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之春（组诗）

周启垠

弹道不再是弧线

多么直接，精准，沿着星球的一个方向

直接穿越空气，穿越云朵

与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包括孩子刚刚伸出摘玫瑰的手

擦边而过

直接避开，一个房子，窗户，桌子

包括放着旗帜或一个笔架子，抵达椅子

那椅子上的人刚刚放下手中的笔

地球轻轻抖了一下

多么直接、精准，那天的风

和往常一样散漫地飞

那柳絮飘飘的春天莺燕自如地飞

桃花漫不经心地开

水自由地流淌，溅出的水花

仿佛谁家的孩子，随手扔出了石头

水花开的灿烂溅到每个人的脸上

你的脸我的脸都有点湿润

我们都以为是雪花膏

其实，溅在脸上

还是有令人震惊的红色

多么直接，精准，一个城堡就是一个世界

一个人就是一个城堡，一个脚印

就是人类的归宿留下印章一样的痕

弹道不再弯曲，哗啦一声

别以为有音乐飘起，有响动奏出春天的乐章

有掌声激起人类的鲜花簇拥

看不见的颜色被硝烟淹没

人类在弹道的无痕光影里

突然燃烧着梦想的身影，一节一节火车一样

倏然而过

人坐在椅子上，来不及抬一下眼

再看一下吧

弹道真的不再弯曲

靶场之春

花开放的时候，我们的手白晰如玉

轻轻拂过每一阵风掀起的花海

整个世界突然如此温馨

射击的声音，是一声春雷

演习的声音，一点一滴划过一些人的心间

颤或者不颤，都用好奇的心

穿越数千年的硝烟与战火，向和平靠拢

我们爱好花，爱春天

这个春天来临的时候

所有的脚步在一块石头上立定

所有的目光在一个靶心聚焦

所有的心跳在一个频道上激越

战争与和平的浪潮

拉动和反复，两者之间像两只脚

一前一后，交错

春天其实太美好，稚嫩的眼神

从青年的梦想上升为守护的士兵

警惕，冷峻，巍峨的身影

在春的花海里上升，浮动

直接以宇宙为背景

看着人间烟火弥漫生活的温馨

渴望春天，守卫春天，创造春天

每一朵花都曾经受过血液的滋润

生活的灿烂才如此珍贵

靶场不大，靶场之春

回荡的旋律

给世界一阵一阵幸福的颤栗

和恐惧的雷响

直接穿破有良知并蝉翼一样薄的耳膜

训练呼吸

轻轻张开口，呼，再出去一点

就一点声音足够，别惊动醒来的恐惧

其实没什么恐惧，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呼出的可能是二氧化碳

可能是废弃的钢轨在心中堆积得太久

而吸也一样，用鼻子吸

慢一点，再慢一点，吸下去

鼓起来的是肚子

是容天下山河的广大

遥远，且无边无界，无怨无悔

无喜无怒

吸，一点点的氧

活跃整个黎明，太阳升起来

吸一颗太阳的圆，在地平线上

和自己的身影一起上升

上升，呼与吸，愉快一点

用我们轻轻抱着地球的自信

用微笑的面容，说一声：早安！

有毒的沉醉

我爱你，梅花般冰冷和嶙峋的芬芳

也爱你三千公顷起伏又紧致的波浪

爱你的孤独，守着一窗明月

爱你的惊雷声在满宇宙的屋顶隐动

而你的舌，卷舒萬里风云

更卷舒激情的焰火

我需要激情，而诗情在你的大地上点燃

一颗小痣，伏在手

储藏着十万年的纯酒

我愿意歪着头，在山之巅河之谷

承受一直以来，有毒的沉醉

就一枝

我来时，其实已过了花期，雪在飘

天空昏暗，雪在枝头，虽有余韵

余香缭绕，茂盛的花期的确已过

而且时已近黄昏，暗香浮动

月黄昏，不过未老，我不来，不会老

更不会凋谢，嫩芽和嫩苞依然鲜艳

依然妖娆，依然让人销魂

触发激情如花瓣一样迸溅，如星光一样闪烁

澎湃激越的涛声，深入骨的娇美

用绕梁的古琴之声直接穿透整个冬天

冬还是那么慢，在缓慢中

用时针与分针搅碎日子，我站着

如木，如一枝看着另一枝

地老天荒的风雪覆盖了一身的深情

如燃，就一枝

还是那一枝，在风雪中动

与梦境交织，我为风的突然转向

不知所措，为一枝暗香，直接转头

痛心疾首，不甘，不舍，不忍

我再不可能是宋朝的那个诗人

疏影横斜，粉蝶一样的真身

断魂，此情绵绵，欲说还休

遥远，真的遥远，可能地老天荒再也无期……

执着

这就对了，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抓住

