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的禁忌

2009-07-02 05:29
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 2009年4期
关键词:新凤霞猪头戏班

方言的禁忌

方言中有很多忌讳,有些忌讳是区域性的,有些忌讳是行业性的。

北方忌醋。因为“醋”与“错”音近。吃饭的时候,问人家“吃不吃醋”,就更是会引起误会。结果北方一些地区(如山西)便干脆管醋叫“忌讳”。粤语忌肝,因为“肝”和“干”同音,结果猪肝叫猪润,鸡肝叫鸡润,豆腐干叫豆润。吴语忌药,结果吃药叫“吃茶”,真正的茶则叫“茶叶茶”。上海话甚至忌“鹅”,因为“鹅”与“我”同音,弄不好“杀鹅”就成了“杀我”,所以上海人把鹅叫做“白乌龟”。

吃人的老虎当然也忌讳。于是北方叫“大虫”,温州叫“大猫”,长沙则把腐乳叫“猫乳”,把府正街叫“猫正街”,好像老虎一改了名,就不再张牙舞爪,全变成“乖乖猫”了。实际上,虎劲、虎气、虎步、虎势、虎彪彪、虎生生、虎头虎脑,都是好词。所以,就连忌讳说“虎”的地区,也不忌讳说“老虎钳”“老虎灶”。

“蚀本”的“蚀”当然也说不得,这在全国各地都视为禁忌。“蚀本”也叫“折本”,折,读如舌。所以舌头也不能说,得叫“口条”,苏州话则叫“门腔”。广州人、温州人和梅县人不但不肯“折”(蚀),还想有赚,便叫“猪利”、“猪口赚”和“猪利钱”。南昌人更绝,干脆叫“损毁才”(四川人也这么叫)。

店家忌“关门”(破产倒闭)。于是吴语便把晚上关门暂停营业叫做“打烊”。烊的意思是熔化金属。店家白天收的都是碎银子,晚上得把它们熔化了铸成大元宝,当然要“打烊”了。所以“打烊”不仅不是“关门”,简直就是“招财进宝”。即便当真破了产,也不能叫“关门”,得叫“歇业”,意思是先歇会儿,回头再来。

戏班则忌“散”,但凡谐音“散”的,都得改别的词,比如雨伞就得叫雨盖、雨挡、雨拦、雨遮。有一回新凤霞在后台说:“我先歇歇!刚跑到这儿,浑身都是汗,累得都散了架子了。”话音还没落,把头李小眼就大吼一声“忌讳”。接着又说,“你还是在戏班长大的,怎么这么外行哪?这个字是戏班儿的忌讳,你不知道哇?你怎么不说是拆了架、碎了架?”拆了架、碎了架是个人的事,散了架可是戏班里最大的灾难,所以新凤霞非挨一顿臭骂不可。

方言中带“三”字的词似乎都不怎么好,比如“三只手”“三脚猫”。上海话更是如此,“瘪三”“猪头三”“勿来三”“弹老三”(死)。“猪头三”,其实就是“猪头三牲”的缩语,意思是牲口、畜生;“勿来三”则是“事不过三”的意思。

忌讳“四”的似乎只有广东人,北方人不怎么忌。北方人送礼,常常是四样,叫“四彩礼”。“五”和“七”也不忌,但也不特别喜欢。特别喜欢的是六、八、九。“六”谐音“禄”,“八”谐音“发”,“九”谐音“久”。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姓王又排行第八的,就最好不要叫他“八爷”。在粤语中,“八婆”也不能叫。 “八婆”是指那些神神叨叨令人讨厌的女人,也叫“八卦婆”,相当于北京的“事儿妈”。

摘编自《资料卡片》2009年第2期《方言禁忌》易中天 文

《龙须沟》的文学本

与演出本

《龙须沟》有两个本子,一个是文学本,一个是演出本。两个本子在字面上严格说有很大的区别。焦先生根据演出的需要做了很多小的改动,对此老舍先生十分钦佩。

大家知道,老舍先生是语言大师,是我们国家少数几个被授予语言大师的人。鲁迅、郭沫若、茅盾都没有被授予这个头衔。大家公认老舍先生语言是很棒的,是一个可以达到范本程度的人。焦先生居然把他的语言给改了。我做过非常详细的统计,最后很惊讶,他改了75%!这是非常非常厉害的,改得更加口语化,更加的像舞台的做法,而且更加的土。焦菊隐先生是天津人,但是从小长在北京,跟北京的下层非常的熟,所以他能用北京城南的劳动人民的土话来改本子,改得更加土,更加方言化。当然方言化有很大的优点,更加活泼、更加生动;但是也有很大的危险,就是出了北京就行不通了。人家就很难理解了。老舍先生举过一个例子——说“这个人已经出溜到桌子底下了”。南方人会说,他都出溜了,为什么还在屋子里呢?就听不懂了。所以完全的方言化会有危险的。老舍先生把《龙须沟》出个文学本,可以让大家看到与演出本的不同。

摘编自《北京人艺》2008年第四期《舒乙谈老舍先生与〈龙须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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