman 检验来判断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列(1)中Hausman 检验结果显著拒绝了随机效应模型的原假设,应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基准回归,结果见表3。列(1)是在控制个体效应和时间效应的条件下对绿色发展进行回归的结果,列(2)是在控制个体和时间效应的基础上,并加入控制变量进行回归的结果。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双向FDI 协调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的影响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一方面,IFDI 逐渐转向高附加值领域,为高新技术产业投入资金,改善国内的环境技术,进一步为本土企业“走出去”积累资本;另一方面,OFDI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也有利于追踪世界研发趋势,通过产业关联引发绿色技术扩散效应,助推国内绿色发展。随着我国在国际贸易中的参与度不断提高,双向FDI 的良性互动也逐渐增强,促进了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从而验证了H1。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二)中介效应分析

为了深入探讨双向FDI 协调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的具体影响机制,本文选取产业结构升级作为中介变量,采用逐步回归的方法对其作用机制进行实证检验,机制检验结果见表4。从表4 可以看出,列(2)中IDFDI 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双向FDI 协调促进了产业结构升级。其可能的原因在于:IFDI 凭借外资高新技术产业的正外部性,以较低的模仿学习成本为本国产业升级带来先进经验。由于产业结构在升级过程中会摒弃落后产能,OFDI 则为产业转移提供更广阔的空间,甚至发展高端产业为产业结构升级补充技术要素,并且“学习型”OFDI 也会通过逆向技术溢出效应作用于产业结构调整,重污染、高耗能产业的边际转移有利于国内产业轻型化。因此,双向FDI的共同作用下,对产业结构产生正向效应。

表4 中介机制检验结果

列(3)呈现出双向FDI、产业结构升级与长三角地区城市绿色发展之间的关系。可以看出,产业结构升级对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呈现出负向影响,作用效果并不理想。其原因可能是:首先,产业结构升级不仅表现为企业内部高技术水平化、高附加值化的过程,还体现在产业体系由第一、二产业向第三产业转变的过程。第三产业以金融服务、技术密集型企业为主,相较于以农林企业为主的第一产业、以制造企业为主的第二产业,对环境的破坏程度较小[2]。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第二产业仍然在长三角产业比重中占据首要地位,第三产业的潜力没有被完全释放。大量劳动力、资本要素涌入第二产业,造成产能过剩情况。“要素黏性”使得生产要素向第三产业转移较为缓慢,产业结构升级面临挑战[47],并且长三角地区间的发展不平衡性也加剧了对城市绿色发展的负面影响。其次,我国经济增长方式与发达国家相比,仍然是粗放型的发展模式,其对环境污染造成的滞后效应十分显著。因此,产业结构的不合理依然会对经济的绿色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与此同时,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双向FDI协调发展水平平均每增加1 个百分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将上升0.109 个百分点,与列(1)中的回归系数相比有所提高,表明产业结构优化是双向FDI 协调提高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的作用机制。长三角地区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并重,双向FDI 呈现出协同发展的趋势。一方面,IFDI 通过技术溢出效应促进高科技产业的发展,摒弃落后耗能产业,为OFDI 的发展提供技术和空间,然后借助OFDI 转移国内边际产业;另一方面,OFDI 向国外投资者释放友好的投资信号,提高我国对国际投资的吸引力,进而增加IFDI 的规模。双向FDI 不断增强在国际市场中的竞争能力,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推进产业结构合理升级的同时,结构轻型化发展趋势转而强化国内产业对环境友好型资本的吸引力和对海外高新技术产业的投资能力,两者良性循环往复,环境污染状况得以改善,从而显著促进城市绿色发展。因此,验证了H2。

(三)门槛效应分析

双向FDI 协调与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的影响机制非常复杂,因此选取面板门槛模型,以双向FDI 协调作为门槛变量,进一步探究双向FDI 与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之间的非线性关系。首先进行面板门槛存在性检验,在经过“自助法”(boorstrap)反复抽样300 次后,检验结果见表5。

表5 门槛效应检验

表5 结果显示,IDFDI 在1%水平上显著通过了单一门槛检验,但未通过双门槛显著性检验,单一门槛值为0.454。单一门槛效应的面板回归结果见表6。

表6 门槛回归结果

当双向FDI 协调水平低于门槛值0.454 时,其系数为0.029 但不显著;当双向FDI 协调发展水平高于门槛值0.454 时,其系数为0.087,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双向FDI 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的促进作用呈现出“边际效应递增”的非线性特征。在双向FDI 发展前期,长三角地区进入“基本协调”的发展阶段[5]。国家开始重视提高“引进来”的质量和水平,同时加快实施“走出去”战略,而且2013 年“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使得双向FDI 与国内经济发展的需求匹配性有所提高。但是由于长三角各城市经济基础存在差异,城市内资和外资差距较大,并不能完全发挥双向FDI的结构效应和技术效应,对于绿色发展水平的协同效应不高。随着国际贸易的发展,双向FDI 协调跨越一定的门槛值时,此时进入“中度协调”阶段。双向FDI 相互促进、相辅相成,充分发挥技术溢出效益,学习节能减排技术,促进了经济绿色化和社会绿色化。因此,H3 成立。

