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电子战，矛与盾的游戏

朱江明

近日，乌克兰军方宣称已将俄罗斯士兵赶出被占领的赫尔松地区第聂伯河东岸阵地，并建立了多个桥头堡，俄罗斯也首次承认基辅军队已越过第聂伯河。

这当然是非常值得关注的战果，因为在第聂伯河东岸建立桥头堡对克里米亚的威胁非常大，如果乌克兰能够在东岸部署远程武器，克里米亚恐怕很难坚守下去。

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司令扎卢日尼将军在接受《经济学人》采访时强调，乌克兰需要开发和部署自己的先进技术，以重新在战争中占据上风，桥头堡建立的背后正是一系列技术更新所带来的战术优势，尤其是电子对抗方面的优势。

俄乌战争爆发后，乌克兰一直与俄罗斯进行着看不见的电子对抗战斗，赫尔松地区的战斗则是这种对抗的最前沿，因为双方往往只能隔着河流使用远程火力对轰，于是无人机成为制胜的关键，因为双方都非常依赖无人机发现目标和矫正火炮。谁能够使用电子对抗手段压制住对方的无人机，就会在战役中取得优势。

目前来看，对抗无人机效率最高的方法就是通过电磁干扰压制对方，直接导致无人机坠毁。此前曾有报道称，第聂伯河附近已经成为无人机的禁飞区，因为双方都会使用电子干扰手段压制干扰无人机飞行，在这个看不见的战场，双方一直进行着非常复杂而残酷的战斗。

近一个世纪以来，电磁干扰一直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传统的电子战手段就是找到敌人正在使用的无线电频率，并在相同频率上制造压倒性的噪音，让对方无法使用。二战中，电子战主要针对无线电通信和雷达，只要让对方无法通信和探测，就算完成任务了。

现代通信技术发展出了各种对抗电子干扰的手段，不过其主要原因并不仅仅是为了电子戰，而是因为人类社会出现了大量电磁信号源。在二战时，一台50瓦功率的电台可以轻松在中国甚至东亚地区进行点对点的通信，然而现在一台50瓦的电台连覆盖一个省都困难——这并不是因为当年的电台更先进，而是因为当年的电磁环境好。

可以把电磁通信看作双方交谈，如果一个房间内非常安静，双方不需要很大声音就可以互相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如果房间内不仅有很多人聊天，还有人在看电影，有人在拍球，有人在吹拉弹唱，那么双方交流就必须提高嗓门或者挨得非常近。现代通信技术之所以非常重视抗干扰，就是因为电磁背景环境过于复杂，导致单纯靠增加功率来完成通信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任务。

软件技术也在提升，比如过去要让一个电台的频率和信号特征改变需要更换硬件，而随着无线电软件化，只需要改变编码就可以让设备的频谱情况彻底改变，换句话说，过去被干扰后需要大修才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只需要给软件加个补丁就行了，甚至可以重新用软件更换加密手段。而过去要更换加密手段，需要每一个接收端都更换机器。

2023年11月16日，顿涅茨克地区，乌克兰军队的无人机操作员在离前线不远的地方进行训练。图/视觉中国

军事上使用的无人机一般采用更为复杂的控制方式来对抗干扰，比如使用跳频方式连接后端控制，可以跳过被干扰的频段，这是无线电通信常用的抗干扰手段；也可以在被干扰的情况下采用惯性导航，继续执行原来的飞行路径，在干扰减弱的时候再联通卫星导航和后方控制。

当然，抗干扰的能力变强了，干扰的能力相应也会变强，矛与盾相互竞争，也在相互发展。

理论上只要你的电子战能力够强，就可以建构一个电子金钟罩，让一切无人机无法飞进来，精确制导武器也无法命中金钟罩里的目标。如果干扰方设备达到了100%的功率，抗干扰手段往往也很难奏效。

但现实的情况是，干扰手段不可能在所有区域都是满级信号，这取决于干扰源的位置、天线朝向和本身的功率。无人机是个机动的平台，可以不断飞行侦察，干扰信号薄弱的位置，从而找到更佳的飞行路线。

而且有时候还能用一些不那么“电子”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通过无线电三角定位法，直接找到干扰源的大概位置，用远程火力覆盖对方，即便未曾命中，也可以迫使对方暂时关机躲避打击。

总之，实战中有很多战术可以削弱对方电子干扰的效果，而这些战术本身也是电子战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不存在什么万能的秘密武器，在电子战这个看不见的战场上，只有不断加强技术、不断变化和更新对抗手段，才能在行动中取得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