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浊流的《亚细亚的孤儿》看台湾新文学

蒋　燕　严弋琴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更加强了对台湾的严厉控制，将台湾的政治、经济、文化全部纳入“战时统治”。台湾新文学运动遭受严重挫折。吴浊流的《亚细亚的孤儿》（以下简称《亚》）便是在严密控制的环境下秘密进行写作的。《亚》于1943年开始创作，1945年完成，是作者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亚》是台湾日据时期思想艺术成就最高的一部长篇小说，是台湾新文学创作的里程碑，被誉为台湾新文学史上的“一部雄壮的叙事诗”。突出地体现了台湾新文学的特征。

一、强烈的民族抗争意识

从赖和的《一杆“秤仔”》到杨逵的《送报夫》，再到吴浊流的《亚》，台湾新文学始终没有离开过抗议异族侵凌的主题。

《亚》中的主人公胡太明，便是一个反日爱国斗争的英勇战士形象。胡太明是一个敦厚朴实、正直善良、性格内向、具有渊博学问的台湾知识青年。但是，却具有中庸思想，明哲保身，超脱政治，这势必和现实生活发生矛盾冲突，却又始终找不到答案。因而他长期处在矛盾、苦闷、彷徨之中不能自拔。最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精神崩溃而有所醒悟。他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圣战”，却又成了战争的附庸，任日军翻译，助逆蒙辱，内心十分痛苦。他耳闻目睹日军的残酷暴行，更看到了抗日爱国青年从容就义、正气凛然、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使他受到极大的震动，良心受到极大的谴责。 面对台湾人民的抗日情绪和战争的残酷现实，他对日本殖民统治和侵略战争产生了怀疑，并提出了质问和抗争，丢掉了幻想，走上了觉醒和反抗的道路，最终潜回大陆参加抗日运动，成为一名抗日战士。

二、浓重的“孤儿意识”

由于台湾长期离开祖国，又置异族统治，因而台湾作家在思想感情上便产生了一种“孤儿意识”，并将对祖国的眷恋情绪、回归情绪、哀怨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致使文学作品表现出一种浓浓的“乡愁”。

从赖和的《善讼的人的故事》中表现出的强烈的民族回归的寻根意识，以及杨逵的《模范村》中进步知识分子阮新民鼓励大家的话语：“我们还有祖国存在，就是在隔海那边”，把台湾和祖国紧紧连在一起，充分展现了永远不灭的中华民族灵魂的伟大力量。

台湾新文学的“孤儿意识”更加突出地体现在吴浊流的《亚》中。首先，当胡太明意识到自己受辱的亡国奴地位而跑到大陆后，却又得不到祖国的理解和呵护，而产生“孤儿意识”，感到自己的政治归属无处认同。但是在中日矛盾日趋激烈，国内人民抗日热情日趋高涨的大时代里，他却找不到自己的出路和前途，产生被时代遗弃的孤独感。这是他精神痛苦的真正原因。“孤儿意识”不过是表层的暂时性的思想矛盾，而“孤独感”则是他深层的长期性的思想矛盾，也是导致胡太明最终勇敢地面对现实，认同祖国，投入到抗日洪流中去的原因。

其次，是对祖国民族文化的认同。吴浊流在《亚》中分别对阴历春节作了共同性和历时性的描写：蒸年糕、祭祖先、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关帝爷、妈祖等神明，烧金钱和放火炮，“男人兴高采烈地去拜年、赌博，女人则回娘家或到庙宇去烧香，大家在新春欢乐的气氛中，一直要继续到正月十五”以及十五元宵节的“迎花灯”等等。透过这些民族风俗的描写，深深体察出台湾作家和人民寻根、认祖、怀乡、回归的情绪。

三、含蓄、曲折的艺术表现

抗日战争爆发，日本当局恢复对台湾实行军警总督统治，强制推行“皇明化动”，对台湾实行高压政策，下令禁止用汉文，压制汉文刊物，致使一些汉文作家被迫停止写作。吴浊流是在极度艰难和危险的环境下从事这部长篇小说创作的。据作家说，他家前面就是台北警察署的官舍，那里有熟悉的“特高”警察。为了防止万一，他写了两三张稿纸后就把它藏在厨房的炭笼下面，写完一些页数之后，再把稿子疏散到乡下老家去，压根不敢发表。

主人公胡太明因内心矛盾而发疯的悲剧命运并非偶然。只有借疯子这一人物形象才能淋漓尽致地表现反日思想情绪，又可躲避责任。胡太明佯装发疯，写反诗、说反话，潜逃到大陆加入抗日洪流。正是由于吴浊流在失去创作自由的环境下才选择了曲笔这一表现方式。胡太明写在胡家大墙上的那首诗也正是吴浊流先生的心声：

志为天下士，

岂甘作贱民？

击暴枉何在？

英雄入梦频。

汉魂终不灭，

断然舍此身！

狸兮狸兮！（日人骂台湾人语）

意如何？

奴隶生涯抱恨多，

横暴蛮威奈若何？

同心来复旧山河，

六百万民齐蹶起，

誓将热血为义死！

在那风雨如晦的台湾殖民地的苦难岁月里，作为台湾老一辈作家的吴浊流先生，把近百年来台湾历史上最突出、最主要的问题——日本帝国主义的凌辱抢掠和台湾人民的反抗斗争，作了掷地有声的记录和反映。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亚》在整个中华民族抗击日本入侵的文学作品中，将占有重要的不可取代的一席之地，突出地体现了台湾新文学的特征，在台湾现代文学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蒋 燕 严弋琴，江西师大鹰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