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文化与园林设计中植物的选择和布局

2009-01-20 02:08李建伟刘雅莉
关键词:园林植物园林设计意境

李建伟 刘雅莉

摘要:中国园林以诗情画意和深厚的文化内涵著称于世。在园林中,诗词是文人表达情感意境的主要文学方式,植物是与人的物质和精神生活息息相关的自然物质;诗人用想象为园林植物提供表达空间,指导其布局及种类选择,借园林植物表达人生哲理、寄托感情。二者相互影响,相得益彰。

关键词:诗词文化;意境;园林植物;园林设计

中图分类号:J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9107(2009)06-0149-06

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中叹道“人秉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1]讲的是主观的感情是有感于客观的外物而产生的。“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朱熹),诗词是人类最早的精神创作之一,是语言发展的精华体现,也是表达感情最精炼的文学方式。植物是人们生存处境的见证,同样有生命的语言,它们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诗词中。植物的枝繁叶茂、坚韧挺拔、开花结果、四季轮回等与自然息息相关的天性和人类内心丰富感情形态有着天然的契合。于是人们在二者之间找出某些相似之处,并赋予了它许多来自人类自身思维活动的文化内涵,把这种感官的快慰和寄托的情感表达在他所赞美的事物上,而植物便自然而然成为这种文化的载体。

自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开始,诗歌便与植物结下了不解之缘。稍后《楚辞》中诗人屈原也借用大量的描写花木香草,畅怀抒情。随着后来山水田园诗的兴起,歌咏植物的名篇佳作层出不穷,到后来更是扩充到宋词元曲里而达到一个高峰。从陶渊明《饮酒》中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周敦颐在《爱莲说》中对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描写,到陆游的《卜算子•咏梅》中咏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等名篇佳句都家喻户晓。《全芳备祖》和《广群芳谱》等专书汇集了历代诗人有关花草树木的诗词歌赋。[2]到清代,前人留下的歌咏植物的诗词约万首以上。这些诗词为园林设计中的植物选择和布局提供了想象空间和理论依据。

一、园林植物在诗词中的体现

植物形象的简约性和变化性使其具有了形成意境的可能性,而对于诗人来说,当他充分认识到植物在表达个人心理情感方面的种种优势时,就会注意到植物内在和表象的特性,在把握人物与植物互相作用等关系的基础上,有效地利用这种关系来表现丰富多彩的文学效果。诗人对于植物意象的梳理和应用,使诗歌呈现了更多的潜在内涵,具有深邃内敛的艺术魅力。

(一)园林植物在诗词中出现的历史

一部植物诗词史就是记载人类对植物从自然崇拜到情感载体,从自然植物到园林植物的变迁史。诗人与园林植物的关系犹如鱼水相得。植物是最早进入人类生产生活领域的自然生命,从早期的采集和林栖,到后来的农耕种植和伐木筑巢,植物在人类生活中占有着重要的地位,人的生存越来越多地依赖于植物,植物旺盛的生命力和某些神密的特性常常引起早期人类的崇拜,他们企盼获得同样的神力,以认识自然驾驭自然,因而植物也逐渐地成为他们崇拜的对象。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记载的则多为与物质生活有关的植物,赞美其丰富、繁多、生命力的充实旺盛。其中对植物的大量描写反映了先民早期的风俗民情,表现了他们对植物的崇拜心理与情爱意识。[3]这也是祟拜产生的心理基础,为歌颂和赞美植物奠定基础。

在《离骚》中,兰草、菱荷等香物因受到崇拜而发展为图腾,进而成为品行、道德的象征。而艾、蒿等被视为凶邪祸患的植物就被赋予消极防备的意义,形成与香草之类不同意象的取向,于是在诗中出现了对植物描述的善恶倾向表述,有了所谓“恶草”喻小人的文化因由。屈原用“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来描述自己生活中的植物价值取向。

到了南朝时期,随着山水诗的出现,开始了以竹为中心意象的咏竹文学,是诗词中植物从自然崇拜到情感载体的转折。谢朓的《秋竹曲》对竹“从风既袅袅,映日颇离离”的写意,从此以后历代文人墨客对竹吟咏不断,竹秀逸、柔美、长青的特性给了贤者以灵气,文人对其淋漓尽致的描写,借以象征虚心、耿直、坚贞等品质,成为象征民族的人格评价和理想的重要符号。

