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合作组织贸易网络结构分析及中国对策研究*

2024-01-08 10:51李毓莹
边界与海洋研究 2023年6期
关键词:成员国贸易俄罗斯

郭 辉 李毓莹

一、文献综述及问题提出

上海合作组织(以下简称为上合组织)成立二十多年来,始终坚持发扬“上海精神”,以共同发展为目标,推动区域务实合作向纵深发展,在经贸、金融信贷、能源、电子商务等领域开展广泛合作,2001—2022年,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的进出口总额从171.37亿美元增长到4101.93亿美元,增长了23.94倍,同期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和观察员国的进出口总额从208.73亿美元增长到4438.88亿美元,增长了21.27倍。虽然上合组织成员国不断拓展经贸合作的规模、深度和范围,但是安全合作仍然是成员国利益的主要汇合点和合作成效最为显著的领域(1)邓浩:《上海合作组织安全合作的进程、动力与前景》,《当代世界》2021年第9期,第20—25页。。

上合组织在推进成员国经济合作领域还存在许多不足之处,经贸合作依旧是上合组织发展中的“短板”,主要表现在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和观察员国的贸易收支大多数都呈现贸易顺差,仅有俄罗斯、伊朗和蒙古国呈贸易逆差,尤其是2018—2022年期间俄罗斯是中国在上合组织成员国中最大贸易逆差国。中国作为上合组织的发起国家,也是上合组织经贸合作的重要推动者,需要深思的是:上合组织成立以来,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的贸易联系程度如何演变?其他国家贸易地位变化是否对中国贸易地位的变化有影响?此外,2022年爆发的俄乌冲突,使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发生了深刻变化,以欧美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发起的全面制裁也使俄罗斯经济发展面临严峻挑战,迫使俄罗斯加强了与中国的经贸联系。伊朗、白俄罗斯先后启动成为上合组织正式成员国的程序,上合组织迎来第二波扩员潮,在此背景下俄乌冲突将对上合组织贸易有何种影响?这些问题有待深入剖析,而明晰这些问题可以为中国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的贸易发展以及更好地发挥带动和引领作用提供参考决策依据。

学术界对上合组织经贸合作的研究主要有:一是关于上合组织建立自贸区的可行性研究。上合组织自贸区建成后会对上合组织成员国产生贸易创造效应,但由于相关提议没有得到其他成员国的响应,上合组织建立自贸区的难度也较大(胡贝贝等,2018;王维然和陈彤,2014)(2)胡贝贝,吴笛,李新:《上海合作组织自贸区建设及其经济效应分析》,《国际展望》2018年第3期,第50—69页。王维然,陈彤:《关于建立上海合作组织自由贸易区的回顾与反思:2003—2013》,《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4年第6期,第49—54页。。二是多数学者研究发现上合组织经贸合作存在贸易与投资结构不平衡、金融合作受制约、贸易便利化水平滞后等问题,如Valeriy(2019)通过对俄罗斯与上合组织贸易关系的聚类分析发现,俄罗斯与上合组织之间进口商品稳定,但出口商品结构不稳定(3)Valeriy,Smirnov,Vasiliy,Ashmarin,Anatoliy,Blokhintsev,Elena,Lyubovtseva,Elvira,Kuznetsova.Analysis of Russian Trade Relations with 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C]// Proceedings of 2019 2nd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Contemporary Education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CEED 2019),Clausius Scientific Press,2019:196-201.;王海燕(2010)表示上合组织金融领域的功能合作体现在边贸本币结算、融资支持体系建设、双边金融机构及银联体合作上,存在着金融体系制约、结构不合理、贸易投资结构不平衡等问题(4)王海燕:《上海合作组织金融领域的制度安排与功能合作》,《国际贸易》2010年第2期,第42—46页。;阎德学(2021)、韩璐(2018)则强调自上合组织成立以来,其经济合作在贸易、投资、金融、制度建设等方面取得丰硕成果,但依旧存在经济合作领域不平衡、贸易便利化滞后等问题(5)阎德学:《上海合作组织经济合作:成就、启示与前景》,《国际问题研究》2021年第3期,第85—106页;韩璐 《深化上海合作组织经济合作:机遇、障碍与努力方向》,《国际问题研究》2018年第3期,第56—68页。。三是基于不同的计量模型分析贸易便利化水平对中国与上合组织贸易规模的影响:学者们运用贸易引力模型分析上合组织贸易便利化水平对中国农产品和畜产品出口的影响,指出上合组织的贸易便利化水平近年来总体呈上升趋势,但国家之间贸易便利化水平存在差异,除距离因素起阻碍作用,中国GDP、进口国GDP、进口国贸易便利化水平等均对中国出口上合组织发挥促进作用(张晓倩和龚新蜀,2015;郑文新等,2019)(6)张晓倩,龚新蜀:《上合组织贸易便利化对中国农产品出口影响研究——基于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国际经贸探索》2015年第1期,第28—38页。郑文新,黄季焜,董纪昌等:《上合组织部分国家贸易便利化对中国畜产品出口影响实证研究——以肉类产品出口为例》,《新疆社会科学》2019年第6期,第46—51页。。韩星(2019)构建GTAP模型对上合组织贸易便利化的经济影响进行模拟研究,结果表明贸易便利化水平提升,将使大部分成员国的进出口贸易规模都扩大,特别是对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来说,将大幅度提升其贸易条件,并明显拉动社会福利水平及GDP增长速度(7)韩星:《上海合作组织贸易便利化的经济影响——基于GTAP模型的模拟研究》,《财经问题研究》2019年第3期,第116—123页。。王瑾等(2023)利用Cloglog离散时间模型探究贸易便利化水平对中国农产品出口上合组织贸易持续时间的影响,研究表明:中国农产品出口上合组织贸易的持续时间偏短,存在“门槛效应”,具有负的时间依存性特征,贸易便利化水平的提升会促使进出口交易成本降低,使贸易关系更稳定(8)王瑾,张庆萍,马文萱:《贸易便利化对中国农产品出口上合组织国家贸易持续时间影响研究》,《中国农机化学报》2023年第8期,第257—265页。。