(四)空间溢出效应分析

为了探明双向FDI 协调对长三角绿色发展的空间溢出效应,本文首先采用Moran’s I 指数方法,同时考虑到结果的稳健性,在包括邻接、地理距离、经济距离以及反距离四种空间权重矩阵下,对于2011—2020 年长三角41 个城市的绿色发展水平(GD)和双向FDI 协调(IDFDI)进行空间相关性检验,结果见表7。

表7 城市绿色发展水平与双向FDI 协调的Moran’s I 指数

由表7 可知,GD 和IDFDI 在四种空间权重矩阵下的全域Moran’s I 指数均为正值且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这表明长三角地区绿色发展水平与双向FDI 协调存在显著正向空间相关性,具有明显的空间聚集特征。

根据LM 检验、LR 检验、Wald 检验以及Hausman 检验,选择空间杜宾模型(SDM)进行实证研究。除了地理距离矩阵,在其他三种空间权重矩阵下,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项均正向显著,表明长三角某一城市绿色发展水平的演变对周边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具有积极影响。由于点估计得到的直接影响系数和溢出影响系数存在一定的偏误,Lesage 等[48]提出了直接效应(Direct effects),间接效应(Indirect effects)和总效应(Total effects)。故进行偏微分分解得到解释变量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以及总效应(见表8)。

表8 空间面板模型回归结果

表8 结果显示,双向FDI 协调能够促进本地区绿色发展水平,而其他地区的双向FDI 协调也对本地区的绿色发展具有显著正向作用。其原因可能在于:长三角地区在经济、政治、资源等方面存在相似之处,本地的发展必然影响到邻近城市。由于双向FDI 具有技术溢出特点,IFDI 和OFDI的流动性有利于知识和技术的跨城市传播,并且双向FDI 能够调整长三角地区的要素禀赋,产业结构逐渐向技术密集型转变,从而降低了污染物的排放[49]。与此同时,邻近城市极易与本地开展技术交流与合作,促进知识溢出和扩散,共享绿色清洁技术,进一步推动本地的绿色发展水平。因此,验证了H4。

(五)异质性分析

由于各城市在地理位置、经济状况以及发展政策上存在差异,所以双向FDI 和绿色发展水平也可能不同。

1.政策强度异质性

低碳试点城市是指在城市推行低碳生产和低碳消费,形成低碳经济,从而建立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该政策是我国政府履行国际节能减排承诺,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必经之路。自2010 年7 月19 日国家发改委发布《关于开展低碳省区和低碳城市试点工作的通知》以来,中央政府已完成从局部试点到全国推广的阶段,迎来低碳城市建设的热潮[50]。随着时代的变迁,低碳试点城市对城市绿色发展的影响举重若轻。虽然低碳试点政策的根本出发点是降低碳排放量,但能否实现绿色经济增长已成为衡量其有效性的关键指标[51]。根据国家要求,长三角地区目前共有18 个城市实施低碳政策,因此本文将样本分为碳试点城市和非碳试点城市进行回归分析,来深挖双向FDI 在不同政策强度下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的影响差异。对比表9 的列(1)和列(2),双向FDI 协调有利于提高碳试点城市的绿色发展水平。原因可能在于:低碳试点城市注重调整产业结构,促进低碳产业发展。一方面,对传统产业的技术进行改造升级,降低单位能耗;另一方面,产业结构调整与能源结构调整并重,大力发展低碳能源,提高能源的使用效率。双向FDI 协调在低碳政策的助力下,更易于优化产业结构,进而实现城市发展的低碳化和绿色化。

表9 异质性检验的估计结果

2.地理位置异质性

长三角地区各城市在城市层级上存在明显的差异性,因此根据2019 年《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的要求,提出以上海、南京、无锡、常州、苏州、杭州、宁波等27 个城市为中心区,辐射带动长三角地区高质量发展,故将样本分为中心区和非中心区。表9 列(3)和列(4)结果显示,长三角中心区双向FDI 正向促进绿色发展,而非中心区系数则为负且不显著。由于中心区在地理位置、人力资源、科教资源方面占据明显优势,IFDI和OFDI 规模相对比较大,协调水平较高,并且清洁产业和创新产业聚集,更有利于经济绿色发展。

(六)稳健性检验

1.工具变量法

双向FDI 协调与城市绿色发展水平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导致模型可能具有内生性问题,引发回归结果的不确定性。因此,本文借鉴汪克亮等[2]的方法,将双向FDI 协调的滞后一期(IDFDI_1)作为工具变量。如表10 所示,Kleibergen-Paap rk的LM 统计量P 值为0.000,显著拒绝“工具变量识别不足”;Kleibergen-Paap rk Wald-F 统计量大于Stock-Yogo 弱识别检验10%水平上的临界值16.38,可以认为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因此,在克服内生性问题之后,双向FDI 协调仍然可以促进长三角地区城市绿色发展水平。