唐宋时期,诗词艺术发展到巅峰,与此同时园林艺术也得到了快速发展,当园林成为人们生活的一种常态时,文人将身边的园林景物作为描写对象很自然也很平常,以园林为描写对象的诗、词、文则应运而生。此时的园林植物的种类有了极大地丰富,配置方式也有了从单一随意的栽植到有章法的组合式的转变,表现情与境的结合也发生了变化。王维的辋川别业,杜甫的成都草堂,白居易的庐山草堂等一批文人士大夫的私人庭园的涌现,使诗词与园林植物配置的结合达到一个高潮境界。

迨至宋代,随着京城的南移,面对“满湖醉月摇花”的西湖和遍及各个阶层的园林,以诗会友于小园,以词寄情于物象成为风尚。园林中的植物自然就成了诗词的主题,在沈括的梦溪园中,名木佳卉数不胜数,还出现了很多花木的专类园。与此同时梅花成了文学中最为重要的意象和题材之一,咏梅之词臻于极盛。

在清代,以颐和园为代表的皇家和以苏州园林和岭南园林为代表的私家园林都发展到极致。趣有清代吴绮归隐江都,宅院荒废,无钱整治,凡上门求诗文者,均要求以竹石花草为酬,数月后,园中花木繁茂,遂命名为“种字林”。可见园林植物在文人心中位置之重。

到近代,文人对园林植物的歌咏之风方兴未艾。毛泽东《卜算子•咏梅》中“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对梅的赞美延续了文人对植物的情感,并创出一种新的景观与新的气象;陶行知《岁寒三友》“万松岭上松,鼓荡天风,震动昆仑第一峰。千军万马波涛怒;海出山中。竹绿梅花红,转战西东,争取最后五分钟,百草千花休闲笑,且待三冬。”是借现代诗以自然物来表现自己的理想品格和对精神境界的追求。

(二)植物在诗词意境中的表现意义

罗丹《艺术论》中所说:“美丽的风景所以使人感动,不是由于它引起人的思想;看到的线条和颜色,自身不能感动人,而是渗入其中的深刻意义。”[4]最早在屈原笔下就有了借用植物抒情达志的诗歌,植物是其汲取创作素材的文化根源。而园林最初又是文人、士大夫闲情逸志或是归隐明志的产物,园林中的植物自然地成为文人表现其内心情境的物象,于是历朝数代关于植物的诗词不绝于世。因此,园林植物已由原本的纯粹摹拟自然之美的初步追求,被提升到文化艺术审美的境界之上。正应了那句“一切景语皆情语”。

1.借园林植物反映人格魅力。在文人眼中,植物诗词是其契道修养的最佳途径,故凝结了诗人、士大夫、隐士等一代代文人丰富情感的柳、梅、竹、莲等植物,成为表达创作者或孤傲不染尘世、或坚忍不拔、或淡泊名利的品格的寄托物,在诗词中占有重要地位。

宋代周敦颐《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焉……”中,赋予了荷花真善美的人性品格。荷花在园林中与园林水体水乳交融,形成了荷塘月色、残荷听雨、映日荷花、小荷早春等诸多园林经典景观,诗人通常用以来表现其清洁高雅、不染尘世的心境。

一曲“采菊东篱下”使菊花一下成为归隐的代表。隐逸、不争不闹,高雅脱俗。以冷艳慰隐士孤魂,用柔韧牵离人思绪。[5]古人称菊有五美,其中就有“早植晚发,君子德也;冒霜吐颖,象贞质也”的品格定义。菊花清雅、傲霜,生命力强,是既纯朴又傲岸的花中君子,是百花凋零后,园林中不可多得的最后靓丽。陆游有诗“菊花如端人,独立凌冰霜”,陈毅题到“秋菊能傲霜,风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霜奈其何”都借菊花不畏恶劣外部环境的君子品格来表达自己身处逆境的不屈品格。而唐代元稹《菊花》:“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诗面赞美的是菊花的魅力在于百花枯后而荣。实际上是诗人借菊花来表达任何事物只有独立的个性才是有魅力的,抒发自己卓尔不群、不随群草枯荣的情操和理想。

竹子挺拔,虚心有节,不畏严寒,四季常绿,这些形质上的特征同文人士大夫所推崇的高尚品德相接近。如唐代白居易在《养竹记》中写道:“竹性直,直以立身;竹心空,空以体道;竹节贞,贞以立志”,把竹子的特性作了高度评价。郑燮著名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用竹子顽强而又执著的品质写作者自己那种正直倔强的性格,决不向任何邪恶势力低头的高傲风骨。今有叶剑英《题竹》中“彩笔凌云画溢思,虚心劲节是吾师;人生贵有胸中竹,经得艰难考验时。”表现革命者在斗争中的坚定立场和受到敌人打击决不动摇的品格。

