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光 丢了真名的“三栖”“牛”人

2024-04-15 00:45余玮
中华儿女 2024年4期
关键词:报告文学中国女排女排

余玮

如果说,1978年的春天,徐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让当时的中国百姓知道了“哥德巴赫猜想”,让数学家陈景润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为迎来中国科学的春天吹响了号角,那么可以说,20世纪80年代初,鲁光的报告文学《中国姑娘》横空出世,记录了一个时代,鼓舞过无数国人的拳拳报国心。从此“女排精神”深入人心,从此他享誉文坛,以至“弄丢”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近3个小时的采访,记者一直被眼前的耄耋老者所感染。鲁光睿智幽默、童心未泯,随和、豁达,脸上总是泛着和善的微笑。头发已稀少而灰白的他,精神仍矍铄,且不时在交谈中给人带来笑声。

这么多年来,他的光阴几乎都泡在墨里。无论是作为记者、作家还是画家,他一直与笔墨为伍。作为新闻记者,他亲历过乒乓外交,见证过中国女排辉煌,报道过运动员光环背后的传奇;作为报告文学作家,他成了用激情洋溢的笔墨,书写了女排姑娘们发奋拼搏为国争光的事迹,感动并激励了无数中国人;作为画家,他落笔不俗,往往寥寥几笔就能勾画出鲜活的生灵,画风拙朴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给人别样的视觉冲击。

鲁光可谓新闻、文学、美术“三栖”名家。他自称“低产”,自喻是一头牛、勤奋又个性十足的牛,一生耕耘着自己的一方园地。对于新闻采写,他的经验是眼勤、腿勤;对于文学创作,他的经验则是脑勤、笔勤,对于画画,他的经验却是用心、用情。

亦文亦政亦艺的鲁光一次次跨界出圈,让人羡叹。因为用心,他的字句尽彰文心、画笔尽显童心、作品别具匠心。

当代中国体坛跌宕的见证

罕有人知,鲁光本名徐世成。“我是家里的老大,有两弟两妹。”

鲁光名字中有个“鲁”字,许多人误以为他是山东人士,其实他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浙江省永康市方岩镇两头门村,是鲁光的出生地。1998年底,退休不久的鲁光回到老家建起了五峰山居,与自然作伴,开启京城故里两地居住的候鸟式生活。“在老家造了山居,人回去,心也回去,把朋友带回去,把人脉带回去,想成为一座桥,为老家的文化事业出点力。”

“退休前,我像一头牛一样全力工作。退休后,我随意写作,随兴画画,常回老家走走住住。我的山居,在公婆岩山下。院里有清泉、山塘,门前有古樟。数十块大鹅卵石散放庭院里,鹅卵石上有我的师友们的墨迹石刻……这满院落的石刻,是留给故里的一道文化风景线。”接受采访时,鲁光坐下不久就介绍起自己的山居,并说历史上陈亮和朱熹曾在这里论道,令人神往。鲁光曾自刻有一闲章“五峰山人”,足见他对故乡山水的热爱与认同。

鲁光感恩家乡,每每有人来向他求教与艺术相关的事,他从不推辞。“故里是我人生的起点,我艺术的源泉。乡情、亲情、友情、爱情——诱发着我的文思和画思,激发我的创作灵感。”慢慢地,五峰山居成了永康传承、弘扬文化艺术的加油站。一时间,原不知名的小山村活跃起来。

2020年,鲁光将自用的五峰山居捐给当地政府。爱书如命的他,又将上万册藏书、上千本珍贵的签名本及一批自己创作的字画、书稿捐给老家政府,供艺术馆、图书馆陈列和使用。“我的艺术源于故里,也必将回归故里。”以“割爱”来强调自己之所爱的他坦然地说:“有舍必有得。舍去物质的,得到精神的。舍了之后,得到一个好心态,轻松愉快度余生。”此前几年,当地政府为他建立“鲁光艺术馆”。

