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专家谈中国图书走出去

2009-10-16 09:34
环球时报 2009-10-16
关键词:作家文学英国

本报驻德国特约记者 青 木 本报特约记者 章 杨 本报记者 高 颖

编者的话:第61届法兰克福书展13日晚在德国开幕。在这一被称为“出版界奥运会”的盛会上,中国首次以主宾国的身份出席。这不啻为中国出版业的一次“大阅兵”,也为中国图书走出去提供了更多契机。为此,《环球时报》采访了国内外的专业人士、学者及作家,请他们谈谈中国图书走出去的现状、存在的问题以及突围的机会。

困境:

翻译与偏见

保罗·理查德(英国中国出版公司国际出版顾问兼董事长):首批中译英著作要追溯到100年前,包括1905年在英国出版的《论语》及《孙子兵法》,以及后来的经典《西游记》和《水浒传》。然而,实际上,英国读者多半是通过英美作家笔下的中国或海外华人作家关于中国的著作来了解中国的,而不会从中译英的出版物来了解中国。无论出自中国作家还是海外作家,中国图书很少问津英国畅销书的主流。英国还没有一部真正的中译英畅销小说的大著作。

陆建德(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副所长):任何一种相对隔绝的文化走出去,都将面对外面各方意见的检验。每个社会都有所谓的“前知识”,这种前知识有时会变成偏见。也就是说,对中国和中国文学,国外人士可能会有一些固定的想法。在相当一段时期内,他们中间有人可能认为,中国没有什么文学,就算有,也是政治的文学、宣传的文学、共产党的文学。实际情况绝不是如此简单。

正是这种偏见给中国作家走出去带来了一定程度的挑战。与此相关联的还有一种现象:某些“聪明人”萌发一种奇怪的想法:离开中国,进行所谓的“自由写作”,就可以写出好作品了。实际上离开故土,对作家来说是莫大的损失,因为自己熟悉而且能够写的,还是祖国。出国后会不会为了迎合偏见,或明或暗地做些政治立场的表态?会不会暗示自己受到了迫害并以此为资本?会不会暗示凡是在国内受读者欢迎的作家立场不正确?这类人会不会对中国文学走出去形成障碍?这些是我们很难回避的问题。

布莱恩·默里(哈珀·柯林斯出版集团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在西方世界出版中国书籍面临很多挑战。作品本身的文化冲突有待解决,还有翻译的复杂性。我们必须找到最佳译者,以确保用英语对故事进行精确的重述,而这一过程,特别是对于长篇小说来说,是十分耗时的。此外,作者在中国以外的地方并不为人所知,因而他们的作品在中国可能是畅销作品,而在美英,这些作者对读者来说就成了“新手”,出版商必须为这些书籍重建品牌。推广中国书籍、使其在市场中脱颖而出,需要大量的努力和多样化的营销手段。

陆建德:在一定程度上,翻译也是改写。译者在翻译时,需要考虑对象读者是否能接受。中国人翻译中国作家的作品,效果比较差,一定要请外国人用自己的母语翻译中国文学作品。像狄更斯的小说,要由中国人来翻译,英国个别学者的中文再好,也是不能胜任的。

潘凯雄(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除了国内还缺乏专业的规范的版权贸易经纪人等具体问题外,我认为,中国文学走出去的最主要难题是语言障碍。文学翻译不像实用翻译,需要讲究审美意境、趣味和格调。一部很好的作品,如果由一个不懂文学或者文学素养不足的人来翻译,完全可能会被翻译得很干巴。比如《廊桥遗梦》(大陆译文)和《麦迪逊的桥》(港台译文),这两个书名哪个更有意境,不言而喻。

虽然很多中国人都会英语,但未必能做文学翻译。更何况,国外出版商多是要求英译本需要母语为英语的人来翻译,以此类推。这不是歧视,而是一个高水准的要求。目前的现实就是,国外虽有汉语热,但既懂汉语又懂文学的外国人,少之又少。比如中国目前在美国出版的文学作品,多数都是依赖葛浩文先生翻译。这就大大限制了中国文学作品走入美国市场的速度。

安德鲁·维特克罗夫特(英国斯坦林大学国际出版与传媒系教授):将中文翻译得能够让人理解是很难的。更难的是将中文翻译成更加特定领域中适当的习语。翻译者的母语应该是最终出版的语言,这也是一个问题。但是,没有那么多的西方译者。所以,难题就是:每个具有国际潜力的中文出版物都拥有能够让海外办事处、代理或外国出版商不经修改或修正就可以使用的译文。

苏童(中国作家):翻译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欧美出版界对中国小说的兴趣点,跟中国这一拨人或下一拨人的创作热点,恐怕老不在一个点上。西方人最喜欢的就是东方猎奇心理,或是意识形态猎奇心理,但并没有很多中国作者觉得这是他们写作的价值所在。这是改变不了的。所以,中国当代小说在美国的市场份额实在小得非常可怜,在欧洲还相对好一些。因为欧洲的文学传统比较悠长。但是,美国是起到决定性的主流市场,尤其是一部小说,有没有美国版本,非常重要。美国出版业就像一个超级托拉斯。也就是说,像电影一样的,世界出版界的眼睛也是看着美国。这也是一个没法回避,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陆建德:西方读者应该吸取一些历史教训。19世纪的俄国被认为是一个专制国家,但19世纪的俄罗斯小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学。赫尔岑是19世纪俄罗斯自由派文化的杰出代表,他到英国生活了几年后发现,英国说起来是有言论自由的,实际上,公共舆论却有强制作用,你的左邻右舍都像警察一样,监视着你的行为和言论。19世纪法国作家托克维尔也注意到“民主社会”(指美国)在思想上的趋同性。西方读者不能用僵化的眼光看中国文学。他们不能一方面批评一个国家的政治,另一方面自己又采用一个极端简单的、政治的标准,把这个国家的作家和文学打入另类。我认为,当代中国作家在描写20世纪或现今中国社会的时候勇于探索,很大胆。他们既有生活的根底,艺术上又持十分开放的态度,能够创造性地借鉴世界各国文学,他们的作品绝对不逊色于在海外得到认可的华裔作家。其实这样说是过于委婉了。我不是作家,说得直率一些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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