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地标

2024-04-13 00:23白小易
百花园 2024年4期
关键词:沈阳人小易吾爱

白小易,1960年生,遼宁沈阳人,一级作家,沈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出版小小说集五部、长篇小说三部。小小说代表作《客厅里的爆炸》获1985年《中国青年报》与中国文联联合举办的“千字小说征文”一等奖,并被国内外数百种报刊和选集转载,入选美国Norton出版社出版的《世界60篇优秀短小说》。曾获“辽宁省优秀青年作家”和“沈阳市德艺双馨文艺家”称号,另获其他各类文学奖数十项。

迄今为止,我生命中百分之九十的时光都是在沈阳度过的,但是我真正熟悉的地方其实真不多。

1960年我出生在沈阳第一医院,几天后正式来到了位于“草仓路”的家——有点儿出身草莽的味道。我成长的那个年代当然也不会好好念书什么的,直到1976年才在学习这件事上认真起来。那时我先后在沈阳九十一中和沈阳二中上学,家住在“文化路”——我终于走上了文化之路。此后不久,我考上了辽宁大学中文系,学习文学艺术,毕业后也如愿进了文学艺术部门工作。这时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家,住址是“文艺路”——与我的职业和气质都挺配。我在这个领域耕耘了我的整个职业生涯,到退休时,我可以不自谦地说我是一个从文的老手了,而这时我的家也搬到了“文萃路”——我是不是有资格住在这条街上?

在文萃路新家附近遛了几回弯儿之后,我发现不远处还有一条“文安路”——我怀疑会不会还要搬一次家,以给自己一个最终的完美归宿。

就算没机会再搬家的话,我也是有办法的——比如我住在文艺路时,上班和回家必须路过的一条街叫“五爱街”。走在五爱街上,我时常感受到的爱不止五种,于是我在心里把它改成了“吾爱街”。还有,大家都知道我现在的住址附近有一条著名的大河穿城而过,她的原名叫“浑河”。我觉得这埋了吧汰的名字配不上她,就自己叫她“昏河”。虽然也不完美,但至少还浪漫点儿——我们就当她是一条爱河吧,让沈阳人爱到昏天黑地不好吗?

二中的正门,正开在“吾爱街”上。二中的校友册,独缺1978年的毕业生,而我就是这一年“离校”的——是的,这一年没人毕业。二中的牛×,就在于它不留文科生。选择理科的,留在二中升了十年级;选择文科的,分别去了九中和二十七中。所以二中已经不承认我的校友身份了。当年我在二中,却并非无所作为。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文稿,就是在二中的数理化课堂上开始书写的。我的班主任老师是教化学的。可能是在一忍再忍之下,他在一堂课下课后直接走过来收走了我的文稿。他拿着我的稿子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空座,坐下,开始“审读”……我记得我一点儿也没有惊慌,反而在实时关注他阅读的表情。我看到的表情正是我写这些文字时想得到的。我的小说很长,但好在下一节正好是自习课,他就一直没动,坐在那儿看。他一口气看完后,走到我身边,把稿子还给了我。从此他不再试图帮我搞懂化学方程式,而我却回应了一个我觉得好玩儿的结果——这一学期的期末,我的化学成绩突飞猛进,进入了班级的前几名。可惜好景不长,下一学期他调走了。我的化学成绩又一落千丈,回归了老样子。这位化学老师姓陈。

教我们语文的女老师姓易,在老师里算比较年轻的,所以其他老师叫她“小易”——这就有意思了,因为我也叫“小易”,而且我还是语文课代表。老师们可能并不把课代表当回事,但课代表自己不这么认为,至少语文课代表非常关心语文老师。我在她生病请假的时候甚至擅自在班里代课,替她把该上的课都上了。她长得小巧玲珑,个头刚好到我的下巴。除了特别剧烈地笑出几丝鱼尾纹时,她大多数时候是可以混在女生堆里的。于是这愈发让我关心和呵护语文老师。我们在课堂上的眼神交流也是正常的。在没人能接住她的各种提问时,通常是由我来收拾残局的。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要替老师掌控局面。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隐隐发觉语文老师有点儿回避我的目光了。又过了一个学期,易老师也消失了。比较调皮一点儿的想象是,易老师和陈老师一起去了什么地方。但实际上后来我知道,陈老师回了福建老家,而我的小易老师调到了沈阳的其他学校。远在闽南的陈老师回来看望过我们这班同学,而就在沈阳的易老师却从此杳无音信。这之后就是升十年级,学校明确告知没有我的位置了,让我在九中和二十七中里选一个。

看看,我以一己之力,让两位老师逃离二中,更使二中因我而不敢留文科生。这么想想,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非要将我排除在名册之外了!哈哈……二中,吾还是爱你的!

[责任编辑 王彦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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