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道寻踪

2024-04-23 04:37朱仲祥
龙门阵 2024年3期
关键词:古柏阆中蜀道

朱仲祥

一条古蜀道,半部华夏史。

拂开蜀国久远的苍烟云霾,就会发现一条沧桑的千年古道,从四川盆地的核心地带,蜿蜒着向川北至秦巴山区延伸,宛如一条坚韧而多情的手臂,一头挽起穿过大漠孤烟的北方丝绸之路,一头挽起被称为“蜀身毒道”的南方丝绸之路。这条臂膀就是秦汉蜀道。

一条古蜀道,半部华夏史。又一个秋天,我们带着探寻历史奥秘的目光,自古蜀道的起点成都出发,踏上了这条岁月深处的沧桑古道。

经过资阳、遂宁、南充,横跨岷江、沱江、嘉陵江,我们一路向北。沿途的山峦逐步高耸起来,嶙峋的山崖直插蓝天。彩林斑斓了我们的视野,不变的只有四季常青的柏树林,一如既往地郁郁葱葱。

当晚霞铺满天空时,我们抵达了川北重镇阆中,走进了嘉陵江边的一片灰墙黛瓦中。

位于古蜀道上的阆中,商周属梁州,春秋属充国,战国后期,秦置阆中县,汉阆中为巴西郡治,东晋至唐皆为郡、州治所。2300多年的悠久历史,为这座古城留下丰厚的文化遗产。至今,嘉陵江边的阆中古城风韵依然。它以崔嵬的楼阁、纵横的街巷、参天的古树、幽深的庭院和庄严肃穆的官衙祠庙,无声诉说着古蜀道上曾经发生的纷繁故事。四四方方的古街巷、整整齐齐的石板路、排排串串的红灯笼,把人带入悠远的历史。一座高耸的中天楼,成为古城的中心地标。

也许是因为阆中乃“巴国蜀国要冲”,占有古蜀道上中心城镇的地位,加之嘉陵江舟楫往来之利,历代政客穿梭变换,众多商贾南来北往,文人墨客接踵而至,造就了它很强的开放性与包容性。这体现在一派古旧的建筑上,融合了北方四合院和岭南庭院建筑的风格,尽显“阆苑仙境”古、雅、幽、精的韵味。唐代诗人杜甫在这里留下了“阆州城南天下稀”的千古名句,苏轼曾赞道“阆苑千葩映玉宸,人间只有此花新”,陆游也曾在此留下了“城中飞阁连危亭,处处轩窗临锦屏”的佳句。

时至今天,阆中古城风采依然。以高矗的中天楼为中心,古朴的街道整齐地向外延伸,铺排出一色的黛瓦灰墙、雕梁画栋、飞檐翘角。那些古民居或店铺相连,或庭院深深,经营着茶馆、酒店、百货和土特产、纪念品等,“张飞牛肉面”“张飞牛肉干”“张飞豆腐干”“张飞烧饼”等店招满街招展。临江还保留了一段完整气派的古城墙,气派的城门屹然高耸在嘉陵江畔。

阆中古城中,有两处古迹让我感怀最深。一处是纪念蜀汉猛将张飞的汉桓侯祠。三国时期,阆中为巴西郡,桓侯张飞作为巴西郡守,镇守了古城七个春秋。其间为当地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发动军民沿蜀道修筑驿道、栽植柏树,就是其中之一。桓侯祠里,供奉着张飞的英武塑像,展示了桓侯的不凡功业,颂扬了张飞的千秋忠义。后园一座张飞墓,其封土的高度与面积,超过了成都武侯祠里刘备的衣冠冢。墙上高悬岳飞手书的前、后《出师表》,让人感触尤深。

另一处是恢宏肃穆的川北道署。明末清初,为避战乱,蜀道重镇阆中成为四川临时省会达17年之久。1914年,阆中再度成为川北道署。道署从大堂、各部、贡院、道台第,到监狱、仓库、议事厅、膳食房,一应俱全。虽其时已为民国,但风气未开,政令待改,署衙的建筑格局、机构设置,依然是以前的范式和格调。但不知署衙内外的森森古柏,是否是当年张飞所栽。

