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诺邓古村太极锁水处的风味传承

2024-03-22 21:19王成
城市地理 2024年1期
关键词:盐井云龙火腿

王成

因盐而兴来自大自然的神奇馈赠

据史料记载,云南井矿盐业在秦汉时期就已产生,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朝廷在今天的大理云龙设置比苏县(白族语中“比苏”即“出盐地”之意),目的就是生产食盐以供应永昌郡军民生活所需。从西汉至南北朝时期,比苏县一直存在。如今,云龙县是大理州面积最大的县,因“澜沧江江上夜覆云雾,晨则渐以升起如龙”,云龙一名一直延续下来。

沘江,被称为云龙的“母亲河”,它从滇西云岭大山深处流淌而来,由北向南途经云龙县境120多公里,串起了县城和白石、长新、诺邓、宝丰等乡镇。最为神奇的是,生生不息流淌了千百万年的沘江水,在云龙县城北面1公里处的庄坪坝子和連井坪坝子之间,以鬼斧神工之力切割出一个“S”形状的天然太极图,而这个“太极”的“阴极”和“阳极”,分别由两个鱼形平坝组成,与传统道家图案一般无二。诺邓河自东北蜿蜒而来,从“太极两仪”的正中间流出,犹如一根银链上挂着一把童锁,古人称之为“太极锁水”。沿着“太极图”中间的诺河水往上4公里,便是诺邓古村。

诺邓村至今保留着滇西地区最古老、最集中、最完整的明清古建筑群和文化遗迹,现存100多座依山构建、形式多变、风格典雅的古民居院落。有玉皇阁、棂星门、盐井、盐局、盐课提举司衙门旧址以及盐马古道等多处古建遗迹。

据说,历史上发现诺邓村盐井的是一位牧羊人,他每天赶着羊群上山或者回家时,羊群都会跑到盐井所在的岩洞旁舔食卤水。早在约6500万年前的古近纪时期,这里曾经是一个盐湖。由于气候干旱,盐湖干涸后形成了含盐的岩层,水流经过含盐的岩层,变成了高浓度的盐水,这些盐水恰巧流经地层断裂交会的位置,通过断层的裂隙流出地表。发现这一现象后,诺邓村先民通过不断地挖掘,逐渐形成了现在的盐井。

公元1383年,明朝政府在云南设立四个提举司。其中,“五井盐课提举司”治所就设立在诺邓村。明成化二年,福建人黄孟通考取进士后,被委派到诺邓村任五井提举,掌管云龙地区五大盐井:师井、顺荡井、大井、山井、诺邓井。诺邓村因盐而生,因盐而兴,来自江苏、福建、江西、河南等地的人纷纷涌入山乡,落籍诺邓村。当时,诺邓村村民大多为煮盐的灶户、盐商、工匠及工人,鼎盛时常住人口达3000余人,加之商贸往来的众多流动人口,这个群山之中的村落,一度成为整个云龙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成为通往滇西各地盐马古道的中心地。

诺邓村从古至今恪守着一个村规:人们不得在村寨方圆3000米以内砍伐树木,用于熬盐和建造房屋。这是因为诺邓村建在高山之上,先民为了保持水土才制定的规定。那么,熬盐需要的大量木材来自何方?秘密就在天然“太极图”处。诺邓村村民利用太极图处独特平缓的地形,将远在兰坪等地的木材,经泚江运至诺邓村,再用铁钩打捞上岸,巧妙地解决了制盐中最重要的燃料难题。

尽管诺邓村拥有盐井这样的“财富源泉”,交通却极为不便。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人们以诺邓村为中心,开辟出了四条盐马古道:向东到大理和昆明;向南至保山、昌宁;向西翻越怒山和高黎贡山到达腾冲、缅甸;向北经过兰坪、丽江,到达西藏。通过马帮,诺邓村的井盐走出了大山,各地的货物也来到了诺邓村,这里四方商贾云集,历史上曾一度成为滇西地区的商业中心之一。

