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调研路

2024-04-12 12:37余春生阮周围
读报参考 2024年9期
关键词:湖南调研农民

余春生 阮周围

97年前,33岁的毛泽东尽管“做了四个月的农民运动”,却发现自己对农民运动的了解“是异常肤浅的,一点不深刻”。于是,他冒着深冬的严寒回到家乡湖南,辗转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5县,寻找答案。历时32天,行程700余公里,1.7万余字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成为调查研究的经典。

回望百年奋斗史,调查研究是共产党人的传家宝。刚刚过去的2023年,党中央决定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对于成长在网络时代的当代青年,调查研究是陌生的。为什么要重视调研?去哪里调研?怎么做好调研?让我们踏上了青年毛泽东走过的调研之路,在时光交错中寻找答案——

走到“树下” 遇见群众

出发的第一天,我们遇见了一棵700多年的白果树。

1927年1月5日,正是湖南最寒冷的时节,毛泽东在湘潭县城考察后步行来到韶山银田寺。在这棵白果树下,他向社会各界200多名代表作了形势分析和动员演讲,随后在银田寺白庙的正厅里主持召开了30多人参加的调查会。

几天后,在衡山县福田铺乡,我们又遇到了一棵200多年的古樟树。1927年1月17日,毛泽东在这棵樟树下召开群众大会,当地农协干部和农协会员共600余人到场参加,他站在树下发表了激情豪迈的讲话。

相隔近百年,如今当地百姓已无法向我们清晰讲述当年的细节。不过,毛泽东在树下“开大会、斗地主”,几乎人人知道。

為什么总是选择在树下开会?这是我们讨论的第一个话题。

毛泽东曾说,一到下面去跟群众接触,就能感到有生命。过去,“村头一棵树”,往往是老百姓闲时聚集聊天的第一去处,走到树下,便能遇见群众。

根植沃土,其叶方茂。行程中,我们反复翻阅毛泽东撰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常常被其中鲜活生动的语言吸引,至今读来仍有力量——这是深扎土地迸发出的活力。

如今的银田镇政府,与银田寺的白果树只相隔一条马路。我们不禁设想,如果是今天的我们来到这里作调研,就算要召开村民座谈会,大概率也会选择在镇政府的会议室里。

我们总说,到了乡镇、进了农村,就是打通了调查研究的“最后一公里”。殊不知,从会议室到树下的距离,就是“最后一公里”里的“最后一百米”。到群众中去,倾听最基层的声音,记录最真实的诉求,直面火力最集中的“吐槽”,无论在当下还是过去,仍是深入、读懂基层的最佳方式。

在村口的大树下,我们仿佛触摸到了调查研究的一块基石。

叩开农家 直抵现场

醴陵市东富镇东富寺。青砖红墙的庙宇矗立田间,墙面被时光篆刻下斑驳印记,见证着这片热土的激荡变化。这是当时的醴陵南一区第一乡农民协会所在地。1927年2月1日,农历除夕,毛泽东从醴陵县城出发,迎风冒雪徒步十余公里,来到东富寺,继续农民运动考察。

在这里,他召集农协干部座谈直到深夜,在群众大会上向700多名农民群众慷慨演讲,广泛访谈各阶层人士……通过直接深入老百姓生活中间的实地考察,他获得许多在省城长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第一手资料,直击全国农民运动第一线,用大量具有“现场感”的细节生动还原了这场农村变革。

现场在哪里?在人民群众火热的生活中。人民群众火热的生活是调查研究的“活样本”。

行程中,我们听到了青年毛泽东与佃农张连初促膝长谈的故事。

1926年,毛泽东回到家乡湖南,通过与张连初的交流,深度了解佃农的生产与生活情况,获得了宝贵的第一手调查材料。如今,翻开这本12页的报告,我们清晰看到张连初一家三口全年生产生活的全部收支、结余状况。这份报告带给我们很大启发。从走近群众到走进群众,再到走进群众真实的生活,是一步步靠近真理的过程。97年前,青年毛泽东通过这种方式,叩开一户户农家的门,记录下农民群众最真实的生活。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到现场去”,去扎根到最真实、最生动、最热气腾腾的大地。

善用巧劲 找到关键

在衡山县福田铺乡,毛泽东当年的调研旧址只剩下那一棵香樟树。“怎么办?刚来十分钟,难道现在就打道回府?”我们一脸茫然。经过商量,我们决定:“既然来了,那就去村里找农户聊聊吧!”

在这趟调研路上,“这个选题要怎么做?”“我们要采访谁?”的迷茫感不时向我们扑面而来。但我们一次次发现,只要找人聊起来,很多焦虑就消解了大半。关键是——找谁聊?

随机入户,与不同群众交流,可能在许多人看来是一种广撒网的“笨办法”。但对于不太熟悉农村的我们而言,这是帮助我们构建基本认知的重要手段。

这也是青年毛泽东作调研时常用的方法。在福田铺的两天一夜,毛泽东既和干部群众了解了福田铺农运斗争及农民禁赌、禁鸦片、开展诸禁活动的情况,也走访了当地几家南货、绸布店,详细调查了商店的营业额捐税、供销行情等经营及开支情况,收获了丰富的一手材料。

不可否认,这种办法是比较费力的。我们在有些调研中常常收集了“一箩筐”的素材,结果被素材所困,找不到方向。毛泽东也认为,在调研过程中,如果我们观察问题是走马观花的,各样都弄一点,这只是空费了时间,一事无成,“调查的结果就像挂了一篇狗肉账”。

沿着他的足迹前行,我们发现,青年毛泽东在“广撒网”的同时,也讲究技巧。他不仅是到群众中去、到现场去广泛地收集材料,更善于找典型样本,抓住关键对象。

1926年,青年毛泽东选择佃农张连初并非偶然。当时张连初正值壮年,家庭生活条件尚可,但他在全年无休、风调雨顺、家中无人生病的情况下每年仍入不敷出,可以想见中国大部分佃农的生活实际是更苦的,“牛每年尚有休息,人则全无”。正是通过对张连初这个典型样本分析,毛泽东才了解到中国大部分佃农的实际生活状况。

我们寻访发现,青年毛泽东的足迹常常停留在祠堂、庙宇等地,他在这些场所做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开调查会。 在他看来,“开调查会,是最简单易行又最忠实可靠的方法”。调查会上,毛泽东并不用“广撒网”的方式搞座谈,他认为,“到会的人,应是真正有经验的中级和下级的干部,或老百姓”。

如何才能找到关键?答案就藏在毛泽东出发之初。

在一个个历史陈列展馆中,我们看到,毛泽东始终保持着对“如何看待与如何对待农民运动”的思索与追问,要回答清楚农民运动到底是“糟得很”还是“好得很”。这种问题意识,让他在调研中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深入群众、抵达现场是找到关键对象、关键现场的前提,而带着问题去“抓关键”便于我们更高效地从特殊性中发现普遍性的规律,更好地认识事物的核心。

行程结束,写下这篇文章时,我们尚不敢说已然领悟到青年毛泽东作调查研究的精髓。

我们深知,调查研究博大精深,常学常新,常练常深,我们大概只窥见了“冰山一角”。

《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力量穿越时空,焕发光彩。调查研究的力量,在新时代依然直抵人心。这条路,我们将一直走下去。

(摘自《新华每日电讯》余春生 阮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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