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关系“破冰”先锋马纪樵夫人和她的中国故事

2024-03-20 02:26乔本孝孙鑫晶
时代邮刊 2024年5期
关键词:中法关系破冰樵夫

● 乔本孝 孙鑫晶

2024年1月27日是中法建交60周年纪念日,习近平主席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发表视频贺词并互致贺电。

“法国是第一个同新中国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的西方大国。今年是中法建交60周年。正如习近平主席所说,60年前的中法建交打破冷战坚冰、跨越阵营鸿沟,推动世界格局朝着对话与合作的正确方向演变,至今仍具有重要启示意义。”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记者会上这样说道。

▲ 当地时间2024年1月26日,法国发行龙年生肖邮票,为中法建交60周年增添浓郁的节庆氛围

去年3月,家住巴黎的埃莱娜·马纪樵迎来百岁大寿。家人们在贺卡上写下祝福语,只有一个男孩用汉语写下“生日快乐”。这位名叫奥古斯丁的14岁男孩在学校选修了中文,家住法国外省的他,每次去看望姑祖母总会缠着她问有关中国的故事。

埃莱娜·马纪樵和已故丈夫约瑟夫·马纪樵毕生致力于促进法中友谊。早在中法两国建交之前的1959年,马纪樵夫妇就开始在北京的外交学院教法语,培养了一批新中国的外语人才。6年后他们返回法国,在法国战后首个对华友好团体法中友好协会任职,为增进两国友谊辛勤工作。

马纪樵夫人还是农村经济学家,曾深入考察过中国农村并出版专著,被称为中法关系“破冰”先锋。她在法中友协的工作片段还被记录在巴金的散文中。

不曾上锁的教师宿舍门

马纪樵夫人回忆,当时她的先生约瑟夫正在撰写关于中国铁路史的博士论文,打算赴中国进行实地研究,恰巧在此时听闻中方正招聘法语教师。因中法两国尚未建交,夫妇二人去往瑞士伯尔尼的中国使馆办理应聘等手续。起初,马纪樵夫人是以教师配偶的身份随任的。

▲ 马纪樵夫人在法国巴黎的家中 (图片来源:新华社)

▲ 2016年2月16日,在法国里昂举行的“文化中国·四海同春”大型演出上,观众与川剧变脸演员互动 (图片来源:新华社)

▲ 2024年1月5日,在第25届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现场,嘉宾为北京天坛和巴黎圣母院冰雕揭幕 (图片来源:新华社)

“到中国后,同事们对我说,既然您也有高等学位,为什么不教书呢。”马纪樵夫人也觉得,能工作当然最好,“我也不喜欢闲着,我是职业女性。”

马纪樵夫妇在外交学院教了6年法语。在他们到来之前,学院的法语外教是苏联专家,教学材料主要是官方文件的法文译本,译文质量不高。“这样学生是走不了太远的。”于是,他们从零开始编写最基础的课文。“一篇教现在时,一篇教未完成过去时……中国同事也认为这样教的效果很好。”马纪樵夫人说道。

随着教学的深入,他们发现中国学生很擅长背诵,但疏于实践,有的甚至花大把时间背词典。“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够开口说法语。”

马纪樵夫妇编排出许多情景对话,由学生表演。他们还特别注重在教学中运用法国报刊。“这些学生都是未来的外交官,他们要掌握政治和经贸类的法语词汇。”

这对远道而来的法国友人,总想和中国学生与同事更近一些。马纪樵夫妇原本住在友谊宾馆,那里最初是为苏联专家建设的,居住条件较为优越,门口有警卫。“学生不爱来,同事也一样。我们觉得这样不利于教学。”

夫妇俩提出,希望搬到外交学院教师宿舍“灰楼”,这令负责外国专家事务的工作人员一时犯了难:“那可就没有暖气和地毯了!”外交学院的同事后来告诉马纪樵夫人,请示一直送到周恩来总理那里。周总理认为,“这对学院只有好处,如果他们之后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搬回去”。

就这样,马纪樵夫妇如愿住进校园。“楼上楼下,左邻右舍,都是中国同事。那些年,我们宿舍门从来没有上过锁,老师和学生有问题随时来。”

2022年,马纪樵先生去世。外交学院向马纪樵夫人发来慰问电,评价他们是“上个世纪中法关系‘破冰’的先锋”和学院“珍视的良师益友”,“帮助外交学院培养出一大批活跃在外交战线、为新中国外交事业添砖加瓦的外交官”。

“人民友谊的事业”