千年一味开启诺邓火腿的风味之旅

火腿,据传由宋朝的宗泽发明,江南地区腌制火腿最有名的是浙江金华。明代李道源任金华知州,其子李犬山到云南保山任职若干年,见诺邓盐后十分欣喜,便落籍诺邓村,将金华制作火腿的方法授予当地,诺邓火腿自此形成。诺邓火腿别具风味,这得益于“大自然的馈赠”。诺邓村恰好位于河谷中江水转弯的地方,此地温润的气候最适合火腿进行深度发酵。

“千年等一腿”,道出了诺邓火腿制作过程的漫长。诺邓火腿最佳的腌制时节在每年冬至到春节前,在这段时间内制成的火腿被称为“正冬腿”,也是真正传统意义上的诺邓火腿。新鲜猪腿首先要按摩挤血,排出废血;抹盐之前要用手使劲揉搓,被“揉开”的肉才可充分吸收盐的成分,一条后腿大致要用时40分钟;抹盐后要抹当地所产的苞谷酒,随后再抹盐。在先人古法中,制作者一边喝酒,一边将酒喷在火腿上,这样的好处是在获得创作乐趣的同时,可以使酒均匀地洒在火腿表面。最后,在外面涂抹上一层卤井盐泥,一个月后再把表面的盐全部拍掉,悬挂在特殊的储藏室内(不见光的通风屋)。腌制上好的火腿与温度和时间有关,在山谷中寂静的屋子里,火腿任由时间静静流淌,慢慢发酵,霉菌也渐渐长成……

在诺邓村黄树江父子俩的农家乐里,诺邓火腿是每桌必点的菜肴,客人们吃完饭后,总会跟老黄商量想买点走。父子俩有些尴尬,对方说尽了好话,才勉强同意他们带走一小块。“说真的,你不来我这个地方,你也没办法尝到。我们的火腿基本上不对外卖的。”老黄说,当地曾有一家公司要招待客人,专门点名要来他们的农家乐吃饭,甚至直接点了诺邓火腿。但当时老黄家里客人太多,而且火腿根本就不够用,最终只得婉拒。

井盐的产量不足,是导致火腿长期低产最重要的原因。黄树江父子俩的熬盐技术在村里已经算是不错,但即使在最好的熬盐季节里,一天到晚忙下来也只能熬出10多斤盐巴,这点盐最多只能腌出3条火腿。黄树江坦言,诺邓火腿的年产量无法超过2万条,10条火腿中有2条腌制失败是正常现象。

将猪腿做成人见人爱的火腿才是最有情意的,这是诺邓人信奉的美食法则。他们也认为,这是一只猪的最高荣誉。诺邓人视火腿如同艺术品,用尽了自己的心血与时间,要制作品质上乘的诺邓火腿,除去天时地利,取材也是关键。制作诺邓火腿首选乡下黑毛走地猪,它们吹山风、赏山雨、喝山泉,感受四季;吞野果、吃野菜、游野地,无忧一生,所以猪的肉质紧实、凝脂细腻、味道更香。老黄坦言,后期火腿腌制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宰杀时误伤了猪后腿,污血淤积在血管内无法被排出,腌制后便会出现腐烂情况。因此杀的时候要特别小心。

人们都知道诺邓盐的质量好,却说不出它的科学依据,后来地矿部门对诺邓盐进行了科学探测,表明盐矿体的储量达几亿吨,其中含有珍稀的钾元素,诺邓火腿好吃的秘密也就不言而喻了。普通的盐口感就是一个咸,有的还带有轻微的苦味,但诺邓盐的口感是咸中带鲜,类似于味精的口感。因富钾、高钙、低钠、无碘,诺邓盐对肉制品的穿透性特别好,至少可以腌透7层肉。即使腌制的时候盐放得多了,味道也不会发苦。因此造就了诺邓火腿独有的美味。

除盐之外,泥巴也是一大关键。“云龙一大怪,诺邓火腿裹着泥巴卖”,这泥巴就是诺邓千年卤井盐泥,富含钾盐和多种微量元素,在敷腌中具有杀菌防腐、保鲜吸盐的特殊功效。诺邓火腿一般挂2到3年味道最佳,2年以上的火腿可生吃,超过5年味道变淡了,反而不好吃。腌制成功的火腿,瘦肉布满大理石花纹,瘦而不柴;肥肉油香可口,肥而不腻,这正是诺邓火腿特有的品质。

