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卫 精准治疗为肿瘤患者带去希望

2024-04-15 00:45赵汉琪
中华儿女 2024年4期
关键词:大卫导师肿瘤

赵汉琪

肿瘤,总是给人一种恐惧的印象。如何摆脱“谈癌色变”的阴影,是医者的心愿,也是医学研究人员努力的方向。

作为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博士研究生导师、科教外事部主任、放射免疫与分子影像室副主任,陈大卫自学医之始,便心怀敬佑生命、救死扶伤的初心和热忱,致力于肿瘤放射治疗与科研,利用射线这把隐形“手术刀”,为患者提供精准治疗。

如今,“90后”陈大卫已成长为我国放射肿瘤学新生代的代表人物。在日复一日的忙碌和坚持中,他找到了作为医生的价值和光亮,那就是尊重生命,崇尚科学,将研究成果转化为医药技术和临床应用,帮助肿瘤病人解除病痛,更好地守护人民的生命和健康。“此生所求,我永远在路上。”

朝对的方向努力奔跑

陈大卫的家乡在山东莱芜,父母都是中医,从儿时起,他就经常听父母讨论病人的病情。父母时常提到,中医的一些治疗还是需要借助西医的手段和方式,这份好奇和渴望,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立志学习西医临床的种子。

2009年,陈大卫如愿以偿进入潍坊医学院(2023年更名为山东第二医科大学)学习。医学专业的学习内容广而专,身边的良师益友、舒适的科研环境,让他很快融入了医学的海洋,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优异的成绩并不足以概括陈大卫的大学生涯,在篮球场上激烈拼抢,在志愿活动中挥汗如雨,在校艺术节舞台上展现主持风采……作为学生会干部,他的工作得到老师同学们的认可。

本科毕业后,陈大卫选择了继续留校深造。硕士期间,他师从中国工程院院士、山东首批泰山学者特聘专家于金明,加入了于院士的团队——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放疗科,这是一支在中国乃至世界放射肿瘤学界都首屈一指的团队。“在这样顶尖的团队中,我能接收到肿瘤放射领域最前沿的动态,对我而言受益匪浅。”在于金明的引导下,陈大卫对肿瘤学亚方向研究产生了兴趣,而这个研究方向属于肿瘤学的新兴领域,前路未知,充满挑战。

硕士期间,最初接触学术论文时,陈大卫也经历过一段焦头烂额的时期。“我的第一篇SCI论文是一篇个案报道,是研究生入学半年后发表的。当时正值临床轮转期间,时间紧任务重,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是写中文还是写英文,结合多位前辈的意见,我决定写英文。”

论文撰写期间,是无数个在实验室度过的漫漫长夜。“真正开始写文章时才发现笔下空空,这个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明明心里有很多想法,但真正要写的时候却什么也写不出来。”面对这种困境,行动派陈大卫的解决方案是:一天只写三句话。“一天只写三句话,把大目标分成小任务,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2017年取得硕士学位后,陈大卫坚定地跟随导师于金明院士的脚步,来到山东大学临床医学院肿瘤放射治疗学专业攻读博士。学路漫漫,在漫长的科研生涯中,投入一个未必有结果的研究是极其艰难和枯燥的,陈大卫坦言,自己也经历过一段迷茫期。

“刚读博士研究生时,我所做的肿瘤学亚方向在国内才刚刚开始,涉猎的人并不多。那时身边的其他肿瘤学研究生大多主攻分子生物学、遗传学,只有我自己在做肿瘤免疫方向。作为一个临床型硕士研究生转科研型博士,初入实验室遇到了很多问题,有大半年的时间感到‘水土不服,很多次想放弃,但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陈大卫回忆。

由于缺乏该领域师兄师姐的交流、指导,很多前期资料只能自己整理,所以陈大卫科研的过程也是颇多坎坷。但他坚持了下来,最终,推开了免疫治疗的这扇门,看到了一片“蓝海”。对此他深有感触:“一个好的科研工作者需要耐得住寂寞,享受得了孤独。”

成長的路上不仅要努力奔跑,奔跑的方向也至关重要。关于科研方向的选择,陈大卫多次提及自己在科研道路上的引路人——于金明院士。他直言,自己之所以能够在科研道路上走下去并有所收获,多亏了导师的引导。

陈大卫经常收到导师与他讨论学术问题的电话或者邮件,而且导师言传身教,经常在临床实践中教给他国际前沿的诊疗方案,培养他严谨的诊疗思维。在他发表学术论文过程中,会遇到审稿人提出的一些问题,导师每次都能找到问题的重点,引导他进一步思考。他们的师生情谊,也在这援疑质理中,无声流动,日渐增长。

精准放疗为患者带来福音

读博期间,出国深造是陈大卫的目标,用全球视野、前沿技术武装头脑也是导师于金明院士对他的殷切期望。2018年,受导师的引荐和自费资助,陈大卫得以前往全美排名第一的癌症研究中心——得克萨斯大学MD安德森癌症中心,接受联合培养。

