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悲痕梦里收

2009-02-02 09:01薛祖清
延河 2009年12期
关键词:伟哥小曼小海

薛祖清

展阅《延河》2008年第11期刊载的小说《“天堂”里的梦>,讲述的故事并不复杂,男主人公小海十六岁这一年从他的故乡——野猪葫芦村来到这“打工天堂”的杭州打工,我们见过成千上万的民工背着沉重的行李,蚁群般从火车站涌出,这里面也许就有小说中的主人公小海,他既保有着山野孩子未经世事的纯真,又像这个时代许多的年轻人一样,带着某种希冀,希冀着“天堂”里的梦:跟着牛哥,以后像牛哥一样只要打个喷嚏,杭州西湖至少掀起一尺浪。这位牛哥在去年年尾回村喝醉时说了一句胡话“只要我打个喷嚏,杭州西湖就要掀起三尺浪”,这句胡话却召唤起当时的小海对“天堂之窗——西湖”的巨大热情和向往,“我要离开四川老家,离开一个到处都是竹子的地方,一个除了山还是山的地方”,“我要去杭州工作,顺便看一下西湖”,在这里我们仿佛听到了“天堂”与大山的对话。带着“生活在天堂”的热情想象,杭州西湖成了小海心中圆梦的圣地,他渴望着进城后命运能得以重新编码,但一切注定像牛哥的胡话一样犹如梦幻泡影。

小说是以第一人称叙事,故事情节紧紧围绕打工寻梦的山村少年小海循序推进,少年阅世不深,但是他努力想读懂城市、读懂城市里的女人,他渴求沟通、希望被接受,他身边的人事在催生着他的成熟。他与女友小曼的关系,他与张小红的关系,他与谢霆锋的关系,他与牛哥、花枝、小四的关系,组成了他的“天堂”世界。但这些人物又有各自的故事,各自的故事也是独立的,他们通过小海而扭结在一起。小说正是在这种网状的关系中,以平和的语言、不紧不慢地描述着,描述着小海的“存在”,描述着这个山村少年的内心感知,也通过小海折射出不同人物各自的生活处境。在这些断片式的描叙中,霓虹光影,浮华背后,我们看到了各个人物各自的抉择、悲情与渴望,看到了“天堂”生活:看似随意洒脱,实则无奈、困顿,他们生活在自尊与屈辱里、挣扎在希望与失望之间。但在小说中作者主要采取静观的态度,尽力冲淡悲痕,并不渲染他们在城市压力逼仄下的心理扭曲与失衡,而通过一种日常叙事,展现的是渴望向善、向上的“情爱”与“人性”。

小说中,“情爱”与“人性”是其内在的支撑,“爱“、“梦想”、“尊严”等概念被极力捕捉书写。在这里我们不仅品读到渴望,“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的青春梦,还存有另一种概念的梦:爱情——“女人如花花似梦”。作为按摩女的张小红仍存留着未被侵害的善良和纯真,她渴望爱情,带着春情萌动的怀想。但她的“爱”是可悲的,她对伟哥的爱的产生仅仅是因为“在一次按摩的时候,伟哥的手没有放到她的胸口上去”,这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是个绝对的意外。她便把全部的爱倾注到伟哥的身上,“伟哥文质彬彬,长得也不错”,“他的嘴很甜,他总是说喜欢张小红,喜欢到心的最深处”,陷入爱情迷阵的张小红“满面红光,眼睛里荡着水,还哼着一首叫做《女人花》的歌”,“一次又一次地往小旅馆跑,一次次地坐在小海的自行车后头唱《女人花》,一次次地向那个叫伟哥的臭男人免费提供着色情服务”,沉浸于幻境般的爱情世界里“她总是一个人发呆”,“她一定是在想念那个嘴巴很甜的叫伟哥的男人”,”她一定想,要是嫁给这个叫伟哥的男人,做牛做马也愿意”。但她对爱情的执著追求寄托于不负责任、不可信赖的伟哥身上,“张小红和伟哥约会的地方是个小旅馆,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那种”,“那个叫伟哥的男人,自从066号免费提供色情服务以来,就不再来这儿洗澡了”,即使明知道“伟哥不可能为自己离开老婆”,她仍是一往情深,”小海,你不懂的,女人要的不多,只要男人有一份真心,也就跟他一两年吧。我知道他不可能离开老婆的。”势必,她对爱情的憧憬与追求终将全部落空,“伟哥并不能给她什么,只是定期让她去小旅馆奉献一下身体”,“她为伟哥堕胎,动完手术后,伟哥没有来看她,甚至连买点营养品来慰劳一下也没有。”张小红的强烈爱情注定是昂扬追求而不可得的,作者在这里避免了当代情爱描写的肉欲化,使得人物情感充满了精神上的感伤、哀怨,在这里张小红的爱情梦就像她哼唱的歌曲中飘落的“女人花”入驻人们的心底。

小说中始终贯穿小海给小曼写信的情节,小海在信中讲杭州城里的许多事,比如“杭州的西湖、雷峰塔、灵隐寺、西湖醋鱼”:“杭州被一群树包围着。被水包围着,被新鲜空气包围着”;“杭州的清泰街、河坊街、武林广场”;“杭州的藕粉、丝绸”;“杭州的苏堤和白堤,以及断桥上白娘娘和许仙的故事”。身在山村的小曼也被小海一封封信中描绘的天堂生活所感召,小曼回信说“她想离开野猪葫芦村来杭州,和小海一样生活在天堂一样的城市里。”

在这“天堂”里,我们一直看到闪烁其中的一对反生词:离开——来到。“张小红要给她的男朋友、给她的未婚夫去看一家小店了”;谢霆锋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在杭州呆不了,我就跑苏州去。他娘的,苏州是另一个天堂,我就是要去天堂寻梦想”:而小海要去上海打工“要离开这座天堂城市,离开西子湖畔了”,张小红、谢霆锋、小海…相继都在离去,但“天堂”里的梦仍在重复,在共同的出场情境下“牛哥狠狠地踢了我一脚,踢得我差点跌倒在地,牛哥说,不对,十八了,从现在开始你十八岁”,“牛哥踢了小男人一脚说,十八,从现在开始你就十八岁了。”随之而来的是小四、小曼……

在故事的逐步推进中,小说走向了结局小海要离开洗浴城去上海发展,在离开之前刻意在洗浴城中的洗澡、按摩使得小说的叙述达到了高潮,而最后小曼的到来则使前面的一再铺垫得到了一一照应,也使小说的结局出人意料而余韵悠长。很显然在这里终止的是文字,故事并没有就此终结,一切仍将重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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