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与池莉小说中女性意识之比较

摘 要:张洁和池莉是新时期两位具有代表性的女作家。张洁执着地启蒙着20世纪80年代女性意识,并在寻找女性出路上树立了理想主义的旗帜。池莉则以世俗关怀解读了90年代的女性意识,在女性出路上打开了多重大门。

关键词:张洁 池莉 女性意识 启蒙 世俗

在中国文学史上,率先唱出女性觉醒之歌是在“五四运动”时期,但这种声音随后就被“战争”和“文革”所吞没,直至20世纪80年代,被禁锢的女性意识才又重新点燃。在这一时期,张洁和池莉把个人写作和女性集体权利的张扬结合起来,在探索女性出路的问题上展示了各自的特质。

一、爱情天地由追求爱情到不谈爱情

张洁小说充满了理想、浪漫的爱情,洋溢着女性对纯洁爱情的渴望和对“灵魂之爱”的向往。小说中,她把性爱从爱情中剥离,突出爱情的精神方面,要求以开放的心灵进行真诚的对话,以达到心灵的契合。张洁认为,对于女性,爱已不仅是一种美好的两性之间的情感,更是一种女性自我充实和自我拯救的精神力量。无论是《爱,是不能忘记的》中的钟雨,还是《祖母绿》中的曾令儿,她们从未对爱情的付出而后悔,反而在对爱情承担的过程中,获得了精神上的充盈和主体精神的自由。她们的爱情带着殉难色彩,完成了情感人格的升华,成为张洁女性意识中爱情观的典型。与张洁不同的是,池莉不仅不追寻爱情,她还“不谈爱情”,尽量消除古典爱情中的浪漫因素,淡化诗意情怀,把爱情放在世俗生活中加以表现。与张洁小说中女性坚守自我相比,池莉小说中女性坚守的是自我的实际利益。在《绿水长流》、《你以为你是谁》、《来来往往》、《不谈爱情》等小说中,女主人公对爱情都自觉逃离。在这里女性从在爱情中自救的高尚境界中跌落,回到爱情让位于利益的现实生活中,很好地说明了女性意识从理想走向现实的状况。这是理想激情消缺后,世俗价值观提升的必然产物,也是平凡生活所蕴涵的巨大销蚀能量的结果。

二、自我价值实现由“雄性化”到“多样化”

在实现自我价值的道路上,张洁亲身体验到社会对女性的多重阻拦。她以饱含愤慨和同情之笔在《方舟》的题记中写道:“你将格外不幸,因为你是女人!”在小说《方舟》中,理论工作者曹荆华、翻译柳泉和电影导演梁倩经历了无爱婚姻的打击,便希望通过建立与男性相抗衡的事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并将自己的女性特质消解于男性世界,以“雄性化”的方式来表达女性可以与男性一样。为此她们模仿男性,成为反标准的女人样,她们抽烟、骂人,缺少女性风采,屏弃性别依赖,而内心深处却愿意做“被人疼爱也疼爱别人的女人”,只是无法实现这样的愿望,只好带着孤独、伤痕,义无返顾地挑战男性社会中妇女的既定角色,它的启蒙意义在于:女性必须通过自身的奋斗才能找到出路。它使女性从主体迷失中走出,同时又走向了一个性别迷失的新困境。而池莉小说中的女性则从男性下手,颠覆、粉碎男性权利。《你以为你是谁》中的宜欣抛弃了陆武桥,选择了一个外国丈夫。这沉重地打击了一向操纵一切、充满自信的陆武桥。《来来往往》中的林株无法成为康伟业期待的女性,她毅然挣脱爱情,开始全新的人生。与张洁的着意刻画女性的事业心相比,池莉则把笔触深入到女性潜意识中,挖掘女性人性中自私和极端的一面。当她们的女性意识被践踏,受到了极为不公平的待遇时,她们便以报复行为对男性的侵犯进行自卫和还击。《小姐,你早》中三个被男人深深伤害的女人走到一起向男性报复。《云破处》的曾善美在得知金祥竟是毒死全家人的真凶时,幼时的惨痛回忆、丈夫仍不悔改的态度使她选择了极端的报复手段——杀夫。女性柔弱的本能与她们过激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强烈冲击着男性本位文化。在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上,张洁小说中女性的自我挣扎变成这里的主动出击、毁灭他者。这是人物温情面纱揭开后,女性人性中仇恨的恶力量膨胀的必然结果,也是时代女性对于自身尊严和价值的更为强烈的要求。

三、对男性认识由失望到理解

在理想和现实的碰撞中,张洁经历了从对理想男性的追寻到失望的心路历程。《爱,是不能忘记的》中老干部是钟雨心目中理想男人的代表。他有伟岸的身躯、丰富的阅历和深沉的思想,有着给女性托付终生的安全感,还能以自身巨大的精神力量给女性的精神以支撑和引导。但现实中这样的男人几乎不存在,她只好正视生活中平庸无能、卑琐自私、毫无男子汉气概的男人,并对他们进行了无情的鞭鞑,这是期望破灭后的无比失望和愤慨。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张洁小说惯用“男性弱化”和“女性雄化”的创作策略,然而在女性独立、坚强人格的衬托下,男性的人格显得越发的不健全和卑微。池莉则以犀利的目光,看到了英雄人格在当代男性身上的沦落,更看到凡俗男性为生活付出的艰难奋斗。他们不甘沉闷的生活和毫无生气的工作,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下海经商,成为了拥有金钱和地位的成功男人。他们以强大的物质基础获得了个人价值,也失去了对爱情的忠贞、对女性的尊重,失去了诚恳的信诺和强劲的生命力,骨子里流露的是世俗的钻营和泛滥的猎艳。如王自力《小姐,你早》、康伟业《来来往往》、曾勇《水与火的缠绵》等。他们的这些蜕变让女性感到失望。池莉则以世俗的价值观抚慰女性们的隐痛,以当下生存环境同情并理解着这群男人。经济的压力、家庭的重担、现实的残酷、妻子的蛮横、自我的躁动等包围、冲击、异化着男人们,不堪承受的重压使男人们疲劳和虚弱,爆发出更大力量的放纵。池莉了解这些男人无法承受之重和无法释放之轻,因而她远不像张洁那样愤慨,而是站在同等地位上以一句“你以为你是谁”表达了的对男性的同情和理解,显示了她深刻的世俗关怀。

张洁小说引导着女性遵循内心愿望,从历史模型的束缚和他人的期待视野中突围,在社会的坐标上找到属于女性自己的位置,为出走的娜拉和迷惘挣扎的莎菲指出了新的道路,具有鲜明的理想主义色彩和启蒙意义。而池莉从张洁的理想和启蒙心态下走出,冷眼注视着物质时代女性的生活,深刻揭示出当代女性在爱情和婚姻上的利益至上原则,展示了女性更加坚定、独立自我的姿态。从张洁到池莉,女性意识走向了成熟,热情少了,执着退了,多了一份实际,多了一分深刻。但当我们看到某些优秀品质失落时,我们不得不承认张洁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为追寻女性意识提供了一种永恒。

参考文献:

[1]孙祖娟.无望的救赎——重读张洁[J].湖北三峡学院学报,1996,(4) .

[2]肖霞.试论池莉小说的女性意识[J].江苏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2003,(3) .

(李敏魁 郑州航院信息统计职业学院 45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