新环境、新知识、新体验、新生活带给了陈大卫满满的收获,开阔了视野,但他也坦言,刚到美国时也经历过挫败感。“在安德森中心做的第一个实验是平板克隆,是我们放疗专业最基本的实验,没想到这个两星期就能做完的简单实验,我用了三个半月才最终做出了想要的结果。”

陈大卫并不因为挫折而有所退缩,反而更坚定了在肿瘤放射治疗学专业钻研的信念。深知学术研究的不易,他抓紧每一分钟,疯狂汲取学术养分,经常在实验室打地铺进行实验,还经常凌晨两三点回复国内同事的邮件、修改文章等等。

2020年,陈大卫博士研究生毕业,来到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放疗科工作,正式成为一名肿瘤放疗科医生,主要负责科研和实验室工作。身边经常有人问他,癌症能治好吗?放疗到底有没有用?甚至在有些患者的固有观念中,放疗就是“治不好、照一照、止止疼”的姑息治疗方式。

陈大卫的导师于金明经常提及英国皇家马斯登癌症中心教材扉页上的一句话:肿瘤治愈有两种手段,冰冷的手术刀和灼热的放射线。手术是切除肿瘤,放疗则是利用放射线照射肿瘤进行治疗。射线的能量可以破坏癌细胞的DNA双链结构,使肿瘤细胞停止生长,直至肿瘤死亡。陈大卫解释:“经研究,部分恶性肿瘤经过治疗后会有长期生存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率实际上是逐年下降的。”

陈大卫介绍,自1895年伦琴发现X射线,1989年居里夫妇提出并命名镭元素,放疗的历史由此开启。此后的100多年里,从普通放疗到精准放疗,放疗技术飞速发展,然而,大众对放疗的认识仍然不够充分。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表明,70%以上的肿瘤患者需要接受放疗,其中40%的肿瘤甚至可以通过放疗得到根治。“在美国,癌症的治愈率高达55%,其中约有70%的患者在治疗过程中会涉及放疗,这个数据在我国仅有20%—30%,即有一半以上的肿瘤患者由于对放疗的认识不足,导致未能及时或者恰当治疗。”

“我理解患者的担心,他们认为放射线既然能杀死肿瘤细胞,会不会也同时造成周围正常器官的损伤?”每当遇到有疑问的患者或家属,陈大卫也总是深入浅出,用患者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好比一个鸟笼里面有一只鸟,笼子相当于肿瘤周围的正常组织,而鸟则是肿瘤,鸟的心脏代表肿瘤的核心。过去,传统放疗由于设备和技术落后,在照射鸟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伤及鸟笼。虽然鸟消失了,但是笼子也被毁坏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是为什么过去很多病人做完放疗后会出现皮肤溃烂、恶心的原因。”

随着现代放疗设备和技术的提升,进入了精准放疗2.0时代。简而言之,肿瘤是什么形状,射线就是什么形状,精准度得到提高,“直接将射线打在鸟的身上,从而减轻机体的副作用。”而更新一代精准放疗,也是陈大卫目前正在致力研发的放疗3.0时代,通过对肿瘤核心精准定位和勾画,“可以准确地打击鸟的心脏”,使疗效最大化,同时避免副作用。

作为一名优秀的临床放疗科医生,陈大卫既有过硬的临床技能,又致力于学术研究。近年来,他将工作重心放在肿瘤放射治疗联合免疫治疗的临床和基础研究工作上,以期为肿瘤患者带来更多生存获益。陈大卫坦言,仅应用免疫治疗在临床上的获益并不高,幸运的是,放疗的加入可以提高免疫治疗的疗效。“放射治疗和免疫治疗二者联合称之为免疫放疗,放疗杀死肿瘤释放抗原,这种抗原又可以作为免疫治疗的源头,二者可能产生1+1>2的效应。”在世界范围内,已经掀起了这股研究的热潮。

“科研路道阻且长,吾辈还需上下求索。”如何提高放疗和免疫联合的有效率、降低毒性,如何利用放疗激活免疫释放的抗原,如何明确放疗剂量分割模式与免疫联合的机制等等,这些困扰免疫放疗领域研究者的众多世界性难题,也是未来陈大卫探索、努力的方向。“解决问题、打破困境,没有捷径,只能分而治之、各个击破。若能一通百通最好,若不能,还得继续钻研。”言语中,他充满笃定,“任何工作都不会一蹴而就,也未必一直有人同行,忍受长久的孤独是研究工作的必备技能,始终如一才是获得成功最好的品质。”

不断追求技术革新

2020年10月20日,陈大卫以共同第一作者兼共同通讯作者,在《柳叶刀—呼吸医学》(The Lancet Respiratory Medicine)上以原创研究形式在线发表了题为“Pembrolizumab with or without radiotherapy for metastatic non-small-cell lung cancer: a pooled analysis of two randomised trials Pembrolizumab”的研究论文,在国际上首次提出肿瘤免疫城墙基因的概念。该论文是自1953年放射远隔效应被提出以来,在国际上首次在临床水平以统计学差异的效力证实其存在,证实了在晚期非小细胞肺癌当中,放射治疗的加入可以显著提高免疫治疗的疗效及病人的生存。