通过归纳、总结文献发现有关上合组织经贸领域的研究大部分采用的是传统的双边贸易研究方法,或者使用贸易引力模型、Cloglog离散时间模型等剖析上合组织贸易便利化水平对贸易规模的影响,而缺乏对各成员国和观察员国在上合组织内贸易地位演变以及相互贸易联系的研究。基于此,利用2001—2022年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的贸易数据,以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为研究对象,借助贸易网络密度呈现上合组织内部贸易联系的紧密程度;通过中心性反映其他成员国贸易地位的变化是否影响中国贸易地位的演变;利用核心度来划分核心、边缘国家;分析各成员国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的参与程度;全面地探讨中国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格局中的地位变迁并提出相关的对策建议,使中国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更好地在上合组中发挥大国引导作用。

二、研究方法与模型构建

(一)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的适用性及其优势

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是一种倾向于对网络中互动节点间关系的改变展开研究,而不是对节点本身研究的分析方法,在研究国际贸易的问题中,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把贸易看作关系型数据,抽象成网络进行分析。随着国际贸易的迅猛发展,其结构也呈现出向复杂化发展的趋势,采用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研究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的贸易不仅可以描述各国的贸易伙伴数量、贸易强度、贸易分散度与集中度,还可以描述整个上合组织贸易发展的格局。社会网络分析方法的优势在于:一是社会网络分析方法更关注网络中节点间的联系,可以更深入地分析贸易网络的结构特征;二是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具备全局性,能够反映贸易网络中各个国家对于贸易网络的影响,同时也为解构贸易网络的影响因素提供了方法(9)周文韬,杨汝岱,侯新烁:《世界服务贸易网络分析——基于二元/加权视角和QAP方法》,《国际贸易问题》2020年第11期,第125—142页。。

(二)上合组织贸易网络构建

借助ucient软件,采取社会网络分析法对上合组织2001—2022年贸易网络的演变过程进行分析。考虑到上合组织成立初期,正式成员国数量较少,制作贸易网络结构图效果不明显,因此构造贸易网络时选择不分时间段将所有上合组织相关国家纳入,也可以由此观察上合组织观察员国成为正式成员国后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内的变化。鉴于这些研究目的,首先绘制贸易网络结构图,以观察上合组织成立22年来各国贸易权重的变化;其次利用网络密度公式,测算上合组织内国家间的贸易联系程度;第三通过测算各国的核心度,剖析各国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的参与程度,借助度数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数值来反映上合组织贸易网络拓扑结构,以此探究各国对中国在上合组织贸易地位的影响;最后根据研究结论对上合组织深化贸易合作提出优化建议。各国数据主要来源于联合国贸易数据库:UN Comtrade Database。

