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教学:任是无情也动人?

2009-08-04 09:21
中国校外教育(中旬) 2009年7期
关键词:香菱真情语文课

张 锐

2009年4月的《语文教学通讯》“写作论坛”刊登了吕宪华、张修江两位老师的论文《少煽点情,多讲点理》,对于作文教学和语文课堂教学中“情”与“理”的关系,我恰好与两位意见相左。因此为文一篇,供读者商榷。

我认为,在作文写作中,情、理各占一边,并不互相干扰,也不互相矛盾。一般来说,散文、记叙文重在达情;议论文、时文重在说理。而无论是表达了真情的文章,还是道出了深理的作品,都是好作文。最糟糕的是,现在有一类内容空洞、堆砌辞藻、远离生活的高分作文,那才是我们所不宜提倡的。

“言情”就必定导致题材单一吗?看古往今来的名家大作,有多少不是在“言情”呢?从诗经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执子之手,与子成说”,到李密的《陈情表》;从杜甫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到文天祥的《指南录》;从李清照的“雁过也,正伤心,正是旧时相识”到纳兰性德的《长相思》。到了现当代,既有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背影》,更有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合欢树》……爱情、亲情、爱国情、思乡情,正是人生何处不关情?

两位老师说,“对学生来说,只有亲情才是真情实感,所以要写真情只能不厌其烦地写亲情……学生作文的题材极其贫乏,思路极其狭隘”,古往今来歌颂亲情的文章又何其之多啊,读起来真的使人觉得贫乏、狭隘吗?大家的先不说,江苏省07年高考有一篇记叙文《怀想天空》,是一名农家子弟用朴素的语言描写自己的农民父亲,江苏省高考阅卷组长何永康教授给出了如下的评语:“此文很典型,不事张扬,不搞“满天星”的铺陈铺排,不搞华彩炫目的“集锦”,不玩深沉,只是极为朴实地记叙了父亲割麦、自己割麦的情景,中间一节还喊了“口号”!然而,它真实、本色、真情、纯净,一板一眼地道来,汹涌的内心波涛潜伏其间。父亲的言语,极少,但厚实、博大;儿子的情感表述很普通,但均发自肺腑。最大的亮点在最后:“考场很凉快”,与麦地很热对比;“当考试结束后,我要在烈日下站两小时,来感受那种烈日当空的滋味”——天下还没有儿子这样来感激当农民的父亲,文章中还没有人用过这种笔墨,这种机智!太感人了,而且是长效的!中学第一线的语文老师,可以此做为教学范例,进一步把握好作文导向。他以他的朴实、真情打动了何永康老师,可怕的是前几个阅卷老师对这篇作文的赋分只有37分,可怕的恰是现在的作文导向是崇尚“满天星”的铺陈铺排,华彩炫目的“集锦”,可怕的是我们的学生作文缺少真情、空谈道理。

二位老师又说“缺乏理性思考,不仅导致学生只会写出一篇篇无聊作文,更严重的是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健康成长……眼下那些低俗、媚俗甚至鄙俗的东西被媒体当做艺术、文明、文化、时尚包装推出后,许多青少年被弄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青少年的审美偏差真的是由于他们缺乏理性思索吗?还是他们缺少真美的熏陶呢,还是他们没有体会到诗意的生活的美呢,到底是理性的缺失还是感情的不健全呢?

“学生作文会煽情,不会讲理,是因为语文课没有教会他们讲理”“时下不少教师动之以情的能力绰绰有余,而晓之以理的能力缺乏得很”,恰恰相反,我觉得,当下语文课的问题是教师的情感缺席,难以感染学生,而会谈大道理的,却比比皆是。语文课堂教学的目标既有情感目标,也有知识目标。而有些文章、诗词是只能讲感情,不适于谈道理的。讲什么到最后都谈一堆大道理是不是会让学生很厌烦?这样的教法是不是很教条?而有些作家作品,是要在情感的营造和熏陶下,才利于使学生体会其中的深意。例如,我在讲苏轼的时候,给学生讲他的生平和作品,因为我很喜欢苏轼,所以讲的时候很动情,学生受到了深深的感染,课后反映非常好,甚至于他的《卜算子》,我只是饱含深情的念了一遍,学生课下纷纷主动吟诵,而那首词当时是不要求背的。接下来上升起来谈苏轼就容易多了。笔者讲一些作家常常让学生自己去发掘这个作家给他的人生启示,谈到苏轼,学生的发言很让我吃惊,空谈“挫折”的很少,很多同学都上升了一个思想高度。有的说黄州的经历对苏轼乃至中国文学史都很重要,正因为这种生活和精神上的双重孤独,才造就了流传至今的前后赤壁赋;有的说黄州的这段经历是苏轼的成熟期,无论是作品,还是人格。还援引了余秋雨的散文中的一段,“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课堂气氛很热烈,而这正是学生被苏轼深深打动的结果,如果教师不用自己的激情去感染学生,而是上来就抛出几个问题,为什么苏轼遭遇人生的重创被贬黄州,还能写下那么好的作品?我想学生不会有那么高的积极性思考也不会碰射出那么多思想的火花。是的,情、境、情境对启发学生的智慧,让他们从“要我说”到“我要说”是有多么重要的作用啊!如何能用冰冷的“理”来取代炽热的“情”呢?教师在课堂上遭遇冷场,不常常是没有“情”的铺垫就直入“理”的剖析的结果吗?

两位老师在论证中还选取了李煜和香菱做反例,来批判缺失理性的感性泛滥。在笔者看来,这倒更适合用在“处世大全”“教你如何在社会上立足”一类的社会学上,而文学创作,尤其是诗歌创作,是需要充沛的感性的。李煜诚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谁都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出色的诗人;至于香菱的命运,又和学诗有什么关系呢?在摇摇欲倾的封建家庭中,就连最最理性的宝钗也难以改变自己的悲剧命运,香菱又能做什么呢?我们看:黛玉教香菱学诗,是多生动的作文教学啊!“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而香菱又是个多么勤奋的学生!“香菱听了,默默的回来,索性连房也不入,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土,来往的人都诧异。”这不值得教师和学生一起细细品味吗?没有教什么模式、步骤、分析、语言,只是多读,鲁迅先生也说过,他觉得写作别无他法,因为他自己的作文,是由于多看和练习,此外并无心得或方法的。香菱多写而黛玉点评,《红楼梦》的这一段实在是做作文的好教材。而二位老师竟用来批判香菱,我觉得实在是不妥。而语文课怎样会把学生变得愚蠢?灌输知识、政治式的说教、规律方法的总结,会使语文课失去语文味,学生无法和前人的思想进行沟通,无法被他们满洒在作品中的热血热泪感染,这样的语文课才会把学生变得愚蠢!

活动教学认为,人的认识是一个从感性到理性,不断地逼近客体本身的反映过程。实践对于人类的认识发展来说,是具有基础性的动力因素。只有经历必要的感性阶段,积累相应的直接经验,才能促成学生有效的思考,使知识的掌握富于意义,最终上升为学生的理性认识,促进知识的有效建构和思维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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