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待亚运前后的口碑反转

2024-01-08 09:37
电子竞技 2023年9期
关键词:坏孩子规训电子竞技

文 杨 直

“我不想展现自己,我想展现我们团队的强大。”

9 月25 日,确定晋级决赛后,在赛后采访里,当被问到“准备在决赛舞台上展现怎样的自己”时,王者荣耀亚运版本项目运动员罗思源答道。

“能够站在领奖台上,那一刻我非常光荣和自豪!”“我做到了!我相信你们也能做到!”

9 月26 日,拿下金牌后,在赛后采访里,王者荣耀亚运版本项目的运动员蒋涛如此说道。

再加上赛期时所有人反复强调的积极、健康、向上的“精神面貌”,在综合型运动会这个金句频出、擅长“捧红”运动员的舞台上,中国电子竞技国家集训队运动员们的表现不仅仅没令人失望,甚至在公共传播里引起了不小的惊诧。

据第三方统计,在公共传播里,电竞运动员的受关注度仅仅排在马龙、全红婵等一批头部运动员之后,位列整个亚运会运动员群体的前茅。

过去公众对电竞运动员“网吧少年”“不良少年”的固有偏见无疑被强烈地动摇了。作为结果,口碑在肉眼可见地反转。

但,他们真的是不良少年吗?借着印象刷新的契机,这是个可以被讨论的问题。

先说一个大的前提。

之前在一次编辑部选题会上,我的同事曾经提过这样一个问题:“电竞选手是不是被规训得太过了?”当时我的看法和今天一样,规训其实是一个目标明确、边界明确、手段明确、过程明确、奖惩明确的过程。电竞选手的被管理离“被规训”还差得太远。

大家不要觉得规训是一个不好的词。

举个例子,起码在基础教育这件事上,传统体育是领先的,这又关乎到运动员的可塑性和社会化可能性,也就关乎到公共表达。传统体育在运动员信念的塑造上也远强于电子竞技,这一点也关乎到公共表达。

总之,在教育和信念上,电子竞技项目的运动员目前确实存在着培养上的劣势。

有了这个前提,我们就很容易展开一些讨论。

首先,固然训练环境、生活环境、压力来源不同,但我们无法说短暂的运动员身份比长久的选手身份有更强的塑造力。两个月的时间不足以改变一些习惯。

所以,身份的改变不构成口碑反转的唯一原因。

其次,在整个集训期间,中国电子竞技国家集训队确实邀请了很多优秀的师资开展“公共表达”的培训。但同样,平时在各自的联盟里,这样的培训次数更多,师资也不见得差得太多。固然存在顿悟的可能性,但习惯的顽固也难以忽略。

所以,培训也不构成“表现突变”的唯一原因,也不能解释口碑反转。

那么所谓的“国家荣誉感”“国家队集体感”的觉醒呢?对于这种热血上头的状态,我更倾向于运动员的表达是本能的,而不是被训练的。因为两个月,哪怕一年的时间,都不足以将一个习惯培养成本能。

其实说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否认联盟或国家队在培养队员们方面的努力与作用,毕竟人是环境的产物。

但我们其实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些运动员能被塑造成公众喜欢的样子,能够承担正面期待的载体,或许他们本身就是一些好孩子,或者起码不是公众印象里的“坏孩子”,这一点尤为重要。

因为在极端的情况下,如果电竞的运动员们都是坏孩子,是色拉叙马霍斯口中,那些手段娴熟坏到让别人说自己是好孩子的坏孩子,过去那些固有的偏见根本就不会产生。

但口碑反转的前提一定是前坏后好。这如何解释呢?

我个人的观点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传播环境和结构的不同。

公众对于传统体育运动员的关注其实更多在综合性运动会的赛期,比如亚运、奥运,而且大多围绕着金牌或者成绩的突破。但反而一些国性赛事,除了项目受众外,关注得不多。至于非赛时,就算有抖音、微博等平台,运动员的关注度也肯定远低于赛时。

这就有意思了。

我们可以说公众对运动员的了解或者理解很多时候都是管中窥豹。而经由传统体育的培养,这些运动员谨记在赛时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如此,好口碑的建立是自然的,一些过分的解读也都是正面的。

比如,迄今为止,跳水运动员全红婵不喜欢接受媒体采访,公众更愿意解读为一种年少的童真,一种运动员独有的羞涩或内敛。但如果同样的事情放在电竞运动员身上,那么自闭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词。

一定程度上,这是一种规则之下,反当下互联网传播的传播环境。

而电竞运动员回到选手身份后则完全相反。

因为直播的存在,看不到他们的时候反而是少的,赛时的曝光和平时相比也是少的。这时公众固然可以一览无余,但问题在于,所谓言多必失,曝光得越多,越容易出问题。不只电竞运动员是这样,在整个直播产业里,这是个不证自明的现象。

这时,对于不了解电竞运动的公众而言,断章取义的片段流出后,反而让他们有了强化固有偏见,在此基础上“见微知著”的基础。

不是我作为一个电竞垂直领域的记者要为电竞产业说好话,但事实上,换成其他行业的公众人物,情况一直如此,因为人性如此。

进一步讲,当直播或者说更有效的交互手段模糊了电竞选手个人生活与公共生活的边界时,这些社会化能力本就不强的孩子们天然地成了被攻击的靶子。

关于这个推断,其实读者可以静下心来想一想,当一些社交工具模糊了我们自己个人生活与公共生活的边界时,我们的经历是不是也是类似的。

这时,悖论出现了。

要么,电竞运动员像社畜一样,接受更大、更隐性的社会秩序的规训,带上面具,防范风险。但这种做法与体育的内涵相悖。要么坚持做自己,但无时无刻不活在舆论风险里。

如果这种情况连某些企业家都处理不好,我们怎么能奢望一名运动员处理好呢?

当然,回过头来说,整个电竞产业提供的环境、培养方式乃至经营模式,都存在着明显的改进空间。将他们只是视为可增值的资产,甚至说得直白点,筹码的思路依然存在。这一点电竞产业和其他产业没什么不同。不然,大家也不会反复拿巴萨为梅西治病这个事儿反复出来讲了。

但更多的时候,对于电竞产业的人而言,如何认识这种常态化、实时性、大范围、近距离的传播环境,并以此为出发点,去构建一套全新的思路,在老生常态的手段外,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方向。

很多媒体会从规范性、被权威组织认可等社会运行机制的角度给予电竞这次亚运之旅正面的评价,认可电竞运动进入体育的大家庭。

但我反而更认可这样一个观点,如果电竞运动能够让一个人认识自己,激发人性里真善美的一面,并充分发展,更能证明电竞是体育大家庭的一员。

因为在体的层面,电竞不缺少自证的手段;但在育的层面,确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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