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平广记》说到彭德怀、陈赓

孙玉祥

历史上有一些人一些事很相似,可结局又很不一样,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

《太平广记》上有这么一个故事:当年,武则天做皇帝信佛,曾严禁杀生,京城的官员天天吃蔬菜,吃得眼睛都绿了。一次,御史大夫娄师德奉命到山西出差,地方官当然要想办法好好款待,于是酒席上出现了让娄师德垂涎三尺的羊肉。可作为中央首长,娄师德还是得先一本正经地质问:“中央不是禁屠么,你们这儿怎么会有肉?”厨子很乖巧地答道:“这是豺狗咬死的羊——我们并没有杀生。”“是么?”娄师德听了很高兴,“这豺狗可真懂事呀”。接着,厨子又端来了香喷喷的鱼片,娄御史在咂嘴之余又问:“中央不是不许杀生么,你们这儿怎么有这东西?”厨子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回答:“是豺狗咬死的鱼……”这下娄师德生气了:“你这蠢货!为什么不说咬死鱼的是水獭?”——“生气”之余,娄还帮厨子圆谎。厨子赶紧改口说是水獭——娄钦差见厨子如此识相,便推荐他做了个小官。

还有一个类似的故事发生在彭德怀身上。1939年,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到河南南乐三八六旅驻地,见到那里人民生活安定,市场繁荣。旅长陈赓考虑到彭总远道而来,想招待他吃顿像样的饭。可他深知彭德怀反对大吃大喝,加重人民负担,于是先向彭总的得力助手、随行人员王政柱打听:“彭总对吃饭是不是还卡得那么死?”王政柱一听,严厉告诫陈赓:“你可别给他搞特殊。一次路过中条山时,当地一位党的负责人招待了彭总一顿饭,多弄了几个菜。彭总就问这位负责人:‘你参军时是什么成分?你参加革命从家里带来多少钱?那位负责人没弄懂彭总的意思,顺口说:‘我在家是个店员,哪有钱带出来?彭德怀声色俱厉:‘你没带钱出来,怎么有钱招待我呀?我有我的伙食标准嘛!几乎把人家重新划成分!”

听了王的一番话,陈赓却不愿知难而退,于是来了个“下有对策”。饭前,他先对彭德怀一本正经地表示:“彭总到我们这儿来,也没什么好菜。不过这个地方有一种鳜鱼,也叫桂花鱼,我叫战士到河里捞了几条,请你尝尝本地的特产。”既然是河里捞的鱼,又不是花钱买的,一向节俭的彭德怀只好点头说:“好吧。” 管理员送上一盘馒头和一木桶米饭,接着端上来一大盘喷喷香的清蒸鳜鱼。彭总一边吃着,一边说这鱼确实不错,做的味道也好。管理员又端上来一大盘肉丸子。彭德怀警惕起来:“你不是说吃鱼,怎么又弄来了肉丸子?” 陈赓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这丸子是鱼肉做的,你尝尝。” 彭德怀夹了一个,尝尝,确实有些鱼味,便不再吭声。本来,事情到此,是又一出皆大欢喜的《太平广记》在重演。可当陈赓“得寸进尺”,让管理员端上一只烧鸡来时,事情发生了变化——彭德怀放下筷子,板起脸:“这鸡难道也是鱼做的?”陈赓一面往彭总碗里盛了几勺鸡汤,一边振振有词地解释:“河边的鸡也吃蚯蚓、鱼什么的长大的。”“放屁!”彭德怀火了,不过没有像娄师德那样帮对方圆谎,而是怒喝:“现在是减租减息,不是打土豪的时候!”说完放下碗筷,背着手走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区别,所以两人命运也不一样:娄师德后来出将入相,官运亨通;而彭总却命运坎坷,最后竟以“野心家、阴谋家、伪君子”的头衔,在关押中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