2012年5月,中央电视台播出了美食类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第一集《自然的馈赠》便是讲述诺邓盐与诺邓火腿,自此诺邓火腿一夜成名。

古色古香最抚凡人心的人间烟火

诺邓村不仅拥有千年美味,还曾先后荣获多项殊荣,如“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中国传统村落”“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等。这些荣誉不仅是对诺邓村的肯定,更是对诺邓村历史和文化价值的认可。

走进诺邓村,天地之间弥漫着古老的历史气息。诺邓村的大部分人家就居住在村子小河西北向阳的坡上,房屋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沿石阶而上,“三坊一照壁”“四合一天井”“四合五天井”“一正一耳房”“一颗印”等典型的白族民居随高就低依坡而建,形式各异。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最高的屋檐滴落,滴了四次、五次、六次才能到地面,因此这样的四合院也被称为“四滴水”“五滴水”“六滴水”。

诺邓村还有全国唯一的“旱龙王庙”,别处的“龙王庙”是人们祈求风调雨顺的地方,而在诺邓村,特别是雨季雨水不断时,人们就希望龙王显灵,把太阳还给他们。原来是天旱时,卤水中盐的含量高、水分少,熬盐就可以省柴省力,降低成本。

来到诺邓村一定不可错过玉皇阁。这座始建于明嘉靖年间的阁楼,坐落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历经多次地震,依然屹立如故,现在阁前还露着巨石的一方峥嵘。整个玉皇阁采用中国传统的榫卯结构,绝无一颗铁钉。远观,可见玉皇阁上层檐下悬有4块方匾,上書“通明宝阁”,每匾1字,字大如斗,气贯山河;近观,阁楼底层面阔3间,屋檐下飞禽走兽、奇花异草等各式雕刻蔚为可观。门面上方悬有3块巨匾,红底金字,从左自右分别书有:“无极至真”“高御万天”和“真圣宗师”。进入殿堂中央,翘首上望,由32块彩绘木板,按八卦方位拼合形成的藻井上绘有青龙、白虎、朱雀等28宿图像,彩绘艺术精湛,历经数百年仍光彩夺目。

玉皇阁还曾作为村里孩子们的教室使用。诺邓村当地的小学是一个年级一个班,每个年级的教室是固定的,学生从文庙开始就读一年级,然后升到武庙读二年级,三年级后进入玉皇阁各殿上课,这些孩子从小骨子里就渗透着孔子的礼教师训。明朝开国之初,洪武十六年,五井提举司就开始在诺邓村设学祀孔,提倡“三更灯火五更鸡”的习风。随之科第渐开,童生相与入泮,自明末黄文魁首贡并出仕广东提举以后,一直到清末年间,据传古村里共出了2个进士、5个举人、58个贡爷、500个秀才,后经初步考察和现有资料统计,上述所说确为事实。

不经意间,一座庄严气派的建筑兀然耸立在眼前,竟是五井盐课提举司盐务局旧址。明朝中后期,诺邓井年产近百万斤的优质食盐,在云南乃至缅甸一带名声大噪,被誉为“味醇滇南无双卤,体洁迤西第一泉”。当时中央每年的财政收入为6000万至7000万两白银,而诺邓村上缴的盐税竟达3800万两白银之多,“占天下赋税之半”,堪称中国的第一税利大户。由此可见,当年一个小小的诺邓村对国家的贡献有多大。

诺邓村,一切皆因盐井存在,一切存在皆离不开盐井,这铸就了它曾经的辉煌,也注定了后来的黯淡。数十年前,大锅熬盐被真空制盐取代,诺邓村村民在失落中悄然完成了从手工业向农业的转化,黯然归入“山里人”的行列,成了住在雕梁画栋的“豪宅”里的农民。他们不时地推开厚重的古典窗扉,探出头来,凝视着南来北往的游人。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挣钱去了,留下的以老人、孩子居多。他们安详平静地生活其间,不像城里人那样,忙于把老屋翻盖成褪去历史、毫无生气的新房。如今,在写满祖先故事的老屋里,仍然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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