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产业集聚视角下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的旅游经济效应

2024-02-21 06:23侯新烁
科学决策 2024年1期
关键词:示范区文化产业效应

刘 萍 侯新烁

1 引 言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深刻认识文化强国的战略地位,牢固把握文化建设与旅游发展的内在规律,进一步助推文化与旅游的深度融合,实现良性互动、双赢发展的新格局。2021年4月文化和旅游部颁布的《“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明确提出要将“博物馆、美术馆、剧院、非遗展示场所、对社会开放的文物保护单位等成为旅游目的地”、“打造一批文化特色鲜明的国家级旅游休闲城市和街区”,这些表述从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新时代文旅融合的发展路径逐渐向公共服务拓展与深化,明确了将文化元素嵌入旅游全过程,以及利用公共文化机构开展文化旅游服务的政策导向(完颜邓邓等, 2021[1])。在这一政策背景下,中国公共文化场馆在旅游领域迎来了明显热潮。根据中国旅游研究院的调查数据显示,2021年城乡居民的休闲时间明显增加,居民旅游场景从传统景区领域逐步扩展至博物馆等公共文化场馆及实地观看演出等文化休闲活动。在国庆期间,有84.9%的游客参与了两项及以上的文化活动,这一比例较2020年增长了9.6个百分点,其中有52.8%的游客选择参观博物馆①《中国旅游景区发展报告(2021)》在京发布_中国旅游研究院 (ctaweb.org.cn) http://www.ctaweb.org.cn/cta/gzdt/202112/444ffe55c9b542c9b 5a328410b156cdc.shtml。由此可见,公共文化服务已成为提升地区文化软实力、带动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应对和满足居民日益升级的文旅消费需求的重要抓手。

文化作为旅游发展的重要力量(Woodside等,2011[2]),逐渐成为游客选择目的地的主要驱动因素之一(González Santa-Cruz 和 López-Guzmán,2017[3])。在文化与旅游关系的理论探讨方面,学者们普遍认为文化和旅游具有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内在联系。如流行文化、文化资本、文化距离对旅游发展具有重要促进作用(Lim等,2023[4];Quaglione等,2020[5];李静和舒伯阳,2023[6]);旅游为文化发展与演进提供了动力和平台(黄永林,2019[4])。此外,文化作为一种地域特色鲜明的表现形式,对当地旅游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Hughes,1995[7])。在实证研究方面,与本文密切相关的一支文献是基于公共文化政策视角开展的旅游经济效应评估,如文创园区评选(谭娜和黄伟,2021[8])、文化体制改革(刘瑞明等,2020[9])、文化消费试点政策(侯新烁和刘萍,2023[10])均被证实有利于带动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随着文化旅游研究的不断深入,公共文化服务与旅游公共服务的融合与发展逐渐成为文化旅游一体化的研究重点之一(陶俊和陈秦钦,2023[11])。但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创建作为地区文化建设和旅游发展的重要因素,在实证研究中还未得到充分关注。部分学者研究发现,公共文化服务在经济高质量发展(张红凤等,2022[12])、公共服务均等化(宋文娟和杨楠, 2022[13])、城市创新能力提升(王文姬和王冉,2022[14])、乡村发展(蒋昕和傅才武,2020[15];许波荣和金林南,2023[16])和居民文化消费(王亚楠,2019[17])等方面都发挥着重要作用,但鲜有研究聚焦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创建的旅游经济效应,关于二者之间的内在机制仍是一个黑箱。

从旅游经济学的视角来看,公共文化服务不仅呈现出文化和社会属性,而且具备明显的经济属性。近年来,中国出台的各项重要文化政策均涵盖了旅游经济发展的内容(宋子千,2019[18])。其中,2011年中国文化和旅游部与财政部联合推出了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以下简称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工作,被视为政府促进公共文化服务发展和推动地区经济旅游增长的一项创新之举。本文认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具有正向影响。其机理在于,一方面,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将显著改善和提升政府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同时利用大数据等高科技手段加速文化和旅游的融合发展,催生新的文旅产业形态和模式;另一方面,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能够显著推动文化产业集聚,而文化产业集聚则是实现文化与经济融合质量提升的关键手段,也是实现文旅产业规模化、集约化和高效化发展的重要手段。