鲁光是做秤师傅的儿子。在北京寓所,有一杆红木杆、两头包铜皮的秤。这是十年动荡中,父亲托人带到北京送给鲁光的,并附信叮嘱他“做事做人心中都应该有杆秤”。早年放学后,鲁光就帮父亲刨秤杆、磨秤杆、钻秤花,当年父亲就告诫“只做公平秤,绝不做黑心秤”。鲁光说,半个多世纪来,自己搬过几次家,但这杆红木秤始终挂自家墙上最显眼的地方。

是呀,心中有一杆秤,那秤砣便是自己,心中没有杂念,就代表着公平、正直。鲁光说,一晃父亲走了好几十年了,这杆红木秤成了老人留给自己的遗产。

20世纪50年代,鲁光在浙江东阳中学读高二时,就在心中埋下了文学的种子。有一回,他用心写了篇作文,老师误以为是抄袭的。得知实情后,给他打了一个全班最高分。念中学时,他是上海《青年报》的通讯员,不时收到3块钱或5块钱的稿费,没想到写作也有不错的报酬,于是萌生过长大后写作或当记者的想法,后来也想过当翻译。高考时,他考入上海外国语学院俄罗斯文学专业,因为中苏关系紧张,俄语人才过剩,又转学到华东师范大学读中文专业。

1960年,鲁光提前一年自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因才华出众被点名分配到《体育报》华东记者站(驻上海)当记者,开启了自己的职业人生。命运一兜三转,鲁光圆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并开始用笔名“鲁光”。“鲁光,走鲁迅的光辉道路。这是我取笔名的本意,20世纪60年代当记者时开始用。”

飞出两头门村的小山窝,笔名“鲁光”叫响了,以至于他的原名反而没几个人知道了。“到外地,经常有人用他的笔名订车票、机票或订宾馆,与身份证不符,出现很多麻烦。”退休后,鲁光找公安部门正式将“鲁光”改为自己的身份证用名。

1961年4月,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举办的第一次世界大赛。中国男团一路闯进决赛,对手是世乒赛五连冠日本队。决赛当天,容纳一万五千人的北京工人体育馆座无虚席,而更多的人则是通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实况转播收听。中国队5:3击败日本队。鲁光回忆,领导不放心我们年轻记者,让一位年纪大的记者写团体赛特写。我们没有任务,比赛看得过瘾。苦了那位老记者,赶写不出特写,体育报只能采用《人民日报》的文章。没有本报记者自己的文章,虽然没有我们的责任,但心里总不是滋味。1965年,第二届全运会在北京举行,“这次全运会的报道是我写的,结果倒过来了,《人民日报》没有用自己的稿件,用的是我写的那篇。”

1971年,鲁光在国家体委工作,历任干事、副处长、处长。再之后,他出任中国体育报社社长兼总编辑。此时的他是正局级新闻业务干部,才40岁出头。

曾是一线记者,现在成了新闻采编工作的主持者,鲁光最懂得真实的重要。他认为,真实是文章的生命,真情是文章的灵魂。他写中国女排敲开世界冠军大门,写原国家体委的历届领导,也写北京体育馆路的变化。他在体育界有很多朋友,他是中国体育事业发展变化的见证者,他真实生动地记录着中国体育界的曲折与辉煌。他写人物,不以成败论英雄,注重细节描写,有血有肉,简约生动;写赛事,省略竞技过程,突出人物在拼搏中的精神境界。

在采访过程中,鲁光与郎平、陈招娣、曹慧英、杨希、张蓉芳、周晓兰、孙晋芳、朱玲等这些可爱的女排姑娘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情愫。有一次采访周晓兰,二人谈得很投机。最后,周晓兰甚至将日记本都拿了出来。两人拉了勾,“只许看,不能写,更不能外传”。鲁光花了一个通宵,读得津津有味。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鲁光笔下的文字堪称中国体育史真实而生动的记录,记录了当代体育的跌宕和兴盛。

