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夜雨（组诗）

□文／吴洋忠

秋之平原一瞥

平原上，乌云压得很低

与田野上的绿色相映照

乌云绕着屋顶，弥漫在

橙黄色的树冠和树叶间

那不是银杏，更像白桦

在乌云和大地之间

以远处浅山墨影为

背景。突兀又鲜明

巴山夜雨

汉中在下雨

你那里在下雨吗

是不是一样的雨声

尽管巴山以北

或者米仓以南

路途遥远

我想

这雨落在心里

声音都是

一样的

闹哄哄的人生仍在继续

坐在其中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

有如夜晚

有如童年

有如不愿面对的

记忆的小径

被刨开

在密密幽幽的丛林中

往前延伸

不断延伸

人生处处是幽境

一场梦里的对话

你如此幸运

你的梦想已经实现

不，没有

一个已经彻底丧失

另一个刚进行过半

你有梦想

不，你也有梦想

你正在帮助我

实现这一场

梦里的对话

黑夜

大门紧闭

一切都在沉睡

我从大街上走过

举起右手

犹豫了一瞬

又放下

我一宿没睡

昨晚没睡

今晚没睡

明晚也不会

孤独地走在夜的大街上

想敲响一扇

熟悉而又陌生的门

我忘记关我的窗子了

一定有人正在翻越

如果我记忆错误

也有一个人如我

正放下欲敲门的手

毕竟，这是一个冰冷

孤寂又封闭的黑夜

我们如何能抵御

当混乱

成为新的秩序

我们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风来自山涧的幽冥深处

裹挟着雨雪

割裂着肉体

孤身行走的人

借助它的推力

向相反的向度

逃离

材料

材料枯竭之后

地球丧失了

裂变的动力和元素

世界即将毁灭

人类束手无策

静待消亡

对人类的想象力

和创造力的枯竭

上帝非常愤怒

人体就是最好的材料

他往失落园里扔进一条蛇

地球重新运转起来

偶句

人生快要结束了

控诉（即使我们没听到）终止

梯子抽走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你那么头悬挂在围墙上

向外张望，向内窥探

那些失去的时光，最终

消失在夏初花丛中

微弱的光影下，一只狗

正在追逐着一只黄蝴蝶

垂暮的孤独的回忆

我听不见声音，在洞里

外面世界向我奔来，我

颤抖着向世界走去

一个人孤立在荒原

凝视着朦胧的月光，我

走过去，与他并肩，融入这景象

孤独的回忆，时隐时现

我看到花园，从窗户中

欣赏着，那如梦中真切的景象

我并不热爱冒险

我想有一根绳子

帮助那些梦想上吊的人

当然，这也包括我。我更需要

自己的帮助

我想有一根绳子

梦想着上吊，也可以

在树上荡一次秋千

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我推你飞向天空

树干摇晃在梦的边缘

你从空中掉进深渊

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我在空中像悬崖上

狂躁的羊，并不热爱冒险

写给黎明

这钟声和虚情假意

在黎明到来之前

已经注定

我们相互憎恨，在一夜未眠之后

我憎恨你，你憎恨我

窗外，路灯昏明，其光之下

洒水车和汽车的噪声混杂

这怪异的即将到来的光明

如一部电影开场镜头，极清晰

又恍惚，如用听觉来代替

眼睛和鼻子，对这一刻进行判断

黎明终将要到来

但是经过这一晚憎恶与嫉妒的纠缠

它，不过是另一种黄昏

夜幕里的湖

一道电光遮住星光，照亮了湖岸

上的垂在水中与倒影共生的青草

这宁静而欢快的夜晚，湖映着天空

银河支脉错综，闪电后，漾在湖面

却不见一颗星，在河外黑夜中闪烁

秋日

愤恨和嫉妒，让我们远离

爱与付出，让我们重聚

秋已降临，请放下种种心事

沉浸于死亡，于生是有益的

在这无常的秋日，褪去虚妄的绝望吧

内心那一分安宁，即是幸福的意义

少年离家

从大风里出来

背着妈妈给的一袋橘子

从南门屋檐下走过

背对着院门，往雨里走

那是最后一道记忆

他不知道，再也回不到那里

淋着雨，更大的雨，在四周响起

加强着没落的气氛。我记得

她没有向我挥手，她揭竿

追逐着鹅群，把它们

往院里赶。天黑了

家禽都要被赶回圈里

对它们一个一个点数

秋日迷宫

窗外花儿红了

窗外雨水很大

连日浸泡之后

跟着病房里的人

一起在潮湿中发霉

侧眼望向窗外

堡坎也在发霉

它长出满壁青苔

病人，闭上眼睛

陷入了混乱之梦

他不知道未来会

成为回忆之迷宫

断章

我转身朝向火，火势良好

我扔一些木头在火焰上面

你在某个黑暗的地方，感受

孤零零的空虚，深陷于寂静

一切被虚无消解，归到时间中来

时间是重复之物，是静止之物

他们忘记了等待，没有声音的引导

那荒凉的日子，如白昼缺乏想象力

飞鸟

你抖落翅膀上的灰

你穿过雨帘

消失进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