因此,本文利用2008-2019年中国281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应用多期双重差分法的实证模型进行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旅游经济效应评估,并探索二者间的潜在机制和异质性影响效应。边际贡献体现在:第一,在研究议题上,从理论与实证相结合的角度揭示了公共文化服务与旅游经济发展的内在关系,对文化与旅游融合发展的理论研究形成了有益补充。第二,在研究方法上,利用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作为外生冲击,采用多期双重差分法评估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并识别了这一影响在国内与国外旅游中的差异。第三,在研究内容上,从文化产业集聚的视角解构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与旅游经济发展的内在逻辑,并从文旅资源禀赋、数字经济发展等方面强调了政策干预效果中的区域异质性,为不同地区实施差异化的文旅融合路径提供了理论参考和实证支撑。

2 政策背景与理论假说

2.1 政策背景

“十一五”期间,得益于党中央、国务院对文化建设的高度重视,文化事业经费投入大大增加,我国初步形成了覆盖城乡的公共文化设施网络体系。然而,相比于日益旺盛的城乡居民精神文化需求,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仍然存在产品单一、内容形式陈旧、基础设施落后等产品供给问题,以及政府进行文化建设的自觉意识不强、经费投入结构不合理、资源整合能力欠缺等体制机制障碍。在此背景下,原文化部和财政部于2011年共同开展国家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工作,试图构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可持续发展的长效保障机制,为中国文化大繁荣大发展目标的实现提供科学依据和实践经验。自2011年公示了第一批国家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名单,到2020年全国已陆续推进4批次,共117个地区(地级市或市辖区)获得“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称号,覆盖了全国31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试点范围广,各个城市均有其鲜明特色,因此在全国范围内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具体的城市名单如表1所示。

表1 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创建城市样本

各示范区创建城市依据《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创建工作方案》、《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创建标准》等文件,以统筹城乡、惠及全民为基本原则,在公共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数字文化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文化服务与旅游的融合发展等方面开展了创新性实践,不仅深化了全国民众对公共文化服务的认知,而且通过示范效应带动了偏远落后地区的公共文化服务发展。其中,在公共文化服务与旅游的融合发展方面,“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规划”提出了一些具体的示例要求。具体要求如表2。

表2 “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规划要求

2.2 理论假说

2.2.1 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与旅游经济发展

从理论上讲,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能够为所在城市带来“广告效应”,通过进一步挖掘地域文化价值、推动文旅深度融合,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产生多方面的促进效应。一方面,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可以提高旅游景区的文化内涵,增强旅游体验价值,为文旅深度融合塑造强有力的文化价值体系支撑(蒋昕和傅才武,2020[15]),从而提升旅游产业的附加值和竞争力(李阳,2021[20])。另一方面,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可以促进旅游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张朝枝和杨继荣,2022[21])。通过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的建设,可以提高旅游产业的生态和环保意识,加速文化产业的绿色转型(王京等,2023[22]),从而促进旅游业的绿色可持续发展。