惜别阆中,我们继续沿着古蜀道,一头钻进了秦巴山中。

广义的蜀道包括“北四道南三道”。北边分别是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南边分别是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我们现在的脚下,正是古蜀道中的金牛道,它越大小剑山,经广元而出川,穿越山峦起伏的秦岭山脉,直通八百里秦川。

修凿金牛道,是古蜀打开大门向外开放的开端。开明十二世蜀芦王,文韬武略,年轻有为,他继位后,即下决心改变蜀国闭塞的状况,派五员得力干将打通剑门蜀道,沟通了古蜀与中原地区的联系,结束了蜀地“不与秦塞通人烟”的历史。据清代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记载:“自沔县而西南,至四川剑州之大剑山关口,皆谓之金牛道,即秦惠王入蜀之路也。”

随着山道的蜿蜒起伏,纵横的山峦沟壑层林尽染,飘飞的芦苇不断从窗外闪过,繁星般的红柿子垂挂在房前屋后。其间苍郁的柏树多了起来,疏密有致地生长在灌木丛中,将青山装点得更加秀美;或簇拥在金牛道两旁,迎送着我们一路前行。

在去往曾家山看彩林的路上,我们在广元市的国华镇住了一晚。这个镇子很是繁华,车来车往,络绎不绝,店铺林立,商旅云集。次日抵达海拔一千三四百米的曾家山时,秋叶纷纷飘零,彩林有些萧瑟。其间风力发电站的三叶风车,巨人一般占据了许多山头,展现出一派现代工业气息。只有柏樹依然故我,一派苍翠青葱,展示了一种跨越时空的坚韧和从容。

在路边一古寺稍作停留后,我们再度穿越于金牛道的崇山峻岭之中,午后抵达川北门户广元市。知道已抵近蜀道的核心部分——剑阁道,我们对于窗外掠过的景色就更加关注起来,仿佛在仔细研读一幅秦汉蜀道路线图。

道边不断掠过古老村镇,恍然间一座沧桑的城池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坐落在剑门蜀道上的昭化古城。

位于白龙江、嘉陵江、清江三江交汇处的昭化,古称葭萌,有着4000多年的历史,是中国古代最早的建县之地,素有“巴蜀第一县,蜀国第二都”之称。境内古蜀道全长50余公里,是剑门蜀道遗址群的重要组成部分,古时建有葭萌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是三国文化发祥之地。据《三国志·先主传》载:“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刘备到葭萌以后,察看地势,果然如张松所献地图所展示的那样,“此城两江汇合,绕城东去;金牛古道,穿城而过;剑门雄关,巍峨傍立;桔柏古渡,扼江拒守”。刘备就此驻兵,操练兵马,于同年,乘曹操进攻东吴之机,掉头离开葭萌,挥师剑阁西下,攻取蜀郡成都,迫使刘璋投降。章武元年(公元221年),刘备在成都建立蜀汉王国,自己登基做了昭烈皇帝,并将葭萌命名为汉寿县,有期望汉代江山长寿康宁的意思。蜀汉政权建立后,汉寿成为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的军需物资转运基地和指挥中心。景元四年(公元263年)冬,魏国分三路大军向蜀汉进攻,姜维与魏将钟会在汉寿展开激烈争战……

穿过柏树林掩映的小广场,穿过一座高大庄重的古城门,我们行走在平整的青石板街道上。街边的房屋依旧是下店铺上阁楼的格局,门店外飘飞着多姿多彩的酒旗店招,茶馆酒肆里的八仙桌、长条凳古意盎然;店铺外是一个接一个的摊点,售卖着张飞饼、卤牛肉、核桃酥、豆腐干、手擀面等特色食品,再现着昔日古县的繁华富足。透过当街精美的雕花门窗,可窥见一些静谧幽深的院落,一方天井里摇曳着几竿翠竹,或飘拂着几丝幽兰。一些古树下摆着茶桌,有三五老人围在茶桌边下棋或观战。据说古城尚存四条大街、五条小巷,汉代的古城墙和明清时期的古城门、八卦井、龙门书院等古建筑保存完整。