“洛陽纸贵”的轰动背后

1981年11月16日,中国女排与东道主日本队在第三届女排世界杯比赛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较量。最终,中国女排以3:2的比分战胜日本队,首次夺得女排世界冠军。

鲁光此前就写过这些女排姑娘。“我第一次接触老女排是在秦皇岛训练基地,见到了当时的主教练袁伟民、邓若曾,郎平等队员也在队里。我采访女排,也不是什么宣传任务。当时我是国家体委教育处的处长,主要管全国运动队的思想工作。那时了解到的情况是,女排和男足都可能会有突破,足球可能会冲出亚洲,女排可能拿到世界冠军。所以我就想,这两支队伍都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如果他们赢了,应该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如果输了,也应该解释清楚为什么会输。”抱着这样的想法,1981年,鲁光去了湖南郴州,女排正在那里训练。

尽管中国女排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并不被全球范围内的女排界看好,但是自70年代末开始,中国女排逐渐展露出强大的实力。当时的鲁光注意到,在1978年和1979年的亚洲杯上,中国女排连续两次夺冠,奠定了其在亚洲乃至世界女排领域的统治地位。“到湖南郴州后我就提出,可能会写一篇较长的文章。因为我感觉一般的新闻报道说明不了深层的问题,运动员的艰苦生活很难表现,只有报告文学,可以详细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袁伟民就跟全体队员讲,鲁光是来检查我们工作的,但是他也打算写个文章,大家配合一下。教练一说话,队员们都很配合,我就在郴州住了半个多月,边看她们训练边采访。”在湖南郴州,鲁光获得了中国姑娘们训练生活的一手素材。

“我在郴州采访时,女排还没取得突出成绩,但她们训练非常刻苦。我记得杨希在训练时腿部肌肉断裂,在宿舍养伤。她告诉我,自己根本不敢让父母来看她,父母肯定舍不得女儿这么练。但她在宿舍完全躺不住,总想着尽早恢复训练。”女排训练强度非常高,当时讲究“三从一大”(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进行大运动量训练。“我在郴州看她们训练,陈忠和当时是助理教练,他就站在一个很高的凳子上往下使劲扣球,女排队员们都是闭着眼睛去接,因为疼啊,球打到哪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我采访时候问她们,队员们就说了,不这么练不行啊!”训练场上的一幕幕感动着鲁光,他暗暗地给自己打气,要用心用情写好这些中国姑娘,写出自己的所见所闻。

当鲁光积攒够素材时,他动笔了。内心,似乎有着厚积的岩浆即将爆发。

感动之中,鲁光顺利写出了7万多字的《中国姑娘》。这可是工作繁忙之余的成果。当时,他规定自己一天必须写3000多字,晚上写不完就凌晨写,在逼仄的卧室兼书房里天天写,一连写了一个多月才定稿,首发在1981年第5期《当代》杂志上。

鲁光说:“后来女排夺冠是在11月的世界杯比赛,如果女排没有拿冠军,可能《中国姑娘》也就是一篇普通的文学作品了。夺冠之后一下轰动了。当时单行本第一版只印了5万册,结果还没上市就没了——全国妇联一下子要走两万册,新华书店内部职工又分走很多,往各地书店运的路上还分掉很多,都到不了书店就分完了。几乎所有的省级报刊都转载、摘载了《中国姑娘》,电台也反复广播,现在最好的文学作品也不可能出现当年那种情况了。”

长期在《体育报》工作的经历让鲁光有很强的新闻敏感,这成就了他。“《中国姑娘》一时洛阳纸贵,这远远超出我的想象。”鲁光回忆,那时收到的读者来信,足可以装上一麻袋,还有可爱的女读者寄来照片以及求爱信。“女排姑娘夺得世界冠军,在改革开放之初,这是最提神的事。”而《中国姑娘》则传递了这种精神,起到了催化之效。谁也想不到,之后几十年间,这部报告文学长盛不衰,后被收进“共和国作家文库”和“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文学读本”,还被收入小学六年级语文教材。鲁光因此被中国报告文学学会授予中国报告文学创作终身成就奖。

