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似的群山》之对话分析

刘　燕

摘 要:短篇小说《白象似的群山》作为海明威“冰山原则”写作理论的实践,文中的对话简洁精练而意义含蓄深远。本文从会话含义理论的角度出发,对小说中的对话进行解读,揭示了小说的重要主题——人与人心灵的隔阂与难以沟通。

关键词:海明威 《白象似的群山》 对话分析 隔阂 沟通

作为美国文坛最著名的作家之一,海明威以他简洁的语言,独特的叙述艺术——“冰山原则”获得了世界声誉,成为了最为广大中国读者所喜爱和学者所关注的美国作家。而《白象似的群山》是海明威于1927年发表的一篇短篇小说,堪称他短篇小说的经典,同时也是体现他“冰山原则”写作理论的实践,其情节简洁精练,可概括之:一个美国男人同一个姑娘在西班牙小站等火车的时候,男人设法说服姑娘去做一个小手术。是什么手术小说没有直接交代,但有经验的读者能够猜出是一次人工流产。本文试图从会话含义理论的角度出发,对小说中的对话进行解读,揭示人与人心灵的隔阂与难以沟通。

整部小说基本上是由男人和女人的对话构成,其对话内容围绕是否做人流手术的问题展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女人就采取主动的姿态,男人步步紧逼,一心想说服女人去做手术,而女人另有打算——她担心人流手术的危险,并且想留住两人爱情的结晶。作者选用了外聚焦的叙事视角,叙事的角度仅是叙事者看到和听到的,没有任何带有个人主观色彩的形容词,如同戏剧中的一系列画面与对白,正如海明威本人所说“我总是试图根据冰山原理去写它,露出水面的是八分之一,而有八分之七是在水面下”,小说的大部分内容都需要我们根据作者提供的有限信息去挖掘。由于整篇小说以对话为主,用格莱斯的会话含义理论对其进行分析和解读就显得颇为适合。小说中的对话成功地展示了当恋爱关系面临危机时的两个人内心的隔阂与冲突。两人虽然面对面坐在酒吧间,不过相隔咫尺,内心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通过对两人对话的解析,我们可以读出两人之间的隔阂并透过这种隔阂透视出人物性格特点、心理活动,甚至情节的发展。

男女主人公的对话一开始,两人的隔阂就已经存在了,来看下面的对话:

“What should we drink?”the girl asked. She had taken off her hat and put it on the table.

“Its pretty hot,”the man said.

“Lets drink beer.”

“Dos cervezas,”the man said into the curtain.

“Big ones?”a woman asked from the doorway.

“Yes. Two big ones.”

当女人问“What should we drink?”的时候,男人回答“Its pretty hot”,这显然违反合作原则中的关系准则,男人没有直接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地抱怨天气热。当女人继续说“Lets drink beer”时,男人根本没有作答而是直接转向帘子里面去向女招待要啤酒。男人的言外之意是:我不想跟你讲话。我们因此可以推断他正因为某种原因在与女人赌气。不难想象,来这个车站酒吧之前,两人一定有过关于人流手术问题的一番争论,结果一定是不欢而散,以至男人还在生女人的气。下面的对话中这种冲突则更为明显:

“They look like white elephants,” she said.

“Ive never seen one,”the man drank his beer.

“No, you wouldnt have.”

“I might have,”the man said.“just because you say I wouldnt have doesnt prove anything.”

这是女人在眺望远处群山后说的一段话。对于女人“群山像白象”的比喻,男人的回应是“我从没有见过”,态度极不合作。而当女人表示附和说“你不可能见过”,男人却说“我可能见过”“光凭你说我不会见过,并不说明什么问题”,这很明显违反了质准则,男人的话自相矛盾,实质却是故意找茬儿,我们可以更加肯定地推知:男人在生女人的气。这种情绪一直在影响着他并逐渐达到顶点:

“It tastes like licorice,” the girl said and put the glass down.

“Thats the way with everything.”

“Yes.”said the girl.“Everything tastes of licorice. Especially all the things youve waited so long for,like absinthe.”

“Oh,cut it out.”

女人说酒的味道像甘草,男人的回答则明显违反了质准则,当然不可能样样东西都像甘草一样是甜的。而女人的回答同样也违反了质准则,她明知是错的还附和男人说“样样东西都甜丝丝的像甘草”,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特别是一个人盼望了好久的那些东西,简直就像艾酒一样”。艾酒,又称苦艾酒,味道甘苦稍带甜味,而女人却说它“甜丝丝的像甘草”,同时还说它是“盼望了好久的那些东西”。

根据下文,这一句话的含义可以理解为:女人所说的盼望了很久的东西正是腹中的胎儿,她认为虽然现在男人觉得这个孩子像一个苦果,但经过漫长的等待生下孩子之后,会发现其实也是很幸福的,就像艾酒的味道,苦涩而甘甜。这样的潜台词终于让男人发作了,极不礼貌地打断了女人的话。通过对关系准则的违反,男人向女人传达着这样的信息:不可以,我们决不可以留下这个孩子。此时,女人的忍耐亦达到极限,女人开始反击,而男人的态度却软了下来,请看:

“You started it,”the girl said.“I was being amused. I was having a fine time.”

