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治疗高血压临床研究概况*

张艳艳,毕颖斐

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 300380

高血压病为临床常见慢性病,若迁延失治,则可能损伤机体重要脏器,如心、脑、肾等,致使器官功能衰竭,并且可引起严重并发症,如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简称冠心病)、脑梗死、肾功能衰竭等[1-2]。近年来,我国高血压患病率逐年升高,据《中国心血管健康与疾病报告2020》[3]内容可知,我国18岁以上成人患高血压人数约为2.45亿,75岁以上居民高血压患病率为59.8%。

中医古籍中并没有“高血压”这一病名的记载,根据其临床表现和发病机制,可将其归属于中医学“头痛”“眩晕”“风眩”等范畴。中医认为,其发生常与情志失调、内伤虚损等因素有关,基本病机为肾阴亏损、肝阳上亢,本虚是机体阴阳失调,标实是风、痰、瘀互结阻滞清窍[4]。近年来,针灸作为中医学特色疗法之一,于高血压方面的应用逐渐增多,现从以下几个方面简要论述针灸治疗高血压的进展。

1 针刺疗法

1.1 毫针傅玉红[5]运用针刺与穴位按压治疗高血压,治疗组给予普通针刺加按揉内关,对照组给予生活方式干预,治疗后治疗组即刻血压下降,治疗30 min后两组血压逐渐处于同一水平线上,表明此疗法即刻降血压效果显著。夏红艳等[6]研究发现,针刺可促进颅内血肿吸收,缩小血肿体积,改善神经功能缺损,有助于高血压脑出血患者的后期恢复治疗。胡洁等[7]将“颅底七穴”(哑门、双侧风池、完骨、天柱)应用于高血压的治疗中,发现其降低舒张压的作用更明显。在子午流注时辰规律影响下,人体血压呈昼夜节律性变化[8],有研究发现,于多个开穴时辰针刺,均可在降低血压基础上对血压昼夜节律性产生影响[9-10]。有研究发现,针刺相同穴位,频率不同可影响高血压治疗效果[11]。一项多中心临床试验发现,针灸对轻度高血压影响较小[12]。但Seo等[13]对61例轻度绝经后高血压妇女进行长期针刺双侧风池、曲池、足三里、三阴交治疗,发现患者血压水平和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显著降低,生活质量明显提高。

1.2 电针李实等[14]将子午流注针法与电针结合,选择人迎、丰隆、曲池等穴,以“徐氏定穴歌”选开穴时辰、辅助用穴,联合厄贝沙坦治疗原发性高血压,发现观察组血压下降幅度、血脂指标、昼夜节律变化等均优于治疗前及对照组。Jiang等[15]研究证实,电针结合厄贝沙坦可缓解高血压患者的心肌纤维化。徐达[16]运用电针刺激耳穴神门,发现高血压患者第5分钟、第10分钟、第15分钟血压下降效果明显,表明电针刺激耳穴神门有助于即时降血压。另一项研究提示,电刺激耳穴降压沟可有较好的即时降血压效果,且在3～5 min时降血压疗效渐趋明显[17]。姜华等[18]对32例高龄高血压壳核脑出血者进行电针早期干预治疗,发现治疗组IL-6、Hcy等优于对照组,BEI指数组间对比无统计学差异。有学者研究发现,对内关、大陵、足三里、上巨虚、三阴交、漏谷进行电刺激可抑制免疫交感神经,从而降低中老年高血压患者血压与hs-CRP水平[19]。Wang JM等[20]观察电针太冲、太溪、人迎等穴对1期高血压患者肠道菌群的影响,结果发现,治疗组厚壁菌门丰度更高,拟杆菌门、大肠杆菌、志贺氏菌丰度更低,厚壁菌门/拟杆菌门比值显著下降,电针降血压可能与改变肠道菌群结构有关。

1.3 耳针吕雪莲[21]将66例1级原发性高血压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治疗组采取针刺联合耳穴治疗,对照组给予生活方式干预,治疗6周后,治疗组有效率为90.32%,对照组有效率为70.00%。鲍晓娜等[22]运用耳针治疗高血压75例,结果显示,试验组血压、炎症因子与E1水平均显著低于对照组,血压控制有效率显著高于对照组,表明耳穴贴压可在降血压基础上降低hs-CRP和E1水平。有学者对15例高血压患者进行耳针干预,用fNIRS 装置测定干预前后的脑氧合信号,发现耳针干预后低频振荡和极低频振荡范围内ABP与Δ[O2Hb]的耦合强度显着降低,但患者心率没有不良反应,表明耳针干预可改善高血压患者血流动力学反应[23]。

