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马归来，加剧南非大选政治博弈

钟卓锐

4月9日，南非选举法庭作出裁决，该国前总统祖马获得了作为新成立的政党“民族之矛”候选人参加今年全国大选的资格，为原本复杂的选情增添了变数。南非即将举行废除種族隔离制度以来的第七次全国大选，外界普遍认为本次大选执政党非国大的主导地位将遭遇严峻挑战，可能会是新南非30年历史上具有分水岭意义的一场大选。

祖马归来引发政坛震动

现年82岁的祖马出身草根，后迈入政界，2009年5月当选总统，因任内政府贪腐问题严重，2018年2月被迫辞职。之后，他面临包括腐败、洗钱在内的一系列指控。2021年6月，祖马因“藐视法庭”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15个月，这一判决随即引发其支持者抗议，最终演变成大规模骚乱。

2024年4月9日，南非选举法庭作出裁决，前总统祖马获得了作为“民族之矛”党候选人参加全国大选的资格。图为4月8日，祖马（中）在南非高等法院出庭。

“民族之矛”党于2023年9月注册。同年12月，祖马宣布代表该党参加竞选活动。作为非国大党员的祖马宣布代表新政党参选，并公开谴责诋毁非国大，引发南非政坛震动。

对此，非国大暂停了祖马党员资格，抓住祖马和“民族之矛”党竞选资格上的瑕疵提起司法诉讼，但都以失败告终。媒体分析认为，祖马虽丑闻缠身，却努力以“受害者”形象示人，代表南非底层和边缘化群体利益，其每一次出庭都变成了其支持者的政治集会，形成越被起诉、人气越高的现象。短短两个月内，“民族之矛”党利用祖马的亲民形象和超高人气迅速崛起，在今年2月夸祖鲁—纳塔尔省等多个城市地方议员补选中首次出战即取得支持率排名第二的成绩。

4月10日，南非独立选举委员会公布了大选参选政党和独立候选人最终名单，祖马将领衔“民族之矛”党出征选战。虽然随后非国大仍不放弃，又向宪法法院提出“紧急上诉”。不过，鉴于南非司法诉讼周期长，祖马出战5月的大选基本已成定局。

30年来竞争最激烈的大选

南非国民议会和省议会选举为五年一届，选民把选票投给其支持的政党而非议员，各党根据各自赢得支持的比率分得议会席位，再由议会选举总统。获胜政党推选的总统候选人即为下一任总统。据南非独立选举委员会统计，共有115个政党和16个独立候选人参与本届国民议会竞选，数量创新高。多家媒体分析认为，受南非经济低迷、电力危机、高犯罪率等多重不利因素影响，非国大支持率持续下滑，反对党势力上升。其中，有四大政党最引人注目：

其一，非国大力求保住执政地位。自1994年南非实施不分种族的民主选举以来，非国大连续赢得六次全国大选并执政至今。上届大选中，非国大获得57.5%的支持率，比2004年鼎盛时期70%的支持率大幅缩水。本届大选，非国大主打“情怀牌”。现任总统拉马福萨强调过去30年来，非国大在改造南非种族隔离社会、实现民主转型方面的突出成就，呼吁民众不要仅关注负面问题，应对非国大保持信心。该党将继续在发展实体产业、加强社会保障、加强独立自主外交等领域发力。

其二，民主联盟（民盟）欲“掀翻”非国大。民盟为议会第二大党，目前握有西开普省和少量城市控制权，民调显示其支持率约为18%～25%。非国大近年表现出的颓势，让民盟看到上台的希望。本届大选，民盟以“拯救南非”为旗号，主打“治理牌”，宣扬其在西开普省的发展实绩和治理经验可复制到全国。民盟主张改善就业、降低暴力犯罪、改革官员选拔制度、提升医疗质量。同时，民盟努力将自身塑造为“广义中间派”，牵头组建史上首个选前政党联盟“多党宪章”，或对非国大领导地位发起最强的冲击。

其三，经济自由斗士党有望保持上升势头。该党于2013年成立，在2014年、2019年两届大选中支持率连续攀升，现为议会第三大党，民调显示其支持率约为11%～17%。党首马莱马原为非国大青年联盟主席，自称代表南非穷人利益，擅长“街头政治”。本届大选，该党延续其一贯偏激进的政策主张，主打“改革牌”，包括无偿征用土地再平均分配、央行和矿山国有化、保护民族工业、免费医疗和教育等，在青年和底层民众中的支持率较高，其强烈的民粹色彩预计将持续搅动南非政坛。

其四，祖马领衔的“民族之矛”党力争上游。该党主要班底为祖马任总统时期的内阁成员及祖马之女，其选民基础主要为南非祖鲁人和祖马故乡夸祖鲁—纳塔尔省的支持者，民调显示该党支持率约为13%。该党主打“传统牌”，主张加速土地分配、赋予传统领导人权力、恢复祖鲁传统文化影响力等。但媒体分析认为，“民族之矛”党根基较浅，且祖马曾担任过两届总统，面临宪法任期限制，其参选的意图是，无论谁成为国家元首，祖马希望对其施加影响以保住自身地位。

或将迎来联合政府时代

本届大选最大的悬念是南非是否将迎来联合政府时代。南非宪法规定，若一党选举得票率低于50%，需与其他党联合组阁才能继续执政。综合多家民调来看，非国大支持率约为38%～46%，已跌破执政红线，或将失去单独组阁权。对此，非国大做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继续全力争胜。拉马福萨多次公开表示，不会为了利益和“瓜分政府职位”而结盟，将努力在大选中赢得绝对多数。另外，非国大政府还于2023年修订《选举法》，首次允许独立候选人参加大选，或使南非大选碎片化趋势加剧，有利于非国大保持大党地位。

另一方面，保留联盟选项。实际上，非国大对联合政府并不陌生。1994年，南非首届大选后即组建了非国大、国民党和因卡塔自由党联合执政的民族团结政府。此后，非国大因在部分城市的市政选举中失去绝对多数地位，与经济自由斗士等党派在城市一级组建了联合政府。目前，非国大也在私下与各方接触。

但是，联合政府并非非国大最优选项。从政策主张来看，非国大与两大党存在分歧。民盟主张废除非国大多年来致力于提升黑人地位的核心政策——《黑人经济赋权法》。经济自由斗士党主张土地、央行、矿山全部国有化，与非国大保护私有产权的经济理念相悖。从地方联合执政经验来看，处在非国大与经济自由斗士党联合执政下的约翰内斯堡市在22个月换了六任市长，政府政策难以推行。另外，拉马福萨与祖马矛盾根深蒂固，非国大与“民族之矛”恐难握手言和。总之，本届选举或成为南非30年来“竞争最激烈的大选”。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非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