提及自己科研生涯的“高光时刻”,陈大卫至今仍感十分幸运。“这篇文章从完成到最终接收,前后历时11个月之久,被其他刊物几次拒稿之后,能发表在最顶尖刊物之一的《柳叶刀》,作为通讯作者之一,我特别荣幸。当时正值COVID-19在全球蔓延,杂志中80%的文章都与COVID-19有关,而我们的文章能够在这个领域发表,更加难得。”

1953年,放射学家R.H.Mole发现,射线使得小鼠一侧肿瘤缩小的同时,对侧未接受放疗的肿瘤也发生了缩退,这种现象被称为放疗的远隔效应。陈大卫说:“很多人认为放疗类似于一把无形的手术刀,是一种局部治疗,其实它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隔山打牛。”自1953年远隔效应理论提出后,学界一直未证实这个问题,即使有个案报道或者小规模动物研究的印证,也未有定论。“在给肿瘤科以外的医生之间介绍这个概念时,很多人不信服。”

陈大卫介绍,放疗界最接近于证实这个观点的研究,是2019年发表在《JAWA Oncology》的一篇文章。他发现,对于受照射的肿瘤,放疗联合免疫有很强的增敏作用,对于非受照射的肿瘤也有很强的增敏效果。陈大卫坦言:“遗憾的是,虽然他发现了这个趋势,但是没有统计学差异,这就意味着无法用科学观点来下结论。”

医学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證。陈大卫想到,既然看到了趋势又没有获得差异,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数据量不够,而且预设终点值范围过高,夸大了远隔效应的作用。他想起MD安德森癌症中心的James Welsh教授团队也曾进行类似研究,规模虽然较小,但确实能扩大数据支撑。于是,他与美国的教授进行沟通,并与荷兰科学家联系,进行了汇总分析,在导师于金明院士的指导下,完成了论文,该论文也荣获美国放射治疗学年会(ASTRO)2020年度唯一“国际论文奖”。

近年来,陈大卫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高歌猛进、屡有建树:入选中组部“万人计划”青年拔尖人才项目,中国科协青年人才托举工程,荣获第27届中国青年五四奖章、中国肿瘤青年科学家奖、中国免疫学会青年学者奖、山东省科技进步一等奖、泰山学者青年专家等荣誉,先后4次在美国放射治疗学年会(ASTRO)进行口头发言,并斩获中华医学会、中国临床肿瘤学会、中国抗癌协会和中国医师协会等国内四大肿瘤学会优秀论文奖,担任多个著名肿瘤学期刊“放射免疫”方向的审稿人。

这一切荣誉,在导师于金明院士眼中,早已有迹可循。他表示:“大卫虽然从平凡中走来,但是他不甘于平庸。他虽非毕业于所谓豪门院校,但深知学术研究的不易。”如今,陈大卫也接过了导师的接力棒,成为近50名硕士生、博士生和博士后的带教老师。此外,他身兼多职,兼任团委书记、科教外事部主任、放疗科研究员、放射免疫与分子影像室副主任,可谓医、教、研、行政一肩挑。

在博士生颜薇薇眼中,陈老师是个大忙人,忙起来经常顾不上吃午饭。他具有强烈的求知欲,时刻保持持续学习的状态,关注专业前沿进展然后分享给学生。“陈老师有着出色的沟通能力、耐心和责任心,为学生提供了良好的学术氛围和指导。他总是鼓励学生发表独立见解,并给予充分的支持。”她说,“每当在学术方面遇到困惑,陈老师总是会耐心仔细地听我阐释观点,并一针见血地给予指导,提出新的研究思路,为我的科研工作注入了更多的激情和动力。”

对待科研,陈大卫总是充满激情和严谨的态度,追求卓越,充满热忱。在他看来科学研究不仅仅是为了发表论文,更要关注能否服务临床工作,因此,他鼓励团队成员将研究成果转化为临床应用,从临床问题出发,解决问题,回归临床。

2023年11月,山东省肿瘤医院质子中心正式开启临床试验。质子放疗被誉为放疗皇冠上的明珠,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治疗手段。陈大卫介绍,72岁的1号受试者毛先生,8年前曾进行过肺癌手术,2023年在另一个位置发现了新的病灶。和之前全麻手术、两天半才苏醒不同,在质子中心优美的音乐中睡了一觉,放疗已经完成,没有其他不适,感觉非常好。

陈大卫认为,未来的放射治疗不仅是单一的治疗技术,而是各种技术和治疗手段的综合。尤其是AI,具有强大的图像识别及分析能力,在放疗靶区识别和勾画等领域具有巨大的应用空间。“我们正在努力打造全方位智能监控放疗平台,让无法看见的人体内脏器官在虚拟数字空间清晰展现。”作为一名放射肿瘤科医生,他对未来肿瘤的治疗充满期待。

责任编辑 陈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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