复杂网络是一个由多个节点和节点组成的连接。网络中的节点以一定的规律为基础,通过各种规则的关系来构造不同的网络(10)张宏,丁昊,张力钧等:《全球天然气贸易格局及中国天然气进口路径研究》,《地域研究与开发》2020年第6期,第1—5页。。为全面刻画中国与上合组织各国之间的贸易网络关系,现将国家作为贸易网络的节点,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作为节点之间的连线。对上合组织贸易网络G定义为式(2):

G=(V,A,W,T)

(2)

式(2)中,V代表上合组织中各个国家节点;各个国家之间的贸易关系即贸易网络中的连边,用邻接矩阵A表示,即A=[aij](i=1,2,3,4…n;j=1,2,3,4…n);也可用贸易流量来定义贸易网络中边的权重,以测度两国之间的贸易强度,用权重矩阵W来表示,即W=[Wij](i=1,2,3,4…n;j=1,2,3,4…n);T表示年份。

在社会网络分析法中,网络密度、度数中心度、中介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均是研究贸易网络特征的代表性指标,因此主要基于这些指标来反映上合组织贸易网络拓扑结构,具体指标如下:

1.网络密度

网络密度即指在一个贸易网络中,各个节点间联系的密切程度,节点与节点的连边愈多,则节点间的联系越紧密,网络的密度越大,其取值范围为 0~1 之间。表达式为式(3):

(3)

式(3)中,L为网络中实际存在的连边数,n为总节点数。

2.中心度

中心性分析是一种重要的社会网络分析方法,它涉及网络中各个节点之间的相对重要性,而在网络的核心位置则对贸易网络产生更大的影响(11)韩冬,李光泗:《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粮食贸易格局演变与影响机制》,《农业经济问题》2020年第8期,第24—40页。。测量中心性的指标主要包括度数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

度数中心度。即与节点直接相连的其他节点数量,用来衡量网络中节点自身的连接能力,中心度高表示着该国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关系密切。计算公式为式(4):

(4)

式(4)中,aij表示j国与i国的连边数量。

接近中心度。指节点与其他节点之间的距离总和,反映了一个节点在贸易网络中的独立交易能力,其数值越小表明节点越需要依赖其他节点进行交易,比较容易受其他节点的牵制。计算公式为式(5):

(5)

式(5)中,dij为节点i和j之间的捷径距离。

中介中心度。即某一节点出现在其他任意两节点最短路径的次数,表达的是节点在网络中的连接重要性。中介中心度数值高说明该节点在网络中的衔接功能较强。计算公式为式(6):

(6)

式(6)中,gjk(i)/gjk表示节点i出现在节点j和k捷径的概率。

三、上合组织贸易网络结构演变及各国参与度测算结果分析

上合组织成立20多年,不断有新成员加入,中国与成员国的贸易额快速扩大,贸易网络格局已发生明显变化。为了更好地了解上合组织中各国贸易关系的发展现状,选取上合组织发展历程中的重要年份,构造贸易网络结构图,分析上合组织贸易网络格局的演变过程、成员国间贸易联系程度、各国在不同时期的参与度以及中国在上合组织贸易地位的变化。

(一)上合组织贸易网络格局的演变过程分析

本文将上合组织中的各个国家作为网络节点,利用贸易网络结构图呈现出各国贸易地位的演变过程。其中,节点大小表示一国贸易金额占贸易网络总额权重的大小,而边线粗细则反映该笔贸易额占贸易网络总金额权重情况。为了清晰地展现上合组织贸易网络格局的演变过程,将按初期阶段、印巴加入后阶段和俄乌冲突阶段进行分析。

一是2001—2017年上合组织发展初期阶段。由2001年的贸易网络图可见,正式成员国中俄罗斯的贸易权重最高,中国的贸易权重次之,中俄两国在上合组织贸易往来中占据着较为重要的地位;哈萨克斯坦与吉尔吉斯斯坦此时在上合组织内参与度较低,因此贸易权重相对较小。白俄罗斯、印度、蒙古国三国此时尚未加入上合组织,但与上合组织有一定贸易往来,贸易权重相对较小,存在着一定的影响。2005年在上合组织内中国的贸易权重上升明显,超过俄罗斯并逐渐居于主导地位,俄罗斯的贸易权重下降。伊朗、巴基斯坦和印度获接纳为观察员国,印度贸易权重呈现较快的上涨趋势,贸易权重与白俄罗斯大致相当。2010年中国的贸易权重依然保持领先,俄罗斯居于其后,观察员国中印度的贸易权重持续上升,接近俄罗斯。2014年中国的贸易权重远超过其他国家,居于最为显著的位置,俄罗斯贸易权重持续下降,与印度相当。