“Well, lets try and have a fine time.”

“All right. I was trying. I said the mountains looked like white elephants. Wasnt that bright?”

“That was bright.”

“I wanted to try this new drink. Thats all we do, isnt it—look at things and try new drinks?”

“I guess so.”

这一轮的对话以女人为主导,男人只是对女人表示附和,这种附和却又是心不在焉、敷衍了事的。男人的话违反了质准则,显然他明明知道目前这种状况下两人是不可能开心的,他也并不觉得群山像“白象”的比喻多么有趣,他的话只是在安抚女人。男人希望向女人所传达的真实信息是:你不要生气,只要你肯答应去做人流手术,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虽然两人表面关系趋于和谐,但是不难看出,这种和谐的背后蕴含着更大的危机,隔阂依然存在。

在发现女人的情绪稳定一些之后,男人也不再赌气而变得积极起来,但两人关系却丝毫没有缓解,因为男人不顾女人的感受开始直截了当地劝说女人去做手术。

“Its really an awfully simple operation, Jig.”the man said. “Its not really an operation at all.”

The girl looked at the ground the table legs rested on.

“I know you wouldnt mind it, Jig. Its really not anything. Its just to let the air in.”

The girl did not say anything.

这一轮对话中主导者成了男人,两次对话均由他发起,而他反复强调的只有一个内容:人流手术很简单,你不必担心。而这项内容很显然违反了质准则——作为一个成年人,他不可能不知道人流手术的危险性。他的言外之意相当清楚:你不要怕,去做手术吧。但他并不直接表达这层意思,由此,男人的虚伪可见一斑。面对男人的劝说,女人用了两次沉默予以回应。这种违背关系准则的回答方式表明了女人的犹豫以及她对男人观点的否认。于是在发现正面劝说无效后,男人开始采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对女人进行威逼利诱:

“Well,” the man said, “if you dont want to you dont have to. I wouldnt have you do it if you didnt want to. But I know its perfectly simple.”

“And you really want to?”

“I think its the best thing to do. But I dont want you to do it if you dont really want to.”

在这段对话中,男人的虚伪本性暴露无遗。男人三次提到“如果你不想做可以不做”,但十分明显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仍然在违犯质准则,因为在说此话的同时他又不断提到“手术非常简单”,他表达的真实含义是:我并不是担心你的安全,是因为我知道这个手术很简单,没有任何危险,所以才要你去做。实际上他是在自我辩解,希望博得女人的信任,让女人同意去做手术。女人对男人苍白无力的辩解彻底绝望了,不再对男人抱有任何幻想。

“You have got to realize,” he said,“that I dont want you to do it if you dont want to. Im perfectly willing to go through with it if it means anything to you.”

“Doesnt it mean anything to you?We could get along.”“Of course it does. But I dont want anybody but you. I dont want anyone else. And I know its perfectly simple.”

女人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难道这对你不重要吗?咱们总可以对付着过下去吧。”通过违反关系准则的这一反问,女人表达的不仅仅是对男人冷酷无情的谴责,更表达了自己对孩子——两人爱情结晶的重视。这是女人唯一一次直接说出自己的心声:我要这孩子,我们可以而且应该对它负责。而男人的回答又是一连串的谎言,“对我当然也重要。但我什么人都不要,只要一个。随便什么别的人我都不要。再说,我知道手术是非常便当的”。在这一系列违反质准则的谎言中,男人极力表白自己对女人的爱,他试图让女人相信,他爱她胜过爱其他任何人包括他们的孩子,同时还不忘继续强调手术十分“便当”。此时的女人终于明白两人的沟通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因此她连用了七个“please”叫男人闭嘴:“Would you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stop talking.”而男人却完全不顾及女人的痛苦,依然为了自己那自私狭隘的目的而不依不饶。“But I dont care anything about it.”女人终于忍无可忍:“Ill scream.”这正是女人备受压抑的内心的真实写照。

综上所述,在整部小说的对话中,男人违反最多的是质准则,即男人所说的大部分是谎话,而两人心灵的沟通绝不可能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之上。女人违反更多的则是关系准则和量准则,这说明了女人对男人的不信任以及内心的矛盾。这一系列的对合作原则的违反造成了两人对话的不和谐,而这种不和谐恰恰映射了两人关系的不和谐。对话中两人的难以沟通最终造成了两人心灵上的隔阂。结尾处,两人的关系重新恢复平静,而问题并没有解决,隔阂依然存在,尽管两人马上还是携手踏上开往马德里的火车,两人的心却注定要越走越远,那种亲密无间的恋爱关系,正如女人所说,他们已经“永远失去它了”。

参考文献:

[1]翁长浩.海明威的冰山原理的主要内容是什么[A].朱雯.外国文学精解[C].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244.

[2]王守元.英语问题要略[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

[3]艾险峰.含意理论与文学作品解读——兼析《白象似的群山》[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9,(03).

(刘燕 山东烟台 滨州医学院公外教研室 264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