在实践中,当一个地区获批国家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地方政府在提升公共文化服务质量方面的积极性将显著增加(李少惠和王婷,2021[23])。这有助于打造独特的文化品牌,并提高公共文化服务与旅游消费的结合能力,从而有力推动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公共文化服务供给可以通过服务时间、服务空间、文化记忆和文化体验这四个要素与旅游经济发展产生内在关联。首先,公共文化示范区通过鼓励博物馆、艺术馆等为居民夜间消费延长服务时间,创造了备受市民追捧的活动如“博物馆奇妙夜”和“夜游美术馆”等,推动了夜间旅游经济的繁荣发展;其次,通过打造文创小镇、特色文化街区等公共文化的“第三空间”,为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孵化环境,也为游客深度参与旅游文创经济提供了强有力支撑;第三,利用文化公园、体育公园等休闲活动场所开展地方特色的演绎活动,同时打造独特的文化IP,吸引消费者从“走进来”到“留下来”,并延长旅游停留时长,为旅游民宿经济注入更多的消费活力;最后,通过深入开展沉浸式体验型文化项目,将虚拟现实技术运用于文化馆、非遗体验馆展示中,为新兴旅游体验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巨大推动力。由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说:

假说H1:从文旅融合发展的视角来看,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依托公共文化场馆设施的完善和地域文化价值的挖掘能够有效带动地区旅游经济发展。

2.2.2 公共文化服务、文化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发展

公共文化服务作为文化产业集聚的重要物质承载者之一,其服务质量的完善对居民、厂商具有较强的吸引力(胡慧源和李叶,2022[24])。基本公共服务作为一种政府提供的准公共物品,主要受到政府目标与政策导向的影响,其水平差异会引发劳动、资本等要素的跨地区流动。通常而言,文化产业集聚的发生是企业自主选择所致,但与地方政府的公共文化服务质量紧密相关。公共文化体系越完善的地区会吸引劳动、资本等要素的流动,从而带动地区文化产业集聚。此外,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与文化产业集聚具有相互耦合的特点。文化产业集聚需要依赖一定的文化设施和居民文化素养的提升,而公共文化服务效能目标的实现也离不开文化设施的建设和居民文化素养的塑造(傅铭,2017[25])。这种互动关系进一步强化了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在促进地区文化产业集聚中的关键作用。

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文化产业集聚与旅游经济发展三者之间的关系还可以从外部效应理论和产业集群理论来解释。从外部效应理论看,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可以通过知识溢出效应、经济拉动效应、地域形象提升效应产生潜在的正向外部性,从而为文化产业的创新、集聚与发展做出积极贡献。文化产业集聚在公共文化示范区内,产生的一系列正外部效应可以进一步吸引游客、创新企业以及其他相关产业的发展,从而推动旅游经济的发展(钱明辉等,2021[26])。从产业集群理论角度看,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可以促进产业内部的协同发展,培育更广泛的创新生态系统,引领文化产业的集群化发展。公共文化示范区内的文化企业具备共享文化资源、人才、技术和市场等方面的优势,这有助于提高其整个文化产业集群的创新能力和竞争力。而文化产业集群化发展可以通过规模效应和集聚效应的发挥,使得游客在较小的区域内享受到多样化的文化活动和景观,扩大了当地的旅游收入来源(谭娜和黄伟,2021[8])。据此,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说:

假说H2:基于外部效应理论和产业集群理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可以通过文化产业集聚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起到促进作用。

2.2.3 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旅游经济效应的异质性

对于旅游经济发展而言,地区之间差异性的资源禀赋和要素支撑可能会导致公共文化政策发挥异质性的旅游经济效应。先前的研究表明,城市的初始条件越好,从城市荣誉认证中获得的好处就越低(Gao等,2019[27])。类似地,文旅资源禀赋优越的地区由于独特的自然景观本身就具有极强的旅游吸引力,依照边际效用递减原理,在该地区创建公共文化示范区产生旅游经济效应相对更小。而对于文旅资源禀赋处于劣势的地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所带来的政策扶持,可能对当地旅游经济发展产生“雪中送炭”的作用。此外,随着数字化浪潮的到来,数字经济也成为了旅游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现有研究表明,数字经济对于实现公共文化服务高质量转型和文旅深度融合发展至关重要(Zhao等,2023[28])。一方面,数字技术使“平台经济”成为现实。每个地区都可以利用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构建文化旅游产业平台,这不仅可以准确识别文化和旅游产业链中缺失的部分,还可以找到跨区域的替代产业,以补充和提高文化旅游产业链的效率。另一方面,数字技术推动文化和旅游业向主要行业延伸,并利用农业、教育和其他行业作为中介,将文化和旅游产业结合起来,创造新的产业联动模式。据此,提出假说三:

假说H3: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旅游促进效果因城市的文旅资源禀赋和数字经济发展程度而异。

3 识别策略、变量与数据

3.1 识别策略

双重差分模型(Difference-in-Differences, 简称DID)旨在通过构造实验组和对照组的方式,比较分析二者在受到政策冲击后因变量在平均意义上的发展差异。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分别于2011年、2013年、2015年和2018年分批次展开为本文采用DID模型评估其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净效应提供了良好的准自然实验。采取多期双重差分法可以同时控制实验组与对照组之间的地区差异以及试点前后的时间差异,从而更精准地识别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地区旅游经济增长的净效应,具体模型构建如下:

其中,i表示城市,t表示时间;被解释变量Yit为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代理变量;cultureit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虚拟变量,当某个城市被纳入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名单当年及以后取值为1,否则为0;Xit表示一系列控制变量的集合;γi和μt分别代表个体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误差项。此外,本文所有回归均采用聚类到城市层面的稳健标准误。

3.2 变量选取

被解释变量:旅游经济发展。为了分析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地区国内旅游和入境旅游的影响,本文参考Chen 和Mao(2021)[29]的研究,选取人均国内旅游收入(tour_pcinc_dom)、人均国内旅游人次(tour_pcpop_dom)、人均国外旅游收入(tour_pcinc_fore)、人均国外旅游人次(tour_pcpop_fore)、人均国内外旅游收入(tour_pcinc_total)、人均国内外旅游人次(tour_pcpop_total)作为被解释变量。

核心解释变量: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这是一个二值虚拟变量,本文通过国家分批次公布的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名单来进行样本城市的赋值,当城市被纳入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创建当年及以后年度取值为1,否则为0。

控制变量:影响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因素纷繁复杂,本文通过参考明雷等(2021)[30]和徐鲲等(2021)[31]的研究,选取了以下控制变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ln_gdpp),采用人均地区生产总值的对数来衡量;城市消费水平(conrate),采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与GDP比值来衡量;对外开放水平(open),采用当年实际利用外资金额与GDP比值来衡量;基础设施状况(infra),使用邮政、电信业务收入总量与年末总人口之比衡量;产业结构水平(str),使用第三产业产值与第二产业产值之比衡量;教育水平(ln_edu),采用教育支出与年末总人口之比取对数;人口规模(ln_pop),使用人口规模与城市总面积之比来表示。

3.3 数据来源

数据选取方面,本文是基于全国所有地级市的大样本,剔除了部分数据缺失严重的城市,最终保留了281个地级市2008-2019年的面板数据。需要说明的是,由于2020年的旅游业受到新冠疫情的严重影响,本文将其排除在外可以更好地缓解外部环境因素所带来的的偏误。数据来源方面: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名单主要来自国家文化部官网,旅游相关数据主要来自《中国旅游年鉴》,其余控制变量均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样本选取主要遵循以下原则:(1)考虑到新疆和西藏两个自治区的数据完整性较差,故本文将该自治区所含的地级市予以全部剔除;(2)鉴于地级行政区划中的地区、自治州和盟等样本单位的数据缺失严重,故本文将上述地级行政区从样本中剔除;(3)部分缺失数据通过查阅各地级市的统计年鉴和统计公报或利用线性插值法进行了补缺。表3报告了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3 描述性统计

4 基准回归与机制检验

4.1 基准回归结果: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是否推动了地区旅游经济发展?