二是2017—2021年上合组织首次扩员,印度与巴基斯坦成为上合组织正式成员国后的阶段。2017年印度与巴基斯坦成为上合组织正式成员国,上合组织GDP总量达到18~20万亿美元约占全球GDP的20%,使上合组织成为世界上人口规模最大的综合性组织,整体的经济实力更强。此外,印度与巴基斯坦加入上合组织后,有助于两国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建立更加紧密的政治经贸关系,激发上合组织治理潜力,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倡议,使“一带”与“一路”通过中南亚连接在一起。在此过程中,中国、俄罗斯、印度三个国家的贸易权重始终位居前三,相互间的贸易紧密程度也得到加强,中国的核心地位更显著,并且带动了其他成员国之间贸易关系的拓展,乌兹别克斯坦贸易权重呈现扩张趋势,参与贸易中的规模明显增大。2020年的社会网络结构发生了明显变化,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贸易边线显著增多,中国贸易权重依旧占据贸易主导地位,与印度、俄罗斯、乌兹别克斯坦、巴基斯坦等国的贸易强度提升,贸易联系紧密程度增强,同时与其他国家也存在贸易往来,并推动着其他国家的贸易交往;俄罗斯、印度、哈萨克斯坦等国的贸易权重变化微小。2021年是上合组织成立20周年,经过20年的发展上合组织成为一个包含8个正式成员国、4个观察员国、6个对话伙伴的横跨欧亚大陆的新型区域合作平台,上合组织贸易联系越发紧密,贸易额度不断增高,同时中国已在上合组织的贸易网络结构中牢牢占据核心地位。

三是2022年至今,俄乌冲突爆发阶段。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展开了多方面的打压,出台了一系列的制裁措施,使俄罗斯与西方的贸易联系被严重削弱,俄罗斯在国际上的商业环境也不断恶化。从多方面看,在此背景下与中国加强合作至少是俄罗斯现阶段的最优解,因此中国与俄罗斯的双边贸易得到迅猛发展,2022年中俄双边贸易额达到创纪录的1902.71亿美元,同比增长29.3%。但是,由于国际制裁的影响,俄罗斯的对外贸易活动受到制约,因此其在上合组织内所占贸易权重呈下降态势,首次位于印度之后。对上合组织而言,全球地缘政治对抗风险的提升,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区域经济合作的进一步发展,上合组织始终坚持践行多边主义,专注于共同应对安全挑战,促进成员国间的多边贸易,不断展现强大的吸引力(12)陈小鼎,罗润:《俄乌冲突背景下上合组织区域经济合作——新形势与新思路》,《国际展望》2023年第3期,第135—150页。。随着伊朗正式成为上合组织第九个成员国,2022年撒马尔罕峰会期间还启动了接收白俄罗斯成为成员国的程序,并批准同意了埃及、沙特、卡塔尔等8个国家为对话伙伴,上合组织迎来了第二波扩员潮,这不仅意味着上合组织区域影响力的进一步提升,也意味着上合组织的市场规模进一步扩大,带来更多的优势资源聚集,拓展上合组织经济合作空间。

总体而言,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合组织整体贸易网络的节点数不断增加,节点之间的关联性更强,不同国家之间的边线数量呈现增长趋势,中国、俄罗斯、印度是节点权重较为凸显的国家,且中国逐渐居于较为明显的领先位置。整体贸易网络结构图越来越密集,上合组织中贸易参与国不断增加,国家间贸易往来频繁。

从中国在上合组织的地位看,中国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的贸易联系越来越多,逐步占据绝对核心地位,中国的贸易伙伴国不断调整,贸易伙伴数量明显增加。上合组织成立22年来,中国主要贸易伙伴国的数量由7个逐渐增至11个(见图1)。在上合组织刚成立时,与中国贸易权重较大的国家只有俄罗斯,至2022年与中国贸易权重较大的国家增加为俄罗斯、印度两国,且俄罗斯始终为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国,印度为第二大贸易伙伴国。同时,中国与其他成员国之间的连线逐渐增多,也更为显著,即中国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的贸易额占贸易网络总金额权重显著增加,贸易权重较大国的数量也有所增加,中国与上合组织各成员国间的联系越来越密切。

