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入侵夏日

2024-04-10 02:41大西瓜皮
青年文摘 2024年7期
关键词:救助站花猫芙蓉

大西瓜皮

南方逢夏多暴雨,先天阴,再倾盖银河。

A大应用数学专业二班的班级志愿活动就恰好遇上阴天,这里是流浪猫救助站,也是本次志愿活动的目的地。

傅融戴上手套和口罩,准备去打扫猫舍,却被五只凶神恶煞的猫一起撵了出来,只能在附近闲逛,刚好看到工作人员提过的三花猫。据说它是站内最凶的一只,毫不亲人。然而此刻它却在陈听颂的怀里,翻滚撒娇露肚皮。

“这只猫叫什么名字?”鬼使神差般,傅融上前问了一句。

陈听颂吓了一跳,目光左右游移,一副心虚的模样。直到那只三花猫突然受惊,弓背想去咬傅融一口时,她才慌乱喊道:“芙蓉!不能咬!”傅融愣了又愣。“这只猫……好像和我同一个名字?”

陈听颂没有回答,抱着猫跑开了。傅融在暴雨前的风里站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听颂是不是讨厌他?连话都不想多说,躲得那么快?

傅融想不通,那么凶的猫都能被陈听颂喜欢,而他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被讨厌了?他与她除了在上课时会碰到,明明几乎没有交集。

他抓心挠肺地想了好几天,先前的小事一点点冒了出来。她是班长,有全班同学的联系方式,也有他的。只是她和他的三个室友全聊过天,唯独没找过他。甚至有几次他帮室友遛狗,偶然碰见,他刚要打招呼,她转头就走了。

傅融越想越烦,恰逢学院准备举办篮球友谊赛,他在参赛队内,便想通过跑步训练转移注意力,结果第一天晨跑就遇见了陈听颂。

跑步路线环绕A大主校区外围,那里有一条被芒草包围的沙溪。陈听颂在两片芒草丛中间钓鱼,脚边还有那只三花猫。

等反应过来时,傅融已经走到了陈听颂面前:“它不是救助站的那只猫吗,你领养了?”

看到傅融,陈听颂条件反射般抓住三花猫,不让它胡乱凶人:“我经常去救助站做志愿者,有时候会带猫出来兜兜风,钓鱼喂猫。”

这时,傅融想起自己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叫它芙蓉?和我名字谐音?”

陈听颂突然卡壳了:“因为……因为它的花色看起来像是芙蓉花。”她像是实话实说,又像是欲盖弥彰般补充道,“和你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傅融有些狐疑,回到宿舍,他随口和室友提起这件事。室友嗤笑:“在我这儿暗戳戳炫耀什么呢!哪个女生会给猫取一个讨厌鬼的名字?”

傅融纠结地皱起了眉。如果不是讨厌……难道是喜欢?因为害羞,所以要和自己保持距离?他突然愣住,仿佛正在破解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

因为种种困惑,傅融关注陈听颂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总不能真像室友说的那样,喜欢他吧?他们之间可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啊。

后来,每次晨跑训练,他都会经过那片沙溪,却再没遇见她……是在躲他?他想让陈听颂别躲了,也想听听她的真实想法。终于,在篮球友谊赛这天,他找到了机会。

学院内的友谊赛,班委充当后勤,陈听颂也在。比赛结束后,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有人提起前几天隔壁院的八卦——某人因为谈恋爱无心学业连挂八科。傅融随口接了一句:“谈恋爱这么麻烦,是我就不谈了。”

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陈听颂,想试探一下室友的猜测。陈听颂一边喝汽水一边点头,似乎是在附和他的话。傅融见状松了一口气,室友果然是在胡说。室友却依然坚持自己的猜测:“呵呵,等着吧,她表面坚强,指不定背地里哭得多难受呢。”

傅融冷笑,一个字也不相信。然而第二天上选修课时,傅融发现陈听颂请假了。她不会是真哭了一场,眼睛肿得没办法来上课吧?