女排的连续夺冠,也使鲁光的热度持续不减。今天接受采访,鲁光谦称自己沾了女排的光。“虽有激情,也拥有丰富的第一手资料,但思索得不深,写得也太赶。我深知《中国姑娘》有如此热烈和持久的反响,不是我写得有多好,而是女排精神经久不衰。”

回过头来看当年写就的那本薄薄的《中国姑娘》,鲁光一直强调自己“总有一种负疚感。由于种种原因,写作、思考都太匆忙,我未能把《中国姑娘》写得更满意”。他说,从老女排到新女排,教练员和运动员都在不断更换,但女排精神却延续不变,中国女排成了世界排坛的一个传奇。

鲜为人知的是,当年采写《中国姑娘》时,鲁光的父亲不幸病故。“我离京去郴州时收到电报,说父亲病危。头年,他病危过一次,我回去看他,他闯过了死亡关。这回我抱侥幸心理:也许会没事儿。没想到这次父亲走了,我回不去,母亲骂我‘不孝之子。唉,忠孝不能两全!第二年我回老家,在他坟前一页一页烧了一本《中国姑娘》。父亲生前支持我写作,若得知儿子写了这一本书,会含笑九泉的。我是忍受着丧父的巨大悲情写作的。”

接受采访时,鲁光说:“周立波、郭小川碰上我说,体育是文学创作的富矿。他们也爱好体育,鼓励我进行文学创作,说新闻只告诉我们事实,许多人不满足,想了解人物背后的心灵。现代著名诗人李季对我说,去掉新闻语言,用文学语言表达。郭小川、袁鹰他们那一代老作家就在写报告文学,我当时就跟着郭小川学习。”

后来,鲁光当选为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鲁光的不少报告文学、人物传记、散文、电影电视文学剧本的素材就来自体坛。他撰写的脍炙人口的报告文学《中国姑娘》、《中国男子汉》,分别获过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鲁光说:“报告文学,我的至爱。一篇《中国姑娘》,让我这个记者圆了一个文学梦,走上了报告文学写作的漫漫人生路。”

鲁光与中国女排前国手陈招娣是浙江同乡,他写陈招娣训练时自我加压、“三走三練”的《苦练》,曾入选初中语文课本。说到陈招娣,鲁光说他印象特别深刻的是,1981年女排世界杯决赛,中国女排对阵日本女排。其实,早在第一局比赛时,陈招娣的腰就严重受伤了,但她强忍着不吱声,忘我拼搏。中国女排绝地反击,最终夺得冠军,晚上,在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庆功时,袁伟民发现队员少了一个。原来,陈招娣已经躺在二楼的床上动不了了。袁伟民端起酒杯,蹬蹬蹬上楼给这位特殊的功臣敬了一杯酒。陈招娣特别感动,“袁指导,谢谢”,说完就哽咽了……鲁光说:“她身上的硬骨头精神像一种与生俱来的特质。”

《中国姑娘》曾让鲁光一夜成名,他与中国女排也由此结下一辈子的情谊,他的眼睛与笔从没有离开过中国女排。晚年,鲁光仍旧十分关注女排动态,每逢重大赛事他都会守在电视机前看直播。“虽然女排已换了几回血,现在场上的女排姑娘的名字我几乎都是陌生的,但当我坐在电视机前,面对荧屏看她们英勇拼搏的场面时,我眼前不时闪现老女排姑娘当年的动人英姿。”

随着社会变革和时代变迁,中国百姓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对竞技体育也不再唯金牌论。但鲁光认为女排精神像一面永不褪色的旗帜,能在中国体育和中国社会发展过程中鼓舞民心。“如今,人们更看重的女排姑娘的战斗激情,这种女排精神将鼓舞和激励所有中国人去奋斗和拼搏,去实现我们伟大的中国梦。”

半路出家的“文学入画”者

采访中,笔者笑言鲁光有“三只手”,在新闻、文学、美术三方面卓有成就。他说自己前半生当记者和作家,以写作为生;后半生钟情书画,沉醉丹青。有人说鲁光下半生比上半生活得精彩。许多人看了老人的画作,说:“这个老头真了不起!”