图1 2001—2022年上合组织贸易网络结构注:1.每张图左上角为孤立节点,孤立节点是由于当年在联合国贸易数据库(UN Comtrade Database)没有数据的国家。 2.联合国贸易统计数据库中俄罗斯、伊朗、阿富汗、蒙古相互贸易数据更新至2021年。

(二)上合组织成员国间的贸易联系程度分析

贸易网络密度是社会网络分析中用来测量网络中各节点之间联系的密切程度(13)马述忠,任婉婉,吴国杰:《一国农产品贸易网络特征及其对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影响》,《管理世界》2016年第3期,第60—72页。,故借助该指标来体现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各国家间贸易联系的密切程度,测算数据如图2所示。上合组织成立22年来,贸易网络密度呈现先下降、后增长、随之下降的趋势,其中,2001—2022年间贸易网络的网络密度在大体上表现为递增的走向,2019年相较于2002年提升了137.5%,2021年贸易网络密度与2001年相比增长了150%,说明上合组织中各国之间的贸易商品联系不断深化,贸易网络逐渐密切。

图2 2001—2022年上合组织贸易网络密度变化趋势图

上合组织贸易网络密度在2002年、2005年、2008年、2012年、2019年以及2022年出现持平或小幅度下滑的现象(见图2),这分别受到2002年美国经济乏力、信息技术产业衰微和国际投资骤降径直冲击全球贸易,2005年发达经济体衰退,2008年国际金融经济危机,2010年欧洲债务危机,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全球爆发和2022年俄乌冲突升级等事件影响的结果。从内部看,首先是上合组织大部分成员国工业化水平较低,尤其是制造业发展相对滞后,可生产制造的产品种类少、竞争力低,难以参与国际分工。其次是虽然上合组织为推动贸易便利化推行了一系列措施,但实际运行效果却不理想,资金、技术、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在上合组织内流动不畅通,仍然存在关税和非关税壁垒,推高贸易成本。

最后是上合组织不同成员国工业化水平处于不同阶段,经济体量和市场规模也存在明显差距,加大了产业合作的难度。因此,当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时,上合组织贸易网络就容易受到影响,导致贸易网络密度出现下滑。以2022年俄乌冲突升级为例,俄罗斯作为上合组织贸易权重第二高的成员国,在俄乌冲突升级后遭到国际制裁,直接影响了其能源、主要农产品、有色金属等产品的供应,由俄罗斯控制的CPC输油管道在2022年3月曾遭受风暴,暂时停止了原油装载,并在7月对哈萨克斯坦禁运30天,迫使哈萨克斯坦缩减石油产量,阻碍其石油出口贸易(14)《原油装载暂停!黑海风暴肆虐,中亚能源出口生命线受阻》,https://new.qq.com/rain/a/20231127A09FSL00。。美国切断SWIFT与俄罗斯金融机构的联系后,俄罗斯跨境收付款变得更加麻烦,对国际贸易产生负面影响。此外,俄乌冲突的爆发还导致国际物流运输受到影响,许多货物为了避免遭受制裁纷纷绕道俄罗斯,推高了国际贸易运输成本。在此背景下,俄罗斯的国际贸易活动被大大限制,上合组织贸易也因此受到波及而出现下滑。

但整体上看,2013年“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提出后,上合组织贸易网络密度指数持续上升,且超过了2012年危机前的水平,2021年达到了近20年以来贸易网络密度的峰值,意味着上合组织贸易正呈现复苏发展。

(三)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各国的参与程度分析

通过构建核心—边缘模型对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各个国家的核心度进行计算,核心度数值越大表明该国在上合组织贸易中的参与程度越大,其在贸易网络中的地位则越重要。借鉴陈银飞、黄孝岩和李国祥等学者对核心—边缘结构的划分方式(15)陈银飞:《2000—2009年世界贸易格局的社会网络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1年第11期,第31—42页;黄孝岩,李国祥:《RCEP国家农产品贸易网络格局演变及其影响机制研究——基于复杂网络视角》,《国际经贸探索》2023年第10期,第22—41页。,根据核心度计算结果的均值进行分类,可把核心度>0.5的经济体归为核心地带,0.1≤核心度≤0.5的经济体归于半核心地带,0.02≤核心度<0.1归为半边缘地带,核心度<0.02的为边缘地带,即中国、俄罗斯视为核心国,印度、伊朗、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为半核心国,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为半边缘国,蒙古国、阿富汗及塔吉克斯坦则为边缘国(见表1)。

