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发展的三个锦囊

小转铃

有一则盛传的政治笑话，是说每一届美国总统都要给下任留三个锦囊，供新人应付危机用。某新总统上任一年遇到了大麻烦，打开锦囊一，上面只有一句话：攻击你的前任。新总统照此办理，果然平安度过危机。过了一年又遇到麻烦，打开第二个锦囊：攻击你的国会。新总统恍然大悟，果然又化险为夷。等到第三年，新总统又不得不打开第三个锦囊，这个锦囊里也只有一句话：赶快准备你的三个锦囊。令人莞尔，思之又令人恻然。

说起浦东真正的发展，也有三个锦囊。其实早在1918年，孙中山就曾在《建国方略》的“实业计划”篇中明确提出要以浦东为基地建设东方大港，只可惜孙中山一辈子人望大于实权，自身尚且危如累卵，关于浦东的规划也就是说说而已。提他，无非是再次证明中华民族的远见卓识，同时盘点一下浦东开发规划的悠久历史。1949年，陈毅在上海当市长的时候也打过浦东的主意：“浦东是块处女地，一江之隔，就变成了遥远的地方，多可惜啊！”同样可惜的是，当时上海这个共和国的长子每年向国库上交的“公粮”占财政税收的六分之一，浦西尚且欲求不满，要顶住压力开发处女地，谈何容易。

政治学学者萧功秦将中国的改革开放进程归纳为“新权威主义”，至关重要的就是一个确定改革方向的政治强人，孙中山和陈毅，都不是那个人；没有人挺身而出，浦东的开发开放就会像睡觉时压在身体下面的那只手，越来越麻。回顾历史，铁血强健、雷厉风行的邓小平正扮演了这个角色。今天，在陆家嘴世纪大道的路口，一块牌上依然勒刻着邓小平十多年前对浦东的叮嘱：“抓紧浦东开发，不要动摇，一直到建成。”在上世纪90年代初党内仍对发展路线存有分歧的情况下，这就是撂了一句狠话。而邓小平给出的第一个锦囊，就是金融中心的定位。

在1991年初，邓小平就明确说，上海过去是金融中心，是货币自由兑换的地方，今后也要这样搞。虽然在信息全球化的情况下，金融机构并没有强烈的地缘性要求，但金融中心的集聚效应还是能帮助跨地区支付效率和配置效率的提高，单一金融中心类似单一法币，上海作为金融中心负责长三角各地对外收付统一结算，实现了跨区域价值储藏功能。在“九五”和“十五”期间，中央提供了一系列的功能性政策扶持，如允许外商投资经营金融服务业，允许外资金融机构在浦东经批准经营人民币业务，允许浦东和深圳先行试点离岸金融业务等。最新统计数据显示，在浦东沿江的陆家嘴金融贸易区内，聚集了银行、证券、保险类金融机构476家，其中外资金融机构200多家，64家跨国公司地区总部，34家国内大企业总部及4000余家各类中介专业服务机构，一块17平方公里三角地，为浦东贡献了超过1/6的GDP。全国80%的证券市场交易额，50%的期货市场交易额都在浦东。为避免出现斯蒂格利茨曾经提到的俄罗斯市场自由化后资本无信心外逃的情况，浦东新区政府还专为外商投资增设了政治风险险种。从今天看来，这个锦囊显然是成功的。

从高歌猛进的开发，到遭遇土地资源的刚性制约，这个过程只用了15年。截至2005年，中央赋予浦东的优惠政策，已经陆续到期，政策优势正在减弱，而浦东新区所面临的土地、金融要素资源的制约问题也越来越明显，土地集约化使用度有待提高，商务成本居高不下……浦东发展的第二个锦囊，就是综合配套改革。2005年6月21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批准浦东新区进行综合配套改革试点，这一次中央不给优惠政策，给的是制度创新和对外开放的先行先试权。可事到如今，当综合改革试验区的话题在成渝、长沙、武汉等引发热议时，有媒体报道：“最早开始这项继经济特区试验之后最重大创举的浦东，最近反而有闹中取静之势。”这个锦囊为何高开低走？并非没有原因。上海作为直辖市，离中央条线更近，所面临的制度创新问题也比其它地方更严峻、更困难，造成的影响力也将更久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何在党建和先行先试两者之中找到平衡点，只能看领导者的敏感和胆识。浦东毕竟只是上海的一个行政区，虽有综合配套改革试点的金字招牌，整体改革还是很容易受到各方面制约。2006年，浦东新区启动第四轮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到现在，行政审批事项由最初的724项，减少到200项左右。即便已减到了二百余项，但一个企业从申请到完成审批，还是需要3个月。与此相比，在美国注册一个公司只需30天，包括将全部注册文件寄达申请人地址的时间：15天左右新公司可以得到公司批准函，美国公司的注册证书、公司相关文件及公司钢印要再等15天左右。手续齐全后，会以美国邮政快件将注册美国公司的全部文件寄至申请企业或个人的通信地址，且不需要验资，没有资金的限制。浦东新区一位相关经办人员说：“我们把服务项目都集中到一个门里了，但国家政策和规定中有一些是互为前提条件的，这边规定要求部门A先拿意见，那边要求部门B首先点头。谁做第一个呢？转一圈又转过来。”一位官员说，经过四轮改革，现在要砍的项目，几乎都是密切涉及利益分配的问题。综改试点办公室的一位官员曾向媒体感慨，“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从上到下的事权不变，仅仅在内部减人减程序，最终只能造成能者多劳的尴尬局面。而“块”也始终无法回避“条”的管控。2005年10月，国家外汇管理局在浦东试行跨国公司（地区）总部管理资金改革，被称为“外汇九条”，其中外汇管制方面必须依靠银行来执行，而银行的新业务必须受到银监会和人民银行监管。因此，浦东发展银行虽很早参加试点，提出用委托贷款方式，为跨国公司中国总部提供相关的“离岸现金池”业务，但直到2007年年初，该业务还在试点并在争取监管部门审批之中。要实现真正的综合改革试点，浦东就得分头向央行、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发改委、财政部等握有金融决策权的中央部门的寻求政策支持，否则就是一纸空文。湖北谚语说得好，十件褂子当不得一件袄子，十个叔子当不得一个老子。这个锦囊有没有用？见仁见智。

2009年5月，国务院同意南汇区撤销建制并入浦东新区。听到这条新闻，有人认为这就是浦东发展的第三个锦囊，可以航运中心和金融中心联动，加大浦东发展的力度。不过，但我还是倾向于认为世博才是浦东发展的第三个锦囊。虽说世博是世界的、全国的，其实受益最大的，就是浦东。第三个锦囊如若见效，便能使前两个锦囊的作用持久得以发挥。世博就像一次盛大的国际培训，能学到多少，留下多少，取决于学生的动机。7月，浦东新区法院成立了世博法庭，统一负责受理、审理、执行世博会举办和撤展期间发生在世博园区内的一般民商事案件及部分刑事、知识产权和行政案件。其所强调的平等公平原则、坚持惯例原则、高效便民原则、公开透明原则等，对浦东发展的前路意义深远——毕竟，世博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而浦东是你们的，也是他们的，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