表4显示了基准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控制了时间、个体双固定效应以及一系列控制变量后,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创建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具体而言,在示范区创建后,人均国内旅游收入和人均国内旅游人次都显著增加,这意味着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创建在国内游客中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然而,对于入境旅游的影响并不显著,这表明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对于吸引国外游客的效果并不明显。以上回归结果进一步验证了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对中国旅游经济发展的重要性。通过提供更多的文化服务和旅游体验,示范区的创建有助于吸引更多的国内游客,促进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然而,为了进一步提高旅游的国际竞争力,需要深入研究和推动示范区的国际化发展,以吸引更多的国外游客参与和享受中国特色的公共文化服务。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4.2 文化产业集聚的机制检验

已有研究中,洛伦茨曲线、基尼系数、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和熵指数是度量产业集聚的常用方法(赵青霞等, 2019[32]) 。然而,考虑到文化消费的特殊性,本文参考张苏缘和顾江(2022)[33]的研究,采用由哈盖特提出的区位熵(Location Quotient,LQ)来衡量文化产业集聚程度。具体的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Lij表示i地区文化产业的从业人数,Li表示i地区所有行业从业总人数,Lj表示全国文化产业的从业总人数,L表示全国所有行业从业总人数。CIC指数越大,我们认为i地区的文化产业在全国地市层面具有集聚优势,专业化能力相应更成熟,存在较强的产业竞争优势;反之,则处于劣势地位,竞争力较弱。

为了验证文化产业集聚的传导渠道,本文借鉴刘瑞明等(2018)[34]进行机制检验的思路,将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虚拟变量与文化产业集聚的交互项引入模型,以验证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是否依赖于文化产业集聚,再以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为解释变量,文化产业集聚为被解释变量,来分析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是否促进了地区文化产业集聚,从而识别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机制。具体回归结果见表5和表6。观察表5不难发现,当引入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和文化产业集聚的交互项时,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显著促进了人均国内旅游收入和人均国内外旅游总收入的提升。进一步地,将文化产业集聚作为被解释变量后,表6的分析表明,在控制了其他影响因素的情况下,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在1%的水平上显著带动了文化产业集聚,证实了文化产业聚集是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发挥旅游经济效应的重要传导机制。从现实来看,当地区的文化产业聚集程度较高时,会进一步强化公共文化服务的旅游经济促进效应(吴云超,2022[35])。举例来说,北京的798艺术区集聚了画廊、艺术展示空间、时尚店铺、餐饮酒吧等超过500家的文化艺术机构,形成了一个著名的文化旅游景点和文化消费区,每年吸引超过300万人次的游客前来参观,其中境外游客占比高达三分之一。因此,公共文化示范区通过引致文化产业集聚效应为文旅消费者创造了独具地域特色的消费环境,拓展了更广阔的文旅消费市场,促进了旅游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表5 加入公共文化示范区与文化产业集聚交互项的回归结果

表6 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对文化产业集聚的回归结果

5 稳健性检验

5.1 平行趋势检验

在应用双重差分模型评估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旅游经济效应时,需要事先检验平行趋势假设,即验证不存在示范区创建的外部冲击下,示范区城市与非示范区城市的旅游经济发展趋势是一致的,并不会因时间趋势而异。因此,本文采用事件分析法来检验平行趋势,并估计如下模型:

式(3)中,cultureik代表一系列虚拟变量,表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第k年。根据事件分析法,我们以k=0为基期,如果在k<0区间,系数βk的估计结果不显著,即无法拒绝βk等于0的原假设,即意味着处理组与对照组通过了平行趋势检验。根据图1显示,k<0区间内的系数βk在上下95%置信区间内均不显著,从k>0区间的动态效应来看,系数βk在以人均国内旅游收入、人均国内外旅游收入、人均国内外旅游人次为被解释变量的回归估计中均显著为正,这证实了本研究满足平行趋势假设的前提。