表1 2001—2021年上合组织成员国与观察员国核心度指数

如图3所示,在成员国中,位于核心区域的国家数目较少。中国、俄罗斯的核心度远高于其他成员国和观察员国,始终排在前列,处于网络的核心地位;并且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图中也可发现,中国的贸易发展非常迅速,在网络中的核心地位日益凸显。半核心国包括哈萨克斯坦、印度、伊朗,其中哈萨克斯坦的核心度呈现出先增长后下降的趋势。2005年伊朗和印度被接纳为观察员国,其中印度核心度数值和波动幅度均较大,2008年印度跃升至上合组织贸易网络的半核心地位,2017年印度成为正式成员国后的地位有所增强。而伊朗大多数年份核心度数值排名靠前,但近年来数值下降严重,核心度变化幅度为0.003,从均值来看属于半核心状态。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及巴基斯坦则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属于半边缘国,其中巴基斯坦除了数据缺失年份外,在上合组织中的参与度较高,始终发挥着较为重要的作用;2017—2022年乌兹别克斯坦的核心度指数维持在0.039~0.053之间;而吉尔吉斯斯坦的核心度均值仅为0.025。塔吉克斯坦虽然为正式成员国,但其核心度均值只有0.012,小于上合组织中的其他国家,是唯一属于边缘国的正式成员国。

图3 上海合作组织核心—边缘区域分布情况

在观察员国中,白俄罗斯属于半核心国家,而蒙古国和阿富汗属于边缘国家。2000—2008年,虽然白俄罗斯经济连续高速增长,但由于对外部市场的依赖度较高,2008年金融危机后增长的态势中止,2014年因为俄罗斯受到制裁的连带影响,加上白俄罗斯自身经济结构的脆弱性,白俄罗斯经济下跌严重,直到2016年有所恢复(16)《白俄罗斯,东欧地缘政治的“爆点”》,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3zWiI04uDP4.,其核心度指数呈现“V”型,总的来说属于半核心国。蒙古国在2010—2022年的核心度相较2001—2007年有所增长,最大增长率为107.1%,最小为23.5%,但其数值总体而言并不大,始终居于边缘地带;阿富汗则由于经济、社会局势不稳定一直处于边缘位置。

根据各国的核心度变化不难发现,不同国家在贸易网络中的地位演变存在较大的差异。2005—2022年期间,中国的核心度数值除2008年为0.632外,其余年份始终保持在0.7之上,这主要由于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导致世界经济衰退,国际市场出现萎缩,欧、美、日等发达经济体陷入经济增长乏力的困境,在此影响下,中国经济发展的外需显著减少,出口下降,实体经济受损,面临着诸多不确定因素。此外,中国的平均核心度为0.732,远高于上合组织的其他国家,这表明中国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居于绝对核心地位,贸易联系活跃并且协调能力强,对于上合组织其他国家的经贸合作领域具有带动和引领的重要作用,但其核心度数值波动幅度也较大,绝对核心地位并不稳固。

(四)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各国的中心度分析

如表2所示,核心国中国与俄罗斯的度数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均排名靠前;半核心国中的印度虽然在2017年才成为正式成员国,但其度数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排名与哈萨克斯坦一样也始终靠前,白俄罗斯与半边缘国吉尔吉斯斯坦则是大多数年份处于相对靠前的位置。这表明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印度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吉尔吉斯斯坦、白俄罗斯则发挥着较为重要的作用。半边缘国中乌兹别克斯坦在2010年之前度数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为0,接近中心度数值较高,边缘国塔吉克斯坦也表现出相似的趋势,表明这些国家贸易独立性强,2015年后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两国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的贸易关系逐渐密切。半核心国伊朗、半边缘国巴基斯坦、边缘国蒙古国和阿富汗的贸易独立性随着年份的增加逐渐变小,与上合组织其他国家的贸易网络日渐密切。

2.在Ucinet软件中,中介中心度与接近中心度都是不带有权重的情况下测算得到,测算时的矩阵为0-1矩阵,国家之间存在贸易往来时权重为1,否则权重为0。因此,在度数中心度测算结果均为11,在度数中心度相同的情况下,各个国家计算出的中介中心度值均为0,接近中心度值均为1。