表10 稳健性检验的估计结果

2.更换指标

本文的中介变量为产业结构升级水平。干春晖等[52]提出经济结构服务化反映了产业结构升级状况,因此以第三产业增加值与第二产业增加值之比作为产业结构升级的代理变量。从表10 可以看出,产业结构升级变量(lnIB)对城市绿色发展产生显著负面影响。其内在逻辑可能是:从大环境来看,中国仍然处于经济转型阶段,第三产业的发展与国外相比还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第二产业依然是经济发展的主力军,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力是巨大的,制约了长三角地区城市绿色发展水平。与前文的实证分析相符合,回归结果依然是稳健的。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从产业结构升级视角切入,基于长三角地区41 个城市2011—2020 年的面板数据,在测算双向FDI 协调和构建城市绿色发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的基础上,运用中介效应模型、门槛模型和空间杜宾模型,实证检验双向FDI 协调对城市绿色发展水平的影响效果及内在机制。研究结论包括如下五个方面:第一,双向FDI 之间存在显著的互动效应,其协调发展水平会促进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在处理内生性问题和更换指标后,该结论依然成立。第二,双向FDI 协调通过产业结构升级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具有协同效应。第三,双向FDI 协调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具有“边际效应递增”的特点,在双向FDI 协调的不同阶段,其影响效果也随之变化。第四,IFDI 与OFDI的有效互动对长三角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具有空间溢出效应,本地双向FDI 协调可以提高邻近城市绿色发展水平。第五,在城市异质性上,碳试点城市和中心区的双向FDI 更有利于提升绿色发展水平,实现经济绿色化和社会绿色化。

根据上述研究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促进双向FDI 良性互动,激发绿色发展新动能。兼顾“高质量引进来”和“大踏步走出去”双向并举战略,合理规划双向FDI 流动布局,是促进城市绿色发展的关键。一方面,政府要仔细甄别外商投资的质量,强化外资进入的“绿色”门槛。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选择地引进高技术含量的外资企业,鼓励其向我国新兴产业和清洁产业倾斜,以及鼓励外资投向较为落后地区,实现IFDI在不同地区和产业间的科学分布与优化配置。同时对具有绿色创新能力的外资企业给出优惠政策,充分发挥其技术扩散效应和知识溢出效应,提升城市绿色发展水平。另一方面,继续加强对OFDI 的宏观调控,规避防范风险投资。以“一带一路”建设为切入点,通过境外经贸合作区等平台发起跨国合作,释放贸易自由化便利化信号,鼓励长三角地区优势产业走出去,提高国际竞争力。同时引导长三角地区实力雄厚的企业向发达国家的高科技产业进行投资,通过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来解决绿色技术创新难题。并且政府要持续推动金融、法律等制度创新,灵活使用绿色税收机制和绿色创新补贴等手段,完善对外直接投资的相关政策,增强国内企业“走出去”的勇气和底气。尤其要重视双向FDI 协调的阶段性特征,适时调整引资和投资的结构,加快建立绿色低碳循环经济体系,促进长三角地区的环境技术的提高。

第二,优化产业结构整体布局,培养绿色发展新动力。理性看待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聚焦产业结构的聚合质量。目前我国产业结构变动总体符合产业结构演变的一般规律,农业、工业和第三产业的内部结构也在持续优化调整。由于我国经济发展由高速增长阶段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工业高端绿色转型迎来新的机遇期,需要承担起促进经济绿色化的重任。政府要积极调整高污染高碳排放等重点产业的空间布局,促进第二产业生态化发展,并且以新兴产业为主导,着重发展服务业等第三产业。长三角地区新兴产业与传统产业之间融合度有待进一步加深,处于产业结构优化关键时期。因此,要刺激生产要素在长三角各产业、各部门之间合理流动,协调产出结构与要素禀赋结构之间的关系。将双向FDI 良性循环与产业结构调整相结合,加大引入高质量、低污染的绿色外资,并且借助“技术寻求型”的OFDI 反作用于长三角地区环境技术,助力绿色发展。

第三,因地制宜考虑地区差异,创新绿色发展协同机制。基于长三角地区不同城市的实际情况,需要因地制宜采取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直接投资政策。长三角地区非碳试点城市要强化低碳经济理念,积极接入全国碳市场,开展低碳发展模式。其要认真学习碳试点城市的先进经验,建立健全法律法规和政策体系,从而降低碳强度,迈入良性的可持续发展之路。与此同时,充分发挥上海、南京、苏州、杭州等中心城市的辐射带头作用,借助双向FDI 的空间溢出效应,打破要素扩散和知识溢出的区域性壁垒,向非中心城市和较不发达城市提供绿色技术和资金的支持。对于非中心区城市,政府在接受外资时要进行综合评估,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合理的环境规制政策,积极加强与中心城市的经济交流与合作,加大对科技的支持力度,尽力缩小城市间的产业结构差异,吸引绿色创新技术、高素质人才往本地转移,最终推动长三角绿色发展一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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