我们沿城墙边的石梯拾级而上,来到被誉为“巴蜀第一县”的昭化县的县署和文庙。原来的县署已经毁坏,现存的县署为二十世纪修复重建,署衙内机构设施一应俱全,几乎就是阆中川北道署的缩小版。昭化文庙内十分幽静,里面办有一座小学校,也算是物有所值,只是没看见泮池、魁星阁以及“万仞宫墙”。古城还有一处“乐楼”,应该是古城的文化娱乐中心。乐楼庭院内,两溜厢房依次排列两边,正中坐落着古色古香的戏台。一株需数人合抱的千年汉柏,苍龙一般横斜生长在庭院中,见证着昭化古城乃至千里蜀道的兴衰。

在又一个黄昏来临时,我们抵达蜀道上的剑阁县城。

原来的古老县城在2008年那场惊天地震后惨遭破坏,现在的县城为灾后搬迁重建,所见到处都是崭新的街道和小区,让我很难想象:原来的剑州古城是何模样,是否旌旗猎猎剑气依旧?只有嘉陵江依然流淌不息,平缓的江面倒映着两岸错落的楼宇和柳暗花明。一条宽阔的大道通向大山深处,指示牌上“剑门关”三个字引人注目,原来这滚滚车流碾压之下的,就是千年剑阁古道,也是古代秦蜀往来的唯一通道。

朝霞再次染红嘉陵江的时候,我们也驾车汇入了通往雄关的车流。在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后,一片又一片的森林夹道迎送。随着起伏群山的渐渐逼近,森林间的公路逐渐蜿蜒起来,剑门古道的意味也渐次浓烈起来。就在我们睁大眼睛探寻间,巍峨的剑门关蓦然出现在眼前。

抬头望去,巍巍剑山高耸云端,颇有唯我独尊藐视天下的气势。横亘的山峦到此突然断裂,形成两道壁立的山崖,相与争锋,凛然对峙,真如两扇剑山之门。一条潺潺的溪流从高山峡谷间流过,河床上乱石嶙峋,灌木丛生。剑门雄关就矗立在兩山峡谷间,高大的城门洞上建有两层关楼,粗壮的木柱如壮士的身躯,支撑起雕花门窗和飞檐翘角。关楼四周建有用于军事防御的围栏,其上插着若干杏黄的“漢”字旌旗,在萧瑟秋风中猎猎飞扬。檐下挂有“天下雄关”“眼底长安”的匾额,为关楼的历史内涵作了明确的阐释。

登上雄关纵目眺望,莽莽剑山在关外起伏伸展,仿佛苍龙奔腾跳跃在云烟深处。俯瞰关楼脚下,一条石梯穿过门洞,斜挂在关前关后。经霜的树木斑斓错彩,或依附在峭岩上,或簇拥在石梯旁。

剑门关扼秦蜀交通之咽喉,南通巴蜀北达长安,其城楼之壮观,其地势之险要,让每一个登临者为之感叹。单是文风昌炽的大唐一代,文人墨客就纷至沓来吟咏不息。诗仙李白赞叹:“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诗圣杜甫吟道:“惟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唐末五代前蜀道人杜光庭诗云:“谁动乾坤陶冶功,铸为双剑倚苍穹。”

从剑门关再往前跋涉,鸟道和猿猱道是最考验人的两段路。壁立千仞的山崖上,五位壮士开山劈崖,硬是用最原始的开山工具,从剑山之腰砍出一条通道,连通秦地和蜀地。尽管后来秦统一中国后曾修整过这段蜀道,但道路依然狭窄奇险,如果不是有铁链可以攀附,几乎无以容身下脚,难以想象:秦军是如何从上面经过灭掉古蜀,实现统一大业的?刘备君臣是怎样指挥千军万马来往其上,演绎出三国故事之蜀汉篇章的?唐玄宗君臣在安史之乱中,是怎样经过此路避难蜀中的?也难以想象蜀都的丝绸、茶叶、盐铁等,是怎样通过此路进入长安,融入西域丝绸之路货物贸易的。