1.4 其他

1.4.1 埋针埋针可刺激皮部,虽然产生针刺效应较毫针针刺弱,但是作用时间、针刺效应较长,可调节脏腑功能,疏通经络,达到防治疾病的目的。卫彦等[24]在高血压患者背部膈俞穴埋针,观察治疗前后的血压变化情况,发现膈俞穴埋针有明显的即刻降血压和持久调控血压的作用。张步等[25]对40例H型高血压痰湿壅盛证患者进行埋针治疗,穴位选取丰隆、足三里与内关,两侧交替埋针,28 d后治疗组血压下降幅度、Hcy水平、中医证候积分及血脂指标较对照组及治疗前显著改善。有研究发现,埋针可有效降低老年高血压患者晨峰血压值[26]。

1.4.2 头针邢立军等[27]将68例透析中高血压患者随机分为两组,治疗组采取头针配合中注穴治疗,治疗组有效率为91.18%,高于对照组(P<0.0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刘远林[28]针对136例老年高血压合并抑郁症患者,采用头针结合常规西药治疗,8周后,治疗组HAMD评分、降血压疗效等均优于对照组。冯宝静等[29]在常规西药联合高压氧的基础上加用头针治疗高血压脑出血,治疗第14天、第21天,观察组血清NSE水平及脑水肿体积低于对照组,观察组NCSE、MMSE评分高于对照组,表明头针联合高压氧能更快地消除高血压脑出血患者脑水肿,改善认知功能。

2 灸法

2.1 艾条灸徐素娥等[30]将处于高血压前期的45例患者均分为3组,对照组未采取任何治疗措施,另外两组为艾灸组,但艾灸频次不同。4周后,发现频次较多的组血压降低幅度显著高于频次较低组和对照组,研究表明,艾灸确有降血压作用,具体疗效可能与艾灸频次有关。李文秋等[31]运用三才灸(百会、神阙、涌泉)治疗阴虚质高血压,每穴施灸30～40 min,以皮肤红润为度,结果表明,艾灸活血化瘀行气的作用与上述穴位配合可在降血压基础上改善患者阴虚体质。该团队另一项研究亦发现,三才灸可改善痰湿体质[32]。

2.2 艾炷灸霍芸等[33]将290例患者随机均分为瘢痕灸组和口服苯磺酸氨氯地平组,发现瘢痕灸组和对照组有效率分别为91.72%和81.38%,后期随访发现,瘢痕灸组复发率及不良反应低于对照组,说明瘢痕灸降血压效果较好,且远期疗效较好。唐三辉等[34]根据子午流注理论,选择特定的时间对应相应的脏腑经脉腧穴,即太溪穴、涌泉穴、三阴交穴,结合温和灸治疗高血压,治疗3个月和6个月后的收缩压、舒张压较治疗前和对照组均显著降低。

2.3 热敏灸陆周翔等[35]分别对不同体质人群正常血压高值进行热敏灸干预,治疗1个月后发现治疗组有效率、高血压确诊率、体质转平和质百分比等各项研究指标均显著优于对照组。表明该疗法可降低阴虚质、阳虚质正常血压高值,并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体质特征。邱莉等[36]研究发现,对H型高血压患者进行热敏灸干预,可有效降低Hcy含量、血脂水平及脑卒中后并发症的发生率。

3 综合疗法

3.1 毫针结合药物齐锋等[37]采取针刺联合舌下含服卡托普利治疗高血压亚急症80例,治疗组即时疗效、临床症状均优于对照组,表明针刺和药物配合治疗即时降血压、改善症状疗效明显。冯闪闪等[38]在硝苯地平与醒脑开窍针法基础上加用针刺人迎穴,4周后,发现血压各项指标均较前有明显改善。Jung H等[39]研究证实,针刺与西药结合不仅可降低高血压患者主要不良心血管事件、心肌梗死、脑卒中和死亡的发生率,还可降低缺血性心脏病相关死亡率和循环系统疾病相关死亡率。张晶晶[40]观察针药结合治疗痰浊阻窍型高血压脑出血的临床疗效,针刺选择靳三针中的“舌三针”“脑三针”,中药汤剂选择菖蒲郁金汤,治疗后发现洼田氏饮水实验评分治疗组下降幅度明显高于对照组,表明针药结合治疗可有效改善高血压脑出血患者遗留吞咽障碍。有学者观察针药结合治疗肝阳上亢型高血压的临床疗效,治疗组有效率高于对照组,症状评分低于对照组,表明针药结合对肝阳上亢型高血压有较好的临床疗效[41-43]。梁浩等[44]研究证实,针药结合可使颈总动脉内-中膜厚度变薄,降低肿瘤坏死因子-α、白细胞介素-6等炎症因子水平,减缓高血压患者动脉粥样硬化进展。张丽丽等[45]发现,针刺具有改善轻中度高血压患者左室收缩功能和舒张功能的趋势。

