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曾被无数次憧憬的新大楼啊

徐　俐

昨晚(2月15日)下班，经过台圆楼一号演播大厅的门口，见那里立了一块大板子，明亮的蔚蓝色上面印满了白色的正楷。那是电视台离退休老同志给全体在职员工的一封信。

“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老同志们写道。这句他们平时毫不在意的流行歌词，此时竞成了他们心情的最好写照，他们希望我们在职员工了解，无论央视遇到怎样的困难，他们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细细读完，眼睛一热，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几天来在心底压抑的所有难过随之宣泄。走出台外，迎面遭遇萧瑟的风和逼人的寒，如同我那时纷乱的心境，那幢被烧毁的新楼也不断在脑海呈现，那片曾经被我们无数次憧憬的新大楼啊……

至今我没有一张办公桌，尽管我的台龄已经足够长久。我们21位同仁就挤在一间十三四平米的小房子里，房间里没有别的，只有一个挨一个的衣柜。女主播行头多些，每人分得1米宽的空间置衣，男主播只有60公分，如此细分下来，各位每日播出时穿用的行头才算勉强有个安置。后来再分来的新人则没有办法，只能每天把播出行头从家里带来，播出后又依旧带回家去。

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暖气，向行政部门申请过暖气，回应是那间房原本就是小仓房，没有暖气管道。我们问装暖空调可以不，回答是完全找不到放机器的地方。一到冬天，我们团队生病的人就特别多，基本上要巡回一遍。一是房间冷，二是房间小，一人得了感冒，仿佛病菌就能把整个房间填满，想背人打个喷嚏都觉得困难。

摆下衣柜，我们的房间至多能容两三人活动。好在我们都是单兵作战，尽管全天24小时整点直播，但每个时间段只有一位主播，加上化妆师，平日在办公室呆着的人不多。多的是发工资领东西的时候，那才叫转不开身呢，通常隔着肩膀把东西递过去：鲁健，你的!王世林，接着!每每如此，大家也都习惯了。

时常会有观众寄些小礼物过来，我就攒了好几幅字画。一位福建的朋友书画还不错，逢年过节来了雅兴就给我寄一张。每次拆开包装都是大家一齐“哇——”，因为有些字画尺幅还不小，写的画的即便我这个外行看着也算人眼，自然留着。我的习惯用语是“等到了新台如何如何……”，这个如何就包括找地方把这些字画挂起来。还有，我准备养些花草。我已经把家里养的吊兰分了三四盆，就等着搬了新台址立刻摆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我还想着要弄个小空间摆一整套咖啡具，是能磨能煮的那种，我的团队同仁有好些都是喜好咖啡的，我希望他们能有一个有品质的茶歇。还得有一张较宽敞舒适的沙发，大家直播实在乏了也能就地小憩……作为团队当家人也作为女人，我是把新台当作新家一样地来憧憬来盼望的。不曾想，在我们即将接近这个新家的时候，在某一个夜晚，她竟然过火了，通红的火焰，熊熊的火焰啊。

我理解离退休老职工的心情，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是从平板房开始电视生涯的，面对他们奋斗了一生的事业，面对这份事业遭遇的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在给我们鼓劲，他们希望我们振作精神，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这一周，开了无数的会，查原因找漏洞；这一周，从身边朋友那里，听到了无数关于大火的议论。言辞除了扼腕痛惜之外，有些也几近刻薄。坦白地说，作为在央视从事新闻工作十几年的“老人儿”，我之前难以想象那些负面情绪究竟因何而生。因为我和我的绝大多数同事们，都是在秉持我们所尊信的新闻理念，认真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尤其是在完成了2008年冰雪、地震、奥运、神七和金融危机等重大报道之后，我们都在内心里感慨，在2008这个非同寻常的年度里，央视没掉链子。

但我也提醒自己，既然存在着这样的社会舆论，我们就得扪心自问，是否对自身努力的评价，和社会的感受之间出现了某种错位。而这场火灾和随之出现的舆论，正提醒所有的“央视人”，正视这种错位和背后的欠缺。

这几天在台里遇到熟悉的同事，总会在瞬间的对视中，感受到一种沉重和悲壮。也许，这就是我们一起渡过难关的最大动力。离退休老职工的公开信，表达的正是这种不无悲壮的信心：阳光总在风雨后。

期待在阳光中搬新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