但再险的道路都可以穿越,正如再险的关隘都可以攻破。跨过这段险路,就是通天大道,就是“眼底长安”。

与剑门关遥相呼应的,是十里之外的翠云廊。剑州知州乔钵在一首诗中写道:“剑门路,崎岖凹凸石头路。两行古柏植何人?三百长程十万树。翠云廊,苍烟护,苔滑荫雨湿衣裳,回柯垂叶凉风度。无石不可眠,处处堪留句。龙蛇蜿蜒山缠互,传是昔年李白夫,奇人怪事教人妒。休称蜀道难,莫错剑门路。”从此,“翠云廊”由此得名。

翠云廊的植树历史可追溯至秦汉,在官道两旁种植树木的传统代代相传。当地有确切文献记载的大规模植树有六次,其中宋明两朝的种植规模尤其巨大:宋代真宗、仁宗、徽宗、宁宗都颁布过关于沿官道植树的诏令。明正德年间的剑州知州李璧更是沿线植柏达数十万株。正是一代又一代蜀道人接力种树,才逐渐形成以古柏为主、绵延数百里的林荫大道。

穿过“汉德驿”遗址,拜谒过张飞塑像,我们走进翠云廊,走进一片古老的柏树群落。光线顿然暗下来,树林生长十分茂密,视野里挤满粗大沧桑的古树躯干,或如巨龙腾跃而上,或似一柱撑天擎日,极具劲道张力。头顶上是交叉相拥的苍翠枝叶,隐天蔽日如绿云苍烟。染上绿意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丝丝缕缕地照在古柏之间,仿佛苍天抖落的匹匹素绢。一条可供车马通行的秦汉驿道,从脚下向柏林深处延伸,有些破损的长长石板路上,镌刻着两千多年的历史印迹。

翠云廊中的古柏,都具有旺盛坚韧的生命力,经历千年风霜雨雪而不衰,经历无数电闪雷劈而挺立,它们枝干虬曲、树皮皲裂、树根暴突,依然从容不迫地向上生长。据记载,翠云廊中树龄百年以上的古柏有两万多株。最年长的“剑阁柏”和“帅大柏”,树龄长达两千三百多年,被称为“蜀道奇观”和“森林活化石”。

徜徉在翠云廊的古驿道上,我们发现许多古柏都有特定的名字,诸如阿斗柏、泰山柏、飞龙柏、张飞柏、巨蟒柏等。其中有两棵连根而生、虬枝交叠的古柏仿佛一对情侣相依相偎,经历千年风雨也未曾改变。当地百姓因其美好的爱情寓意称其为“夫妻柏”,树身上挂满了寄寓忠贞爱情的红丝带,使这棵树在一片苍劲虬曲的古树中,色彩艳丽而夺目。

也许栽树始于汉桓侯张飞,翠云廊中纪念他的文化遗迹最多。据民间传说,当年张飞领兵路过金牛道时,烈日当头、天气炎热,于是号令三军栽植柏树,故翠云廊古树又有“张飞柏”之称。翠云廊景区中段有口古井,名为“张飞井”,说是当年张飞领兵到此饥渴难忍,怒而挥拳砸在地上,瞬间冒出一股清泉解了饥渴,便在泉眼处掘出一井,供来往之人饮用。现在井口被石板盖着,只见石料砌的井台、围栏以及旁边的半亩水池,无法目睹井水的幽深清澈。

回程时,我们沿着白龙河,取道青木川,踏上了阴平道。

阴平道以北蜀道阴平郡而得名,是从甘肃入蜀的一条十分艰险的战略要道,其间苍茫横亘的摩天岭,被诗人描写为“阴平峻岭与天齐,玄鹤徘徊尚怯飞”。

这条蜀道依然是三国文化唱主角,尤以邓艾的遗迹和故事最多。《三国志》记载:三国时司马昭命钟会、邓艾领兵伐蜀,被蜀汉大将姜维堵在剑门关以北,久攻不下,邓艾只得回军景谷道,回到阴平郡,走数百里险道,锋芒直逼江油关。江油关本为诸葛亮专为防备曹魏进攻所设,诸葛亮去世后守备日渐松懈,邓艾军突来关前,蜀汉守将马邈立即慌了手脚,无奈开关投降。邓艾乘胜攻克绵竹,直抵成都。蜀后主刘禅投降,蜀国灭亡。