2.借园林植物表达人生哲理。古代文人意识到了人生的哲理和自然界规律有着内在的联系,二者在本质上是相互渗透、协调一致的。[6]园林植物产生静谧幽深的森林环境,而且还会给人提供一种神性的启迪、精神的慰藉。于是人们利用园林植物形象、名称表达某种哲学思想,成为诗词中常用的手法。无论戴叔伦的“归来挂衲高林下,自剪芭蕉写佛经”,还是皎然的“清朝扫石行道归,林下暝禅看松雪”,无不参禅佛之哲理于园林植物中。

“看笋成竿,等花著果,永昼供闲坐”,从一派扑朔迷离的园林景色中,感悟到荣辱生死浑然一体、守常处顺的哲理,这在园林诗词中屡见不鲜。李弥的《永遇乐•初夏独坐西山钓台新亭》:“曲径通幽,小亭依翠,春事才过。看笋成竿,等花著果,永昼供闲坐。苍苍晚色,临渊小立,引首暮鸥飞堕。……隔篱呼取,举杯对影,有唱更凭谁和。知渊明,清流临赋,得似恁么。”词的上阕写风光旖旎的小园情调,下阕转入人生哲思的思考,看园中花开花落,禁不住有了百年似梦的感慨。山间野林过于冷落,朝市又过于喧嚣,园林则为中国文人在仕与隐间找到了一种平衡心理的方式。这是词人将佛道思想与儒家哲学融合的结果。[7]

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里的植物意象,饱含着诗人思想感情的形象。枯藤老树能给园林景观涂上苍老的色彩,岁月的沧桑凝固在枯树的形体上、记录着一生与自然抗争的历史,扭曲的枝干、斑驳的树皮,在生命已经枯竭的树体里,仿佛还保留着力的流动,还透着生机,这就是枯树的美表象所在,背后是诗人对现实的体验后,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现实的不满。失意、痛苦、孤独,但又充满一丝幻想。

晏殊的一阕“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情思唱出了多少文人的心境,被奉为诗中哲学经典。面对花落大地北燕归来,有了作者“无可奈何”的感受和感叹,虽然“花落去”,是自然界常见的现象,象征着季节的变换和年华的交替,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但是人面对落花,联想到春天的消失,人生的变易,不禁产生一种怜惜的心情,然而却无能为力,只有徒唤“无可奈何”了。此时的“花”变成一种象征,花落花开,交替一次,便过了一年,人生在这无穷的交替之中逐渐衰老直至消失。诗人把这极其普通的自然现象纳入人生有限而时间永恒这一哲学范畴中来,创造出一种“情中有思”的意境。[8]

3.借园林植物表现生活情趣。园林植物的名称和它随季节变化的生命季相,符合人类的生活情趣和心理习惯,能让人们感受四季之趣,给生活平添景致,于是人们也乐于采用各种园林植物来满足生活情趣。

汉语中柳与留谐音,丝与思谐音,“折柳送行”的习俗最早见于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的《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柳枝依依的神态与人们离别时依依不舍的心态一致,所以中国古人把杨柳与离别联系在一起,分别时常折柳送别,借此表达依依不舍,希望离别之人能够留下来的美好心愿。而柳枝的旺盛生命力,也喻意亲人离别家乡正如离枝的柳条,希望他到新的地方,能很快地生根发芽,好像柳枝之随处可活。翠柳又常常与粉桃相互隐映,形成柳暗花明的春日胜景。而柳树枝条轻盈,婀娜多姿,随风摇曳,徒生依恋情愫。正如“园亭若有送,杨柳最依依”所描绘的情景。人们常用柳树表达惺惺相惜、依依不舍之情。明代杨舟的一首《苏堤春晓》“柳暗花明春正好,重湖雾散分林妙。何处黄鹂破瞑烟,一声啼过苏堤晓。”成全了西湖十景之一的“苏堤春晓”在园林中的地位。欧阳修《朝中措•平山堂》展现他潇洒旷达的风神“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则有主人亲历创造美好意境的情趣。

苏轼的“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和陆游的“丹实累累照路隅”则是赞美园林植物金秋时节景色的千古佳句。果实不仅是收获的象征让人们体会到春花秋实、丰收富足的收获喜悦,而且还给人以心旷神怡之感,令人联想到硕果累累、和平安详的仙境生活。感受到真正的自然美和生活乐趣。[9]