图1 平行趋势检验

5.2 安慰剂检验

本研究结论也容易遭到另一个质疑,即地区人均旅游收入、人均旅游人数等指标可能是由部分随机因素所致,因此会对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旅游经济效应评估产生干扰。为此,构造安慰剂检验来判断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旅游经济效应是否由不可观测因素引起。具体地,我们根据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名单,重复进行500次随机抽样生成处理组,并对每一次随机抽取后的样本进行基准回归,从而获得500个核心解释变量估计系数。从图 2的安慰剂检验结果可以看出,这些“虚假”的回归系数与表4基准回归实际估计系数存在较大差异,均接近于0且不显著,因此通过了安慰剂检验。

5.3 排除其他政策干扰

政策效应评估同样隐含着另外一个核心假设,即该政策冲击不能与其他同时段的政策混淆,必须排除其他可能的政策因素才能识别出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净效应”。在本文所研究的时间段内,还有文化体制改革政策(Cul_Ref)和文化消费试点政策(Cul_Cons)同样可能会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产生影响。因此,本文进一步控制了这两类政策变量。根据表7的回归结果,我们可以看出,在控制了文化体制改革政策和文化消费试点政策后,公共文化示范区的效应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这意味着公共文化示范区对旅游经济发展的正向影响在排除了其他可能的公共文化政策后仍然存在,可以认为公共文化示范区对旅游经济发展产生了独立且稳健的影响。

表7 排除其他政策影响

5.4 剔除极端值的影响

在基础回归中,未考虑极端值可能引起的偏差。为了消除极端值的影响,本文对样本数据中的被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进行了1%的缩尾处理。具体结果见表8,可以观察到缩尾处理后的回归结果与基础回归相似,只是系数发生了轻微变化。这进一步验证了本文基准结论的稳健性。

表8 排除极端值的影响

6 异质性分析①注:考虑到基准回归部分,我们得出来的结论是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旅游经济效应主要存在于国内旅游,对入境旅游的影响不明显。因此在异质性分析中,本文仅列出了以人均国内旅游收入和人均国内旅游人数为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

6.1 文化资源异质性

为了考察不同地区的文化环境是否会对公共文化示范区的旅游经济效应产生差异化的影响,本文以城市“是否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对地区文化资源禀赋进行划分,得出的异质性检验结果如表9所示。可以发现,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非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旅游经济的促进效应更大,而对历史文化名城旅游人数的影响在统计上并不显著。这可能源于以下原因:一方面,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由于其悠久的历史文化和鲜明的地域特色,具备旅游经济发展的天然优势,例如西安、成都等历史名城早在2010年就被评选为“中国国际形象最佳城市”,城市品牌形象的传播早于公共文化示范区的创建和文化产业集聚的成熟,因此即便再获取“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的称号,也难以产生更大的增益。另一方面,国内部分历史文化名城存在产品结构单一、管理体制落后、过于依赖门票收入等弊端,并未真正挖掘出古城的人文历史价值,因此难以满足游客的情感体验(何杨,2020[36])。

表9 文化资源异质性

6.2 旅游资源异质性

各地区不同的旅游资源禀赋是否会导致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产生差异?借鉴吕德胜等(2022)[37]的研究,选取5A景区数量作为旅游资源禀赋的代理变量,根据其均值对样本城市进行分组。回归结果如表10所示,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仅对低旅游资源禀赋组产生了促进作用,而对高旅游资源禀赋组的影响在统计上不显著。其可能原因在于,对于旅游资源禀赋处于弱势地位的地区而言,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更像是“雪中送炭”,可以发挥更大的边际效应;相反对于旅游资源禀赋优越的地方,其本身因奇特的自然景观就能带来可观的旅游收益,即使当地被赋予公共文化示范区的称号也难以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这一作用符合边际效应递减的特征。