抵达古龙州平武后,我们放弃高速路不走,而是选择了顺涪江而下,踏上了高山峡谷中的阴平道。涪江水在脚下滔滔奔流,两岸山峰凌空逼视,山中的古柏依然苍郁,不时有红叶招展其中。据说三国时此路极其隐秘艰险,道路两边荒无人烟。邓艾正是看中这点,才选择从此道奔袭江油关,达到了神兵天降、出奇制胜的效果,谱写了蜀汉终结的挽歌。如今,阴平道上还有很多历史遗迹和传说,包括邓艾磨刀的磨刀石,盖印的印合山,士兵歇息時抖鞋土的鞋土山,邓艾练兵的射箭坪,等等。

经过一处逼仄峡谷时,同行的朋友指着对面山岚浮动处说,那就是阴平道上最险要的摩天岭。眺望山岭,峭壁悬崖,摩天接云,古时候尽是“猿猴及鸟道”,可见攀缘的难度。公元263年,魏国发动灭蜀行动,一路大军由钟会统率,被蜀将姜维拼死阻于剑门关下;一路由邓艾统率兵出阴平小道,被奇险的摩天岭阻隔。邓艾身先士卒身裹毛毡,冒死从摩天岭上翻滚而下,其部属纷纷效仿,三万人摔死过半。

在路过平武县摩天岭下时,我们专程前去凭吊了江油雄关。江油关亦名江油戍,系刘备入川后,专为防备曹操势力南下而建的军事要塞,也是四川通往甘肃的咽喉之地。站在关隘处翘首四望,只见凤翅山和鹰嘴岩对峙,涪江从谷底哗哗流过。入关处山高水急,被人称为明月关,也叫明月渡;东南有夫子岩和箭杆岭并立,峭崖壁立,高不可攀。

穿过一条店铺相接的古街,我们登上饱经沧桑的江油关楼,遥想当年的金戈铁马风云际会,眼前仿佛飘过历史的苍烟。

继续顺江而下,过绵阳,经德阳,回到南蜀道的起点成都。秦汉以来直至蜀汉,成都丝绸业兴盛,丝绸远销南北丝绸之路。朝廷为此专门设置衙门管理,故有“锦官城”的别号。

之后,我们专程去了南郊的武侯祠。拜谒了刘备的君君臣臣、研读了那副治蜀的长联后,我独自徜徉在武侯祠的古老园林中。亭台楼阁勾连在身边,通幽曲径延伸在脚下,抬头间蓦然发现,武侯祠里也生长着不少古柏,翠柏红墙,相互辉映,更显古柏苍郁,祠堂肃穆。清脆的鸟啼雨点似的洒下,些许冲淡了历史的厚重沉郁。仰视林中的那些柏树,树干挺拔,树枝苍劲,树叶葱郁,苍翠沉郁,疏密有致。它们俨然剑门蜀道之森森汉柏,用虬曲的枝干、茂盛的绿叶,荫护着这片三国文化宫苑。

武侯祠的这些沧桑柏树,是否都是三国时所植,不得而知,但从它们虬曲和粗壮的枝干来看,大多树龄已有几百上千年,望去一派古老沧桑。关于这些古柏的年岁有诗为证,一是李商隐的《武侯庙古柏》:“蜀相阶前柏,龙蛇捧宫。阴成外江畔,老向惠陵东。”一首是杜甫的《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更有唐穆宗时,剑南西川节度使段文昌著《武侯祠古柏铭》,刻石立于祠内。这些古诗和碑刻,无不说明大唐及大唐之前的更早时期,武侯祠里的古柏和剑门蜀道上的汉柏一样,就已森然成林、郁郁葱葱了。

穿行在柏树之间,吟诵着这些怀古诗词,我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阆中古城、剑门雄关、翠云长廊、摩天岭下,仿佛看到连接南北丝路的古蜀道上,沧桑的古柏从锦官城外,一直栽种到剑门关外,浓郁的绿荫伴随一路苍烟,迷蒙了史书上的文字,斑驳了蜀道上的碑刻……

猜你喜欢
古柏阆中蜀道
蜀道行
登阆中腾王阁
蜀道向天开
阆中蚕种场桑蚕智能系统研发简报
阆中蚕业发展对策思考
柴达木映画
蜀道除艰险天府尽欢颜
古柏
蜀道雄魂
当康美遇见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