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90后独生子女开始面对父母的生老病死

2024-03-11 03:10小柒
恋爱婚姻家庭 2024年5期
关键词:帽子头发手术室

◎文/小柒

胆子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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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28 岁,是家里的独女。24 岁之前,我大概是最近上热搜的“江浙沪独生女”中的一员,家里几乎没有需要我操心的事。只不过,24 岁那年我妈妈生病了。

直到确诊那一刻,我都不曾意识到父母已经到了大病会找上门的年纪,更难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妈妈身上。

甚至在术中病理出来之前,我还在盘算着手术后跟妈妈去哪里吃好吃的,当时的触诊和B 超结果都还挺乐观,只不过是个乳腺肿块嘛。没想到术中病理出来以后,医生在手术室门口告诉我“检查结果是恶性的”。医生的这句话落在我耳里,清清楚楚又感觉模模糊糊。爸爸出差,我独自面对这样的结果,好像生活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竟然当时没有落泪,感觉好像被什么蒙住了眼睛一样,大脑里空落落的。“要继续手术切除吗?”彼时的我对乳腺癌一无所知,只能选择相信医生。24 岁,在冰冷冷的手术室外面,我签下了手术同意书。我当时手抖成了筛子,名字写得歪歪扭扭,我不知道我签下的字对躺在里面被麻醉的妈妈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能想象我的生活会有怎样的改变,脑子里糊里糊涂,心就好像沙包被人捏来捏去。

是的,我妈妈确诊了乳腺癌三期,在她过几年就能潇洒退休的年纪,却经历了长长的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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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手术中”的灯“唰”的一下再次亮起,随后是漫长的手术时间,漫长到我再也站不住,而是在等候室里坐下,又站起,又坐下。我时常盯着大屏幕上妈妈的名字,“手术中”的字眼一直映在我的眼睛里。我不敢去想手术室里的一切和妈妈现在所经受的,我只是在那坐着,等着,等着手术灯变暗,等着妈妈出来,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着。

妈妈被推出来的时候闭着眼睛,脸是惨白的,完全不是一天前还跟朋友发着语音相约出去旅游时的样子。我当时心里闪过一丝恍惚,这是我妈妈吗?是啊!怎么不是呢?虽然理智迅速地做了回答,但我似乎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望着我,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搂住她,“妈妈,哭什么,手术切除了就会好的呀。”我当时确实是这么以为的,并不知道手术只是治疗的开始。妈妈哭得眼睛很红,我绞尽脑汁地在脑子里搜索以前妈妈安慰我的话,却发现除了“没事”两个字我憋不出其他的了。我只能学着小时候妈妈抱着我一样,拍拍她的背,拿着纸巾擦去她的泪水。你问我不想哭吗?当然想哭。在看到妈妈身上插满管子的那一刻,一瞬间理解了咫尺天涯的含义,只那么一晃,我们就从原本亲密无间、嘻嘻哈哈的母女变成了一个癌症病人和病人家属。

大病理出来以后,医生把我和爸爸喊进办公室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腋下淋巴清扫的结果非常不乐观,显示有多个淋巴转移。医生说尽管现在乳腺癌的治疗是比较成熟和完善的,但是妈妈这个评级属于高风险,有很大的复发和转移的可能,家属还是要做好准备。从医生那里出来,他的话在我的脑子里盘旋,这是第一次有人把生死明明白白放在我的面前,并要我做好心理准备,当时我的泪水就下来了。烈日下,我一把抹去了泪水,不能让妈妈看到啊,进病房前要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小事一桩的表情去见妈妈。

原来电视剧里说的一瞬间长大是这种感觉。

3

妈妈住院那段时间,我除了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就是帮妈妈端水倒尿、打饭打菜。白天爸爸上班,我就坐在妈妈身边,一边刷题准备考试一边留意妈妈的需求。我开始关注大量的乳腺癌的资讯,关注了很多个与乳腺相关的微信公众号,开始从文献中阅读国外前沿的治疗技术和临床试验的信息。

所有经历过癌症的人都知道,手术只是漫长战争的第一步。下一步,是放化疗。

这次,我们决定去上海肿瘤医院确定方案。

到了上海,在这家全国顶尖的肿瘤医院里,我们只是万千病人家庭中的一个。化疗周期定为半个月一次,共8 次。彼时我在上海念书,与医院所在的徐汇区隔了大半个城市。我们全家在4 个月里开启了定时迁徙模式,爸妈每次会坐近4 小时的车来化疗,而我则跨越大半个上海去接他们。

妈妈的头发大概是第5 次化疗的时候开始掉的。11 月初的上海还不是太冷,妈妈戴了顶帽子,遮住了头发。到了宾馆,摘下帽子的时候,我惊诧地发现前4 次的化疗原来早已暗中埋下了威力,妈妈后脑勺的头发已经掉了大半。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的心还是像被捏了一下得疼,要知道妈妈之前的头发又黑又厚,她最臭美她的头发。妈妈马上掩饰住脸上的难过,一脸轻松地问我是不是很难看,我感受到我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马上回答“不会啊,会长出来的嘛”。妈妈拿着帽子,去抹掉帽子上掉落的头发,一边轻轻地吹掉头发,一边絮叨着“又掉了这么多”。再后来就是剃发、戴假发,那几个月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你看,我的睫毛都掉完了”“今天眉毛也掉了”。

其实掉发和药物的其他副作用相比,真的不值一提。

每一次化疗的前提是白细胞达标,其中一个重大的副作用就是骨髓抑制,因而化疗病人大部分都会在结束化疗之后打升白针。升白针有很强的副作用,会让人全身骨头疼痛,妈妈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熬过去,熬过了密集的化疗和放疗。自然是有感觉活不下去的时刻,甚至有一次妈妈难受到把我叫到床边交代后事,我握着她的手默默流泪,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知道她很痛苦,但我并不能为她分担半分。我觉得很无力,觉得病痛面前我学的一切都是狗屁。

如今,距离放化疗结束已近四年。这4 年的每一天我都如履薄冰,每一次复查我都如临大敌、小心翼翼。我深知这分期的凶险,也明白疾病的无常,心里做着要失去至亲的打算,却又难以想象没有妈妈的世界会是怎样。

我收起那些环游世界的白日梦想,习惯于每天和妈妈互道早安。我在无数个夜晚都渴求上天的怜悯,把我所有的运气都匀给妈妈。

生离死别大概是每个人必修的功课,但我想,这门功课我可能永远都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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