3.2 灸药结合李英等[46]、张凌凌等[47]、刘君等[48]用艾灸配合中药治疗痰湿壅盛型高血压,中药为半夏白术天麻汤,结果显示,灸药结合既可降血压、调血脂,改善头痛、头晕等临床症状,又可降低血管内皮损伤因子、肾损害标志物等水平,减缓动脉粥样硬化进展,延缓内皮损伤和肾损害进展。于东[49]研究表明,艾条灸治疗高血压,可降低不良反应发生率,安全性更高。研究发现,督脉灸[50]和任脉灸[51]分别对老年男性及中年女性高血压具备一定降血压作用,且操作方便,接受度高。

3.3 针刺联合穴位贴敷李盼[52]运用毫针和穴位贴敷联合干预阴虚阳亢型高血压,其可稳定控制血压,且优于单纯口服药物治疗。林凯冬[53]将吴茱萸敷料贴敷双侧涌泉穴联合攒竹穴对刺治疗高血压合并失眠,发现患者血压水平和失眠情况显著改善,表明针刺联合穴位贴敷可明显提高临床疗效。赵琳[54]发现穴位贴敷联合调督安神针刺法可显著降低高血压伴失眠患者的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评分及高血压三项水平,改善睡眠质量。

3.4 针刺配合推拿有研究表明,颈性高血压患者运用针刺联合推拿治疗疗效显著[55]。张文彬等[56]观察整脊疗法和针刺颈夹脊对颈性高血压的治疗效果,观察组有效率为83.33%,对照组有效率为66.67%,机制可能与刺激交感神经、调控椎动脉血流量有关。谢蕊等[57]发现,相对涌泉穴穴位贴敷,针刺太冲配合推桥弓治疗轻度原发高血压效果更明显,治疗前后血压差值比较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

3.5 皮内针结合药物李杨等[58]在常规口服降血压药物基础上,将五运六气理论与皮内针联合应用,观察治疗痰湿壅盛型高血压的临床疗效,治疗3个月,治疗组降血压效果及中医证候积分改善情况显著。王玲莉等[26]将300例患者分为对照组与观察组,观察组在常规药物治疗的基础上加用皮内针治疗。此疗法可明显降低老年患者晨峰高血压值,且皮内针操作简便,节省时间,更易减轻疼痛感。韩杰等[59]将皮内针运用于肝火上炎型中青年高血压的治疗,发现其在降低血压与不良反应方面疗效明显。杨彩云等[60]对80例原发性高血压患者采用皮肤针与中药汤剂养血平肝止眩汤联合治疗,发现试验组降血压幅度、心率、体质量指数等指标均优于对照组(P<0.05),提示针药结合可有效控制血压,提高临床疗效。另一项研究表明,皮内针结合常规西药治疗,可显著降低血液透析合并高血压患者血压,提高临床疗效[61]。

3.6 腹针结合药物童芬芬等[62]发现,腹针可显著降低原发高血压患者收缩压,改善血压昼夜节律性变化。邢军等[63]对60例非勺型原发高血压患者进行腹针结合苯磺酸氨氯地平干预,结果显示,治疗组患者血压、HAMA评分、HAMD评分均低于对照组,表明腹针可在降血压、调节血压昼夜节律的基础上,改善高血压患者心理障碍。高诗晴[64]研究孙氏腹针对痰湿壅盛型高血压的疗效,观察组有效率高于对照组,从长远降压效果看,观察组收缩压降血压速度逐渐加快,舒张压血压下降速度逐渐稳定,对照组则相反,提示腹针治疗高血压临床降血压效果稳定且持久。

4 小结

通过以上研究可知,越来越多的医家认识到针灸的独特降血压作用,将其应用于高血压防治中。针灸治疗原发性高血压、老年性高血压及轻度高血压的研究居多,降血压作用较为显著。研究发现,针灸可调节血压昼夜节律,使之在正常范围波动,从而达到降血压效果,其机制可能与钟基因Clock和Bmal1调控作用有关[65]。高血压持续进展会危害靶器官并产生并发症,相关研究发现,针灸对高血压伴焦虑、脑卒中、失眠等合并症均有较好治疗作用,优于单一药物治疗[66-69]。

针灸种类繁多,包括毫针、电针、艾灸、穴位贴敷等,疗效确切,不良反应发生率低。既往多项研究表明,针灸降血压的机制可能与抑制RAAS系统相关酶表达、改善代谢紊乱、抑制迷走神经活性、减少氧化应激反应与恢复损伤内皮细胞受体等有关[70]。目前,针灸治疗高血压的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临床针对针灸降血压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即时和短期疗效,对其远期疗效随访较少涉及,研究中针灸的选穴、作用频次、施术时间、刺激方式等方案差异较大,可能对结果产生一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