不要放松，哪怕是一块石头

黝黑的石头固定在那里，也要抓住

往上，往上，爬，攀缘

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让火焰咝咝往上窜

让所有的悲伤、黯淡、不幸都垂落下去

必须向上，不发声呐喊但咬紧牙关

让所有的遗憾都抛成脑后的云朵

即便自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

小商贩，打工者，伐木人，或者随意的一位劳动者

在逶迤不绝的队伍中都不要放弃

必须执着地用尽最后一口力气

用尽最后一滴鲜血，每走一步都不回头

每走一步都发自己的声音

用自己的血煮沸冒出火焰的光芒照亮暗夜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一帆风顺

只有执着地前进才能有最后享受的乐趣

在执着的坚持中把笑声留到最后

让真实的身体拥有真实的身体

让飘逸的灵魂拥有飘逸的灵魂

狐狸总是用她的美摄取另一个灵魂的依附

而狐狸从不害人，只攫取人的精神

不用怕，执着！用执着抵达最后的真实

用追寻告诉世界，最后的旗帜

总会高高地飘扬在山峰上

跟着血脉无休止地跳动

用手轻轻捻一捻眼前的夜色

这河岸上的夜并不宁静

灯光亮得七零八碎，霓虹扯乱汽车喇叭

起伏，丝绸，河水

波光粼粼的语言开始哑默

你在与不在都一样

你来与不来都一样

心头从来就没有空过

眼前从来就没有消失

是的，你的影子

在河岸上，在时光里

从故乡到异乡，从这里到远方

跟着血脉无休止地跳动

最后百米冲刺

我与北风从开始就相遇，这最后百米的冲刺

我知道，只能有兩个字：坚持

北风用它的寒冷，用它的针，它的刺，吹我，扎我

我依然相信这要多大的仇恨

才需要一个涉世未深青年的尝还？

这从东追到西的紧逼，这阻挡的力

让我裸露于作训服之外的每一寸肌肤都上升着温度

我知道，我从脸，从眼睛，从额头，从嘴唇

都一定是红色的了，从内心到体表膨胀的力

与北风的力正好一个当量

我用速度，耐力和爆发力，齐齐发力

我从灵魂深处喊自己：冲啊

我知道，我本身就带着力

从生活的每一天都能狠劲地冲出去

香格里拉，我的爱

就一点点的光芒，在你的脸上照耀

一点点的光芒，迷离，朦胧，神秘

连你的舌都卷出妖娆的醉

而你发出的心底从没有发出过的幸福感觉

你的意念，欲望，或者精神

迸发出来的星星，在那个时候直接照耀我心底

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到底生命中奔涌着什么样的激情

但你的光芒一下子照亮我的一生

让我在绝望中产生更多想象

在希望中打开城池和梦想

给我无尽的探索勇气

我的心，我的灵魂不断地颤动

香格里拉，让我颤动

越过海滩和山峦多久了

越过河流和峡谷多久了

我所有的智慧都不足以抵抗那种闪现的光晕

我知道这一生离不开那样的光芒照耀

离不开那瞬间的心动和跳跃

这是真的，这是我的心声

香格里拉，我的爱，我钢铁的激情

在记忆深处

不管怎么样，遇到，拥有，长久

莲花即将绽放

那莲朵，那种形状让我想到

最美好的东西

红了，红了，涨红了的

是欲望充满整个内心

它是被禁锢得很深的，也禁锢了很久

一些意念快要迸发出来

一年一度，从水里伸出头

见到了天日

从瘀泥里挺拔着露出来了

就让它舒展那青春的面孔

别以为，它是在用尽浑身解数

不过是很自然地把浑身的欲望释放了出来

有镜头在不断地数

一朵一朵又一朵，一瓣一瓣又一瓣

它真的就绽开了，直接进入人的心魄

直接进入天空，光天化日之下

就是那么张扬，不染一点风尘

就一眼

让我着迷，就一眼

让我着迷，整个世界突然就亮了

真的亮

眼睫眨动，就是世界与世界在交汇

纤手轻轻翻动书页

让世界发出美妙的声音

谁能想到，就这个时刻

她一出现，那么亮

仿佛我一下子沉没到蓝眼睛的海底

而波涛在汹涌，起伏着我的双脚

起伏着我的身心

起伏着我整个宇宙

我的城堡，我的萨克斯，我的声音

我的傍晚，我的黑夜，我的白昼

我所有的时间开始晃荡

就一眼，我愿意

有波涛和没有波涛的所有时光

在蓝之中，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