首先,从度数中心度数值可以发现,2001年至2022年中国的度数中心度数值由7逐渐增长为11,且始终保持稳定,这意味着中国在上合组织中的贸易合作伙伴国数量不断增多,与上合组织其他国家的贸易关系日趋密切,经贸合作稳步发展。其次,在接近中心度方面,总体呈上升趋势,2020年受到疫情影响中国的接近中心度数值出现下降,但数值仍保持在较高的水平,这表明上合组织成立以来,中国在贸易网络中的参与程度加深,中国对其他成员国和观察员国的贸易依赖程度提高,开展贸易活动需依靠其他国家,易受其他国家贸易政策变化的影响。最后,从中介中心度视角来看,中国的中介中心度数值大体上呈现先增后降的趋势,表明在2015之前中国在贸易网络中的中介作用显著,担任了贸易网络中较多的衔接作用,但2015年之后中国的“桥梁”作用逐渐减弱,逐渐接近于0。

四、主要结论和对策建议

(一)主要结论

本文运用社会网络分析法对上合组织贸易网络结构进行分析,重点剖析了中国在上合组织中的地位演变,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1.上合组织已形成相互依赖但联系程度较低的贸易网络系统

2001—2022年上合组织贸易网络的节点和边线数量显著增加,贸易网络规模逐渐扩大并且联系日趋密切,尤其是中国、俄罗斯和印度因贸易权重较大而在贸易网络中占据着重要的中介位置,有较强的影响力。然而,上合组织中各国的工业化水平差距大,限制了贸易商品的种类以及产业分工合作,相互之间的依赖度并不高。

2.中国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的贸易规模发展不平衡

由于众多因素的影响,成员国内部经济发展状况参差不齐,中国与俄罗斯经济发展水平相对高,而其他国家的对外贸易开放程度和经济发展水平与中俄两国存在较大的差距。中国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和观察员国的外贸发展、进出口商品并不均衡,其他国家的制造业并不发达,上合组织各成员国和观察员国并不是中国进出口贸易的重要市场,贸易互补性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

3.中国在上合组织中的主导作用并不凸显

虽然中国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处于绝对核心地位,但其中心性与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印度相同,与吉尔吉斯斯坦、白俄罗斯相近,其他国家的度数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及中介中心度并未跟随中国中心性指标的变化趋势,上合组织其他国家贸易地位的变化几乎不受中国贸易地位变化的影响,说明虽然中国在上合组织中贸易地位突出,但对其他国家贸易地位的变化难以产生影响,表明中国主导作用并不凸显。

4.上合组织“核心—边缘”格局不平衡且差距较大

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的核心国家数量少,半边缘国和边缘国数量却较多,同时核心国中国和俄罗斯与处于半核心圈、半边缘国、边缘圈的国家核心度数值差距较大。中国、俄罗斯在上合组织中具有强大的领导作用,但上合组织中的其他国家参与程度并不凸显,反而微乎其微,特别是处于边缘地带的塔吉克斯坦,其核心度数值最低。

(二)对策建议

1.强化上合组织经济发展共识增强发展战略对接

中国作为上合组织的倡导者和各项机制的重要推动者,对上合组织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上合组织各成员国经济利益述求存在差异,中国应在上合组织框架内加强与俄罗斯、印度、哈萨克斯坦等成员国发展战略的对接,充分发挥各国在资源禀赋、产业结构、资金、技术、人才等方面的互补性,逐步深化中国与上合组织各成员国合作的深度与广度,充分释放上合组织区域经济合作的发展潜力。此外,面对国际形势的变化,中国应推动构建上合组织命运共同体,坚持利益共融,以对话弥合分歧、以合作化解争端,防范化解外界干涉风险。加大成员国间的相互支持,深化务实合作,坚持多边主义,在上合组织中起到带头作用。