不怪傅融多想,隔天陈听颂来上课时眼睛通红,神色疲惫。傅融心生愧疚,早知道他就不那么说了。下课后,路过陈听颂桌边,傅融几番犹豫后还是开了口:“心情不好?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他本意是想弥补一下,结果稀里糊涂就被陈听颂带到了流浪猫救助站也终于知道陈听颂为什么伤心。

“前天你们打球赛的时候,救助站着火了,还好人和猫没出事,但要打扫卫生重新翻修。”

陈听颂怀里抱着两只被烧秃了毛的猫,脚边还趴着芙蓉,笑着看他,没有一丝一毫为情所伤的模样,“你愿意来帮忙真的太好了。”

傅融心头一哽,一边觉得人真的不能太自信,一边任劳任怨地打扫起猫舍。

最后,他一个人顶三个人用,默默干了一下午的活。透过房间窗户,他看到陈听颂和其他志愿者在院子里给流浪猫洗澡。

她被猫甩了一身的水,头发上也是,小小的水珠在日光下比所有星星都耀眼。

不知什么时候,洗过澡的芙蓉跳上了窗台,歪着头看他。

傅融以為这只猫和他混熟了,想伸手摸一下,结果手背被它挠出了三道爪印。最后还是陈听颂来给他处理的伤口。

她低着头,抓着他的指尖,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手背。傅融忽然心慌起来,转过头不敢多看她一眼。傅融的心慌持续了很久,久到回寝室后,心跳还是乱得不像话。

室友打球回来,他假装无意地提起这件事:“我有个高中朋友……嗯,他最近和一个女生走得比较近。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心跳得很快,这是怎么回事?哦,对了,他不喜欢对方,只是觉得她人挺不错的,适合当朋友。”

室友“呵呵”两声:“不喜欢对方,心还跳得很快?那完了,他估计是得心脏病了。”

熄灯后,傅融对着手机查了半天心脏病的早期表现,没发现与自己相似的症状。只是从这天起,他发现自己不敢看陈听颂了,偶尔在教室与她目光对视,他也总是先移开目光的那个人。

最开始,傅融还觉得自己是身体素质降低了才会心跳紊乱,所以哪怕结束了篮球赛的训练,他也依旧天天晨跑。可惜跑了两个月,他再见到陈听颂时,心跳反而越演越烈。

这天,傅融正准备出门,他约好和陈听颂一起去做志愿者。室友忽然提起旧事,给了他当头一棒:“我还以为你和陈听颂会处不来,刚入学那会儿,她怕你怕得不行。”闻言,傅融猛地抬头:“她怕我?”

“对啊,刚入学那会儿,我在寝室曾偷养的那只狗,你帮我遛过。当时,我狗绳没买对,你遛到一半时狗脱绳了,差点咬了她……”

傅融的脸白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不会跳了。

更糟的是在救助站喂猫的时候,他差点又被芙蓉挠了,垂着眉眼委屈死了:“怎么总挠我,我很招人讨厌吗?”

陈听颂连忙安慰:“可能是因为你的性格比较像犬系?猫和狗比较容易吵架。”傅融睁大了眼睛,双瞳泛棕,声音微微拔高:“我像狗?”

陈听颂解释:“是夸你的意思,你打球的时候很有活力,像元气满满的小狗。”

傅融发誓要摆一整天的臭臉,以此反对“像狗”这一不实形容。然而他没坚持两分钟,就瓦解在了陈听颂的一句话里:“下周元旦放假,有很多人预约来救助站领养小猫,那天你有空和我一起来做志愿者吗?”

他想拒绝,可是头却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傅融想起室友曾经养过的那只狗好像也是这样,知道不能乱吃东西,却会在眼睛里可怜巴巴地写满“想要”。

元旦当天,陈听颂裹着白色羽绒服,像是快要融化的雪糕,一见到他就笑了起来。傅融忽然有些紧张,到了救助站也没有缓解几分。

陈听颂以为他还在害怕猫会挠他,特地抓来芙蓉,按住它的爪子,捧到傅融面前:“我捉住它了,你可以摸一摸。”傅融心情抑郁:“捉住了也没有用,它又不喜欢我,可能还很讨厌我。”

她眨了眨眼,捧着难得温顺的芙蓉,安慰他:“你不摸摸怎么知道?”