他把既往的荣誉像生活累赘一样清零,就像他自己说的,60岁以后一切从零起步。摆脱了名缰利锁的他,放低身段,找准位置,腾出精力,虚心地向生活学习,向时代学习,向他人学习,真正做到活到老学到老。他同时有“三只眼”,“我比别的画家多了两双眼睛:记者眼和作家眼。记者眼,对事物敏锐,能及时捕捉稍纵即逝的美。作家眼,又使我的画充溢着人情味”。

鲁光的画技得到过画家李苦禅的指教,并成为崔子范的入室弟子。不为人知的是,鲁光孩童时就爱画画,“初二时就画过黄继光炸碉堡”,只是没有条件就后来中断了。参加工作之初,还临过丰子恺的画。有一年,他拿一篇采访稿送画家李苦禅审。文章的细腻记述,让李苦禅自然十分满意,于是说:“我看你有艺术细胞,对画很有悟性,如果学画画肯定能画好。”没想到,大画家的一句话点燃了鲁光久远的梦。后来,他又认识了画家崔子范,没料到崔子范同样认为鲁光不仅文笔好,而且有绘画的天赋。于是,鲁光向崔子范提出收自己为徒,自己为他作传,阴差阳错地走上了学画的旅途。这一年,鲁光49岁。

有牛脾气的鲁光,近知天命之年拿起画笔,依然牛劲十足,不信自己画不出名堂来。他研习牛屁股就花了不下两年时间,常常对着宣纸着魔似的,恶补基本功。每天一画起来,他什么都忘了,忘了喝水,忘了吃药……夫人戏言:“像你这么用功,傻子也能成画家。”而他则说:“本人起步晚,又自知笨拙,所以什么都比别人要花加倍的时间。真是朝涂夕抹,废纸万千。把别人逛公园、喝咖啡、下棋的时间全用上了。靠反复涂抹,记住一些造型。再靠反复涂抹,完美一些造型。这样,才敢不打草稿,在宣纸上着墨。我每年都要撕毁大量的画,一毁就是上百张,即使暂时留存参考的,过些时候还要再毁。”

“崔子范先生从哲学入画,我从文学入画。我还从古代的岩画、汉画,从民间艺术、摄影艺术,从油画、版画中汲取养分,当然更从大自然和人世间汲取养分。”鲁光不克隆大家,能冲破陈规陋习,跳出框框,用自己的眼睛感受新的世界,他用自己的思想去寻找新的艺术方位,用自己的表现手段去解决绘画语言形式,不但与大家拉开了距离,而且打造出与众不同的现代画形式。他把中国画“知白守黑”的原理一反正负,把计白为黑颠倒过来,变计黑为白,反白为黑,让视觉效果反其道而行之,产生不同凡响的视觉冲击力,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1994年底,鲁光的作品受邀列入中国美术馆“中国作家十人书画展”,1996年受邀在中国画研究院首次举办个展,分别获得成功。后在海内外多地多次举办个人画展,人民大会堂、中国驻外大使馆、日本现代水墨美术馆等都收藏有他的画作。