1965年返回法国后,马纪樵夫人把相当大的精力投入到法中友协的工作中。上个世纪60年代,在法国文化部的推动下,全国上下纷纷成立“文化之家”,马纪樵夫人常常受邀到各地讲座,向法国人介绍她生活过并有着深厚感情的中国。

借着良好的势头,马纪樵夫妇重振当时几乎停止活动的法中友协。法中友协成立于1952年,马纪樵先生是创始人之一。马纪樵夫人后来也担任过秘书长和会长。“我们努力争取重要人物参与友协活动。”为了能最大程度增进法国社会对中国的友好,他们专门设置荣誉会长一职,法国前外长莫里斯·舒曼就曾担任过荣誉会长。

1967年,马纪樵夫人率法中友协代表团访华,与各国访华代表团一起,受到了毛泽东主席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黑白合影上,她站在毛泽东主席与周恩来总理之间。马纪樵夫人回忆,当时的场景“十分有趣”。毛主席和每个代表团没有太长的交流时间,轮到她时,毛主席注意到这位法国朋友穿的是手纳的中式平底布鞋,于是友好地打趣。她说:“我在中国多年都穿这种鞋,非常舒服。”

结束外交学院的教学工作回国后,马纪樵夫人曾几次重返中国,长时间到山东、安徽、四川的生产大队深入考察,和农民同吃同住。她的见闻与思考集纳在1982年出版的《中国农村生活》一书中,为法国研究中国农村经济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马纪樵夫人在法中友协工作的片段还被记录在巴金的散文里。

1979年,巴金率中国作家代表团到法国访问。他在《人民友谊的事业》一文中写道,访问的18天里,马纪樵夫人“开她的小车”载着他去了许多地方,“有时路相当长,小车常常中途停下,我们有机会交谈”。巴金还说,马纪樵夫人以及其他的友协干部“没有得到片刻的休息”。

这篇散文收录在《随想录》中,书中还有多篇记录此次访法的文章,用巴金的话概括:“我们掉进了友谊的海洋里面。”巴金年轻时曾在法国留学,再访法国时,已是75岁高龄的知名作家。

马纪樵夫人回忆,当时有人担心她的“法国平民汽车”对巴金来说“不够气派”,但巴金留给她的印象是“十分朴素”的。临别时,巴金向马纪樵夫人赠送了《家》的法文译本,并在扉页上留言:“衷心感谢亲爱的朋友们为我们这次访问所做的一切。”

“希望中法关系越来越好”

这本签名“巴金敬赠”的《家》,珍藏于马纪樵夫人在巴黎的寓所中。她与巴金见面时,和他讨论过小说内容,如今因为视力下降,已不能亲自阅读。在老人看来,一百岁没什么了不起,“我更想去跑,去听,去看,最想的还是读书”。

很多人难以通读的《追忆似水年华》,马纪樵夫人也曾反复阅读。如今,女儿弗朗索瓦丝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照看。马纪樵夫人说:“很幸运能有这么好的女儿。”每天上午,护工上门把老人从睡床抬到躺椅上,傍晚再上门抬回睡床。

公寓的窗外摆着一盆盆鲜花。但窗外发生的事,老人已不能完全了解。去年夏天从广播听到中国南方多地遭暴雨袭击的消息,老人想起在中国的6年,每年都有省份遭灾。那时的生活艰苦,在外交学院,一张纸都很宝贵。

如果有机会重返中国,她说最想去的还是北京。“我在北京有太多的回忆。”在外交学院和学生们一起出游的场景,她至今记得。

好几次节庆,她受邀参加招待会,“干练而可亲”的周恩来总理“轮着桌子祝酒,用法语跟我们说贴心的话”。平日里,几乎每周她都要去看京剧。第一次在音乐会现场听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竟也是在北京。那是1959年,中国交响乐团(原中央乐团)为庆祝新中国成立10周年,首次完整演出“贝九”向祖国献礼。

老人还想再去一次天坛,“在我心中,这是建筑的完美形式”。

马纪樵夫人说,自己由衷地祝愿中法关系越来越好,但她有些忧心,因为如今这个“越来越个人主义的世界,合作与团结精神比我年轻时少了”。

老人是家中长姐,如今还有3个弟弟在世。奥古斯丁是她最小的弟弟的孙子,有次听她讲起当年在北京“夏宫”的故事,马上追问是旧夏宫(圆明园)还是新夏宫(颐和园)。老人惊讶于孩子竟对中国如此了解。

老人对中国最初的好感,来自另一个人写下的回忆,那是一名已想不起名字的作家写的中国游记。但她清楚地记得,60多年前的一天,丈夫回到家激动地说:“中国招聘老师了!你感不感兴趣?”年轻的埃莱娜回答:“当然!为什么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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