二、诗词文化在园林设计中植物的选择和布局的体现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景与人同。”春夏秋冬、日升月落、风云变幻,诗人面对多姿花木,惜春伤时之情洋溢笔端。因此,诗词中描绘园林中的植物总是染上了浓浓的主观色彩。中国园林中,自然景物经过拟人化而赋予某种品格特征之后,不再是孤立的客观物体,而是人们托物寄兴、借景抒情的审美对象,情景交融,意境融合,主客观之间形成相互感应交流的关系,深化了园林意境,强化了艺术感染力,同时也影响了在园林中对这些植物的运用。

(一)诗词文化与园林植物的选择

明代陆少行《醉古堂剑扫》中说:“栽花种草全凭诗格取裁”说的就是园林中所配置的植物就要符合诗情,要有文化气息。

浩瀚的诗词宝库中对植物的描述对园林中植物的选择起到了深远的影响。“君子比德”是历代文人诗词中常见的表达手法,他们将这种情结凝结于园林,选择符合心境的植物于园林中。被称为“岁寒三友”的松竹梅,因其有着高贵的品质象征顽强的性格和斗争精神,而被人们千百年来广为称颂。梅、兰、竹、菊为清华淡泊、不作媚世之态的,象征了人高尚的道德情操。还有莲藕、荷花象征超凡脱俗;松、柏象征坚韧不拔;杨树、柳树比喻依恋之情。这些植物因诗词中成千上万次抒情而成为园林中百用不厌的选择。苏轼诗中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的名句,寄予了对竹子深厚的情感。人们因竹子青翠的色泽,摇曳的姿态,萧萧的音韵,以及中空的谦虚、弯而不屈的特性,将其意境入诗入画成为欣赏主题,并在古典园林植物设计中广泛应用。梅花与文人结缘甚早甚深,以横、斜、倚、曲、古、雅、苍、疏为美。[10]宋代林逋“众蓄摇荡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中对梅的描写达到了极致;元代杨维桢赞其“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古典园林中的建筑还以梅花题名,如苏州园林中“雪香云蔚亭”、“至梅亭”、“梅屋”等,都说明了梅花的品格影响和人们对梅花热爱之深情。以致宋代王淇咏的一句“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诗人说到今”的感叹充分说明了诗词对园林中植物选择的影响之深。

植物的枯荣、晨暮变化更是诗中的常景,并很深的影响了园林中四季植物选择。春天的玉兰冷香满院、素颜照空,“虎丘山后玉兰树,岁岁春风花盛开”,在白居易“悟得独饶脂粉态,木兰曾作女郎来”,文征明《玉兰》中“我知姑射真仙子,天谴霓裳试羽衣”,康熙帝言它“琼姿本自江南种,移向春光上苑栽。”的不朽咏唱中,玉兰作为春天吉祥的象征,在南北园林以及私家庭院中成为堂前必栽之树。拙政园的玉兰堂,柘寺两株紫玉兰树,颐和园乐寿堂前那几株玉兰为古朴的建筑平添了诸多淡雅和神秘;从《吕氏春秋》赞“物之美者,招摇之桂”开始认为桂树是美德象征和化身,汉代就开始植桂花于帝王宫苑,也是在白居易“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八月桂花遍地香,独占三秋压众芳”,刘禹锡的“清淮南岸家山树,黑水东边第一栽”的潜移默化中,有了网师园的“清能早达”大厅后金桂、银桂的选择,有了留园的闻木樨香轩的桂影婆娑,有了普通人家院落迎接中秋的桂香,也有了今天作为苏州市花遍及的桂花树。又如“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梧叶新黄柿子红,更兼乌桕与丹枫”里的秋景醉于后世,让人在造景的时候很容易想起诗中的精致,从而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当今色叶树的选择和应运趋势。

(二)诗词文化与园林植物布局

“视觉形象永远不是对于感性材料的机械复制,而是对现实的一种创造性把握”[11],在园林的创作中,诗词文化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园林的本意就是创造人们意象中的情景,诗词中对园林植物的描绘,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中国园林中植物布局的特色与风格。主要体现在以植物为主题的园林布局,以及植物与园林其他要素的搭配布局。