画家刘勃舒说:“鲁光很有艺术才气和灵气,有追求,有个性。”画家周韶华说:“鲁光的大写意中国画,完全用自己的眼睛感受新的世界,用自己的思想去寻找新的艺术方位,用自己的表现手段去解决自己的绘画语言形式,打造出自己与众不同的现代画形式。”文艺理论家何西来说:“鲁光的画风,我以为可用‘敦厚浑朴之象,稚拙灵妙之趣12字当之,浑朴而近大化,稚拙而见童心。”

鲁光的画被专家归入新文人画,有别于历史上知识分子画,也有别于宫廷绘画和民间绘画。文学入画,是鲁光追求和倡导的创作理念。他将文字讲述经典变为以彩墨表述人生,以大写意的花鸟画作展现出对人生、生命的重新思考。他说:“无论我画牛画鸡画鸟,也无论我画山画水,无不是在画人,画人的思想、情感、理念,画人生阅历,画对生命的思考。一言以蔽之,就是画自己。”

鲁光的画作,尺寸大多不是很大,有的甚至只有巴掌大小,但画风诙谐风趣,透着文人的骨气。自称“老顽童”的鲁光很勤奋,经常在微信朋友圈内晒自己的新作,或通过微信小窗向朋友“炫”自己得意的近作。

夕阳西下,放牧归来的孩童躺在牛背上,手中还抱着许多鸟蛋、鱼蟹。孩童摇头晃脑,怡然自得;牛也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鼻孔里发出轻快的嗤声。这是鲁光儿时的故乡记忆,如同一幅画卷。属牛的鲁光出生农家,祖祖辈辈以牛耕作活,幼时放过牛,牛是他儿时形影不离的伙伴。

长大后,鲁光远离家乡,到大城市打拼,牛和田园成了他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美好。爱牛的鲁光,画得最多的也是牛,赠人最多的作品也是牛画。他画的牛多有憨态,不失亲和力,用笔流畅自如,不生硬,给人舒坦。他在画上常题有一句话:“站着是条汉,卧倒是座山。”在鲁光的眼中和笔下,牛的精神就是中华儿女的精神,就是中华民族的精神。

有一年在某草场,一群牛在悠闲地吃草。鲁光一同前往的老友远远地对牛指手画脚,不知不觉地发现鲁光独自离开、朝牛群走去。这时,大家不约而同脱口而出:“老鲁归队了!”实际上,鲁光早把自己归入牛类。笔者就从他的牛画中看到了他的影子,如他的勤恳而真诚、憨厚而坚韧、宽厚而随性、奉献而不计回报,也有他童年的记忆与人生的印痕。就连个人体形也像牛,宽脑门、大眼睛、体魄雄健,即便老来也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条壮汉。他说:“牛乃吾伴,牛乃吾友,牛乃吾师,吾一生爱牛,一世画牛,皆缘于此,画牛实乃画吾之思想理念追求,故求形似更求神似。”牛,实为他的自画像,渐渐成了他的图腾。

鲁光的画风拙朴厚重,不跟风、不追潮,只随自己的心意,心到则笔到意到。为追求字画协调,他开始尝试用左手书写汉字,达到巧拙互用、拙茂巧稳的艺术效果。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未拜过师的他宅在家操刀刻印自娱,其中有关牛的肖形印就刻了10多方。他说,自己的画,盖上自己刻制的印,画风与印风还挺相配。

在中国体坛、文坛、画坛勤奋耕耘了大半个世纪,鲁光圆了人生三大梦:记者梦、作家梦、画家梦。退休后的他開启了“人生第三个春”,渐入佳境,创作出不少好作品。晚年,不时到家乡永康五峰山居面对窗外的群山挥毫作画,他言,自己最后一个梦是“落叶归根梦”,他以艺术的方式回乡。

“我希望我的左手超过右手,画画超过文学,后半生超过前半生。”写作、绘画之余,鲁光练练八段锦、散散步。生活中的鲁光阳光、宽和、诚恳、坦荡而不拘小节,广结善缘,活得真实而妙趣横生,说“自己找事做,自己找快乐”。

责任编辑 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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