傅融犹豫了很久,才伸手摸了下芙蓉。他小心地缩着指尖,不敢碰到陈听颂的手,感受着心里的鼓噪。

她或许真的很讨厌他,可他还是想要靠近她。如果有机会,如果不过分,他还想轻轻拉一下她的手。

志愿活动结束,因为参加站内的员工聚餐,两人错过了宿舍门禁。

出租车停在校门外,傅融正想问陈听颂,要不要找个肯德基坐一夜时,她眨着眼睛问他:“去钓鱼吗?我还没试过通宵钓鱼。”

还是那条沙溪,为了方便钓鱼喂猫,陈听颂的钓竿都藏在溪边的石头夹缝里,还套了防水袋。

傅融想起了室友之前养的那只狗,跟她道歉,诚恳真挚。

陈听颂摇了摇头,觉得这件事和他关系不大,狗脱绳谁也想不到。她还说:“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是一只我喂过两次的流浪猫救了我……它好凶的,扑上去就和狗打了起来。”

“所以你喜欢猫,不喜欢狗。”傅融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问出那句话,“你觉得我很像狗……是讨厌我吗?所以才有了芙蓉这个名字?”

“没有,不是讨厌,只是有段时间撞见你在遛狗,有点害怕,后来就好了……”她着急地解释,眼睛亮亮的,不知道是月光还是节日烟花的影子。

丛丛芒草间,她在钓鱼,他就坐在她身侧,绞尽脑汁想找话题,然而还没开口,似近似远的地方忽然传来诡异的笑声。

紧接着,芒草尽头的小坡后传来凄厉的猫叫声和人的咒骂声。

傅融让惊恐的陈听颂留在原地,自己跑过去查看,结果只看到一个人受惊跑掉的背影。

很快,陈听颂也跟了上来,傅融顿时慌了,上前挡住陈听颂惊惧的目光,低着声音:“别看了。”

他的身后,一只小猫静静地躺在坡下,浑身是血,面目全非。

一开始,他见她只是安静地掉眼泪,随后开始哽咽,再然后眼泪越来越多。傅融手忙脚乱地擦着她的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他求她别掉眼泪了,他也好难受。

傅融的室友真诚地思考过一个问题,脑子好的人谈恋爱是不是都不走平常路,好好的暧昧期不去球场耍帅赚印象分,却天天跑学校机房。怎么,试图优化恋爱算法?

过了大半个月,隔壁院传出一个消息,有个大四学长被开除了,原因是虐猫并拍摄视频,严重违反校规校纪。室友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查出这件事的人是傅融。

傅融猜想那个虐猫的人多半是惯犯,而且很可能是A大学生,便用机房电脑检索附近跟虐猫相关的标签,缩小范围一一排除。等他终于找到了那人,才又继续去救助站做志愿者。

陈听颂不知道他前段时间在忙什么,以为那天晚上他也被那只猫的惨状吓到了,反过来安慰他:“不用怕的,如果晚上会做噩梦,可以试试洋甘菊香味的眼罩,能安神……”

傅融没有说自己这些天做了什么,只是笑着看她逗猫。

也是这一天,他们在离开救助站时遇到了附近人家养的三只土狗,聚在路边树下,像在村口开大会。陈听颂紧张地抓住了傅融的手,他带她绕路走了很远,已经看不到狗了,她还没有收回手,他也没有松开。

从夏日进入冬日,他一遍遍确定自己的心跳,一遍遍承认自己的心动,然后看向了她。“陈听颂,我能和你告白吗?我发誓,有的小狗绝对不会咬人。”

他的眼睛明亮,像是在夏日种下、冬日生长的宝石,比所有小狗都要真诚。

他想告白,也希望她不会嫌恋爱麻烦。

(摘自《花火》2024年1月B刊,本刊有删节,八方留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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