诗词对植物的写意描述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以植物为主题的园林景观的形成。“芭蕉夜雨”是历代文人所青睐的植物营造意象,白居易《夜雨》“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连雨》“碎声笼苦竹,冷翠落芭蕉”;杜牧《芭蕉》“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中”;李煜《长相思》“秋风多,雨相和。窗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等等以“芭蕉夜雨”为主题的诗词,造就了苏州拙政园中的听雨轩的植物布局。轩前一泓清水、植有荷花、池边有芭蕉、翠竹,轩后也已一丛芭蕉点景。只要在雨夜,无论春夏秋冬,雨落在植物上,加入听雨人的心态,境界绝妙,别有韵味。为营造雨声清晰,蕉叶、荷叶、竹叶的配合,之满院充满静谧的意境而进行的精心配置。[12]在园林植物造景中,还有一句“曲径通幽”造就了千古不朽的竹景空间,纵观无论皇家、私家园林,还是寺庙、道观的竹景布置,大多都有“夹径萧萧竹万枝、云深幽壑媚幽姿”的异曲同工之妙。在园林中,无论山涧石隙,池畔溪边,还是亭堂楼宇边,竹径直径无不适宜,这已被千年来的景观及其效果所证实,新西湖十景“云栖竹径”便是杰作之一。而“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和郑板桥的“几枝修竹几枝兰”则是竹径与兰花或藤萝的空间搭配,使其更具有了清幽之趣。北京的“紫竹院”公园是北方最大的竹林观赏园,园内不同种类50万株竹子的选择,以及“竹静通幽”、“联吟竹屋”,还有婆娑成影的各种竹景意象,亦是受感于前人诗词歌赋中对竹的描述和赞美而形成以竹子为主景的专类园。

植物在园林除了作为主景,还要与其他园林要素建筑、山石与水体要素配合,相得益彰。

王维《山水诀》“平地楼台,偏宜高柳映人家;名山寺观,雅称奇杉衬楼阁。”中将植物与建筑之间的空间关系一语中的,用槐、柳之类的高挑植物衬托平地楼台,可以显出楼台的雅致,用姿态奇峋的松衫衬寺观可以增加佛阁的静谧玄妙。拙政园的梧竹幽居亭在水边的一方平台上,旁边是一株高大挺拔的梧桐,四周掩映着些许翠竹,一高一矮、一疏一密,与小亭营造出一种强烈的空间感。北京法源寺天王殿寺庭前植有两株虬枝峥嵘的唐松、宋柏,与寺殿的庄严肃穆配置既不失庄重又独有韵味。植物与局部建筑的搭配中“移竹当窗”当算经典。缘于白居易诗作中“开窗不糊纸,种竹不依行。意取北窗下,窗与竹相当。绕屋声渐渐,逼人色茫茫。烟通香霭气,月透玲珑光”。[13]这种采用中国传统的自然式栽植,或是丛栽或是点栽,而不拘泥于成行成排;因竹子终年不调,耐寒经霜,适应性强而种于窗北又有一定的生态意义;微风吹过竹叶发出的渐渐之声,飘来清香之气,月色轻抚,有玲珑苍翠的竹影,何等意境。于是“移竹当窗”成了文人园林窗前的一种传统模式。

山水间配置了植物就会协调山静水动之间的矛盾,这就对植物的选择尤其是空间布局提出了要求。山是静的,需要有植物带来活力,补充各种动态的美。网师园的小山丛桂轩根据屈原《楚辞》中“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的辞意,布置了小山丛桂轩的周围的植物空间,小轩南边廊外的粉墙前倚壁堆叠了湖石假山,山麓缀土,种了多株桂花树,在桂树间间种海棠、腊梅、南天竹、梅花等使其“枝枝相缭”微风撩动则姿态万千。入秋则“奇石尽含千古秀,桂花香动万山秋”桂香能久藏不散,从嗅觉上带来活力。同样意境的还有留园“闻木樨香轩”,山上桂树丛生,桂花盛开,香飘四方,放眼亭立于土山之巅,山上树木森郁,宛然如画。水是动的,需要植物来平衡,而“田田八九叶,散点绿池初”“半池秋水半池莲”的荷莲稀植反使水面宽阔感增加。风过水面波光粼粼,而莲叶却景观其动,一静一动,风趣横生,在领悟中又进入了新的意境。

三、结语

中国诗词和园林设计中的植物应用的发展是相辅相成的。自诗词产生以来,以诗入境,借物咏诗,二者在创作思想、创作手法上皆相互影响。诗词与植物的关系已不仅仅是一种文学形式对另一种事物的表述,而是创造了由景物——意境——情感——哲理的方式。[14]园林植物在诗人的眼中处处蕴含着诗意,积淀着诗魂,而在浩瀚园林诗词中字字表达着对园林植物的赞美,寄托着诗人的哲学意境。园林植物意境借助诗文流传于后世,成为后人修建园林的理论依据,使植物景象和思想内容得到一个高度的融合,以求推陈出新。对二者关联的探索对丰富园林艺术和唤起人们对自然的崇尚有着历史和现实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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