表10 旅游资源异质性

6.3 数字经济发展异质性

考虑到数字经济发展对公共文化服务转型的重要作用,本文进一步检验了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不同数字经济发展地区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参考赵涛等(2020)[38]的思路对数字经济发展指标进行了测算,并依据均值进行了分组,估计结果见表11。在高数字经济发展城市样本中,公共文化示范区政策显著提升了地区人均旅游收入和人均旅游人次,且分别在1%和10%水平上统计显著,而在数字经济发展低水平组中这一影响虽然为正但并不显著。由此可以表明,数字经济发展可以为公共文化示范区更好地发挥旅游经济效应提供要素支撑。其可能原因在于,数字经济发展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公共文化服务的数字化转型,间接促进了公共文化服务和旅游服务的融合发展,从而为公共文化服务更好地发挥旅游经济效应提供了技术支撑。

表11 数字经济发展异质性

7 结论与政策建议

7.1 研究结论

科学评估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的旅游经济效应,对于推动文化与旅游深度融合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本文在多期双重差分模型的分析框架下,利用中国分批次创建公共文化示范区的试点政策,选用281个地级市2008-2019年的平衡面板数据,理论与实证相结合验证了“公共文化示范区-文化产业集聚-旅游经济发展”的逻辑链条。研究结果表明:首先,公共文化服务示范区创建显著带动了地区旅游经济发展,且这一促进效应主要作用于国内游客,对国外游客影响不显著。这一发现有力地验证了“示范”作为中国特有的政策执行机制的积极效应,同时暗示着我国公共文化服务应与国际化接轨才能吸引更多国外游客。其次,通过机制分析发现,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主要通过带动文化产业集聚的渠道来推动区域旅游经济发展。这说明公共文化示范区的创建不仅仅是单纯提供公共文化服务,而且能通过文化产业集聚、助推文旅融合等渠道在推动区域旅游经济发展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最后,异质性分析揭示了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旅游经济发展的影响在文旅资源禀赋相对较低、数字经济发展程度相对较高的城市中更加显著。这一发现提示在不同的地区应针对各自的特点制定差异化的政策措施,以更好地发挥公共文化示范区创建对旅游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

7.2 政策建议

第一,充分意识到公共文化服务对旅游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持续提升公共文化示范区的服务效能,做大做强精神共同富裕蛋糕。地方政府应积极参与公共文化示范区的创建与管理,重视公共文化设施的布局和规划,使其与旅游目的地的发展相协调,确保示范区能够真正成为旅游经济发展的推动力。此外,政府应建立公共文化服务质量评估机制,定期评估公共文化示范区的服务水平,持续提高和改进地区公共文化服务水平,为提供更优质的文化体验以带动地区旅游经济发展提供外力支撑。

第二,通过高质量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引导文化产业集群式发展,推进文化旅游的深度融合。政府应制定鼓励文化产业集群发展的政策,提供优惠配套服务支持措施,吸引文化企业、创意机构和相关产业在公共文化示范区内集聚发展。鼓励建立文化创意园区、文化产业孵化基地,提供创业培训和资金支持,促进文化企业间的合作与交流,推动文化产业的创新和协同发展。通过组织文化活动、展览和演出等形式,将文化体验与旅游景点相结合,提供多元化的旅游产品和服务。同时,旅游业从业者也应主动与文化企业合作,将文化元素融入旅游线路与产品中,提升旅游目的地的文化吸引力和竞争力。

第三,因地制宜探索公共文化示范区发挥旅游经济效应的差异化政策路径。政府应积极助推数字技术与公共文化服务的深度融合,加快数字技术在公共文化服务生产、供给、分配和消费方面的应用,将数字技术视为推进公共文化服务转型升级的重要手段。为科技实力雄厚、数字资源充沛的城市提供支持和引导,鼓励其在数字文化产品研发方面的创新。同时,对于文旅资源丰富的城市,要加强传统文化的创新转化,发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和传承文化记忆的经济效应和社会效应。建立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的融合生态圈,鼓励不同主体之间的合作和交流,共同推动旅游经济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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