2.推动区域贸易合作提升各国参与度

积极调动半边缘和边缘国家在上合组织贸易网络中的参与程度,增加对上合组织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的进出口和投资(17)龚炯,李银珠:《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网络解析》,《经济与管理评论》2021年第2期,第27—37页。。首先,作为上合组织贸易网络的核心国,中国和俄罗斯应积极发挥贸易大国作用,利用双边或小多边合作协议,优先推动重点领域的务实合作。其次,哈萨克斯坦应发挥跨境物流的区位优势,发挥连通亚洲和欧洲的贸易通道作用,扩大合作领域,增加贸易伙伴数量,建立更广泛的贸易网络;印度和巴基斯坦则应该把加入上合组织的协定和协定中的准则运用到实际中去(18)张蛟龙:《扩员后上海合作组织的挑战与应对——基于国际组织与国际规范关系的视角》,《区域与全球发展》2021年第6期,第41—56页。,进一步完善地区反恐机构职能,改善国内安全形势,全方位加强与各国的政策沟通与协作,同时印度应该充分发挥信息技术(IT)产业优势,巴基斯坦则应发挥地理潜能为互惠贸易和能源交易提供重要的陆地和交通线路,推动中巴经济走廊合作走深走实,从而进一步强化与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和经济联系。最后,上合组织服务贸易具有较大的发展潜力,可依托中国—上合组织大数据合作中心,统筹推进资源共建、数据共治、生态共享,加快服务贸易数字化进程,在旅游、教育、人才交流合作上发力。上合组织各国丰富的旅游资源为跨国旅游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可以通过提高旅游签证便利化的措施,以旅游促进和平与发展。同时发挥上合组织国家多功能经贸平台教育工作联盟作用,从引进国外优质教育资源、开展教育人才交流与合作、优化国际学校布局、扩大国家化教育资源供给等提升教育对外开放水平,以“上合—上海创业港”“上合之珠国际博览中心”等机构为平台在上合组织其他成员国建立专家库或创新创业工作站,打通人才输送、技术输入、产学合作通道。促进教育与产业、经济、科技、文化、社会融合发展,形成多渠道、宽领域、高水平的中外人文交流与合作。

3. 强化各国政策沟通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

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是深化贸易合作的重要一环,为此中国与上合组织各成员国应加强协作沟通,积极参与多边合作,加强与其他区域合作机制的对接与协调,为促进贸易和投资创造便利条件。首先,在物流运输方面,畅通国际物流通道,采取“海关主导+政府支持+第三方参与”的认证模式,加强边境口岸、海关、检验检疫及信息互换等方面的合作,加快各成员国和观察员国在通关、质检等制度上的“软联通”,强化通关、质检等管理体制和政策的沟通(19)刘华芹:《上海合作组织贸易投资便利化评估与前景展望》,《国际贸易》2013年第11期,第48—51页。,共建数字信息化平台,推动港口物流单据无纸化进程,加快港口建设的智能化转型,从而提高口岸运行效率。其次,在优化营商环境方面,各国应加强对外国投资保护,提高贸易和投资政策的透明度,降低市场准入条件,改善交通基础设施、通信设施等基础设施条件,扩大对外开放水平推进跨境贸易便利化改革,尽可能减少由于管理衔接及制度机制等差异导致的隐性成本,为扩大相互投资创造良好条件。最后,在金融合作方面,充分利用《关于金融支持中国—上海合作组织地方经贸合作示范区建设的意见》推出的有关拓宽建设融资渠道、提升跨境贸易和投融资便利化水平、强化金融基础设施建设、优化金融服务环境等方面的23条金融政策举措,进一步完善金融支持体系,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路基金及中国-欧亚经济合作基金等开展合作,与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开展对话,深化金融领域务实合作。

4.以产能合作促进贸易转型升级

中国与上合组织成员国间的贸易产品结构以初级产品为主,其他产品涉及较少,为此中国应加强产能合作、促进贸易转型升级。首先,推动中国在上合组织成员国内的境外经贸合作园同各国有特殊经济政策的经济特区互动发展,通过第三方合作开发、建立“园中园”、多园互动等方式,将中国境外经贸合作园与各国经济特区优势相结合,推动园区技术升级,提升产品价值,增强国际竞争力。其次,上合组织成员国的资源禀赋与经济结构各具特点,应充分挖掘各个国家的优势资源,如乌兹别克斯坦的区位、人口、交通运输网及贸易便利化等优势,哈萨克斯坦的石油、天然气等资源,将他国优势资源与中国技术、市场、资金等相衔接,利用比较优势带动这些国家发展制造业,拉动当地就业,提高居民收入水平,提升贸易产品竞争力,从而加快贸易转型升级,为发展上合组织成员国内的产业内贸易提供产业基础,加深中国与各国的经济联系。最后,中国应鼓励上合组织国家加强自主技术创新,通过增加对产品的技术投入、降低生产成本、扩大高新技术产品出口以及提高产品市场知名度等方式提升贸易产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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