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市场重奖我

1993-01-01 09:24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3年6期
关键词:重奖文化宫台车

何 阳

自从1992年9月1日《人民日报》刊登了“好主意也是紧俏商品——何阳卖点子赚了40万”的报道后,我似乎一下子成了新闻人物。有的人觉得我这个不办厂、不当倒爷,仅动脑子就成了百万富翁的人不可思议,非要刨根问底查我的背景,是哪个中央首长的孩子,真叫人哭笑不得。其实我有很大的背景,那就是——市场。

1982年大学毕业,我被分配到一家工厂当助工。工厂里科技人员很多,人才济济,可是大家被一种说不清的失落感笼罩着,心劲儿不高。“上边总说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我们这儿为什么没有大动作?”“臭老九政治上翻了身,经济上何时能翻身?”人们就是这样整天抱怨着,调侃着,等待着。我不甘心这样,可又感到无能为力,只有叹气的份儿。

有一件事对我刺激很大。1990年的一天,我去参观新技术展览。出得展览馆,已是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我便去小吃摊买包子。恰巧,我碰上了一个中学同学,他在这一带摆摊。他执意把我拽进一家高级餐厅,一口气点了10多个菜。我劝他不要再点了,这些菜够我一个月工资了。他得意地笑了:“何阳,我早就劝你别考大学,你不听,后悔了吧。这点钱小意思,我一天就能挣出来。”我不甘示弱地说:“你看着吧,知识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我当时说这话底气明显不足。是的,知识是有用的,可是,你该怎样证明这一点呢?知识的价值,又该怎样得到承认呢?许多单位的老知识分子,纵有满腹才学,熬白了头却两手空空,被评职称、调资、分房子折腾得死去活来,想想真叫人寒心。他们的今天,也许就是我的明天。

我决心换一种活法。横下一条心,打了辞职报告,自己给自己落实政策去!为了怕自己反悔,我烧掉了毕业证书,真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

我一下子成了待业青年,心里空落落的。我这个文弱书生,能干什么呢?想来想去,我打算开办一个研究所,搞新技术推广。一申请,干部不批,说个人办研究所没有先例。我说:“为什么个人办托儿所可以,研究所就不行?”干部只是笑着摇头。后来我反复游说,有关部门高抬贵手了。我办的研究所名叫“何阳民用技术研究所”,干部们一看又不干了,说不能以个人名字命名。我又说:“日本人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企业,比如松下、丰田,中国人为何不行?”干部们说:“那是日本。”我只好妥协,把名字改成“和洋民用技术研究所”。不管叫什么,能真干事就行。

干不了了。没钱。办所需注册资金3000元。对我来说,这是一笔巨款。上银行去借,人家怕还不上,不借。我只得采用“移花接木”办法,把朋友存折上的名字改成我的,总算“蒙混过关”。

起初,我在北京大街小巷的电线杆上到处张贴我油印的广告,以招揽客户,但收效不大,市容管理部门也不允许。我只得带上我琢磨出来的几项新技术,去国营大企业推广销售。他们一见我就乐,我们堂堂国营大厂,光工程师就好几百,谁会向你这个个体青年买技术啊。我说,我的新技术采用之后,生产的产品市场肯定抢手。他们说,我们对此没有兴趣。

我不灰心。东方不亮西方亮嘛。我把眼光瞄准了南方的乡镇企业。他们非常欢迎我,把我当财神,我们真是一拍即合。他们没有国家计划包着,生生死死全靠市场;我也没有铁饭碗,升沉浮降也要靠市场。我的几项新技术,被乡镇企业家一古脑儿买走了,使我一下“脱贫致富”了。

我在推广新技术的同时,还经常帮助企业琢磨怎样更有利地把产品推入市场。比如有家食品厂生产的生日蛋糕销路不好。我在商场转悠几天后,便给厂家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在做好的蛋糕中间留一块空白地,另配三种不同颜色的奶油,消费者买回去,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他们这样做了,生意一下子“火”了起来。又比如生产金华火腿的厂家,苦于产品卖不动。我经过市场调查,认为问题主要出在包装上,建议他们把火腿做成简易的罐头食品,结果投放市场后大受欢迎。年底工厂不得不停产,因为把原料全做完了。

几年来,我给企业出的点子不计其数。成功的居多,也有不成功的。起初,我完全是无偿的。只要企业采纳我的建议获得成功,我就很满足了,根本没有想过报酬的事。随着找我的企业越来越多,我应付不暇了,便产生了收取报酬的想法。我认为,知识是有价值的,我这样做正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毫不讳言,我靠卖“点子”挣得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收入。这是市场赐给我的,我收之无愧。

有人称我是“点子大王”,我很惭愧。我自认为我不算智力超常的人物,比我聪明的人有的是。我不过是把人们惯常的思维方式改变了一下。假如你这样做了,你也行,比方说,某市要在市中心兴建文化宫,计划搬迁100户居民。市中心房价很高,按每户两室一厅,安置一户就需20万元。可国家只拨下1400万元安置费,资金缺口600万元。负责筹建文化宫的同志在城周围到处找房子,不是要价高,就是居民不愿意搬。他们找到我之后,我就建议他们开拓一下思路:离市中心15公里的郊镇,新盖的居民楼很便宜,4万元就能买二室一厅,先买它100套;居民肯定不愿去,好办,给每户配一套4万元的微型轿车,既可满足居民上下班路的需要,又可圆了他们的轿车梦。这100台车由文化宫兴办的出租汽车公司经营,每天定点送户主上下班,每月每台车由出租汽车公司付给户主2000元。这个方案,搬迁户得了实惠,一致同意;汽车公司高兴,一下卖出100台车;郊镇房屋开发公司满意,滞销的房屋一下卖出100套;文化宫更高兴,只花不到1000万就解决了大难题!这样的好事,何乐不为呢?

我有点小名气后,有的人问我:“何阳你为什么不出国?”我说,我在中国活得很潇洒,出去干什么?前不久有家日本公司找我,愿出100万日元的月薪,聘我去日本为他们公司设计产品销售。我谢绝了。不要说帮助别人把产品打入中国我不情愿,就是那点月薪,我还看不上眼呢!

我有一个朋友,刚刚从国外回来,我用车把他接到我家。他问:“这汽车和房子是你的?”我点点头。他说他在国外听说了中国重奖知识分子的消息,感到很振奋,问我是不是也得了奖。我笑着说:“是的,是市场重奖了我。”他感慨地说:“从你的经历看,中国有希望,中国的知识分子有希望。”

我说,对,你说得不错!

(斌俊摘自《中国青年》199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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