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茑萝

2009-11-30 08:17蔡勋建
北京文学 2009年11期
关键词:深圳

蔡勋建

列车一声长鸣,驶出岳阳,把岳阳楼、洞庭湖以及洞庭湖上的落日甩在身后。岳阳是始发站,就好像总是我出发的地方。从这里出发,又到这里回归。16岁那年,一列闷罐车把我从这里拉到湘江边的一个军营。后来又把我拉到广西南疆,直到友谊关下。几年后,我又回到这里,从此再没有走出它的视线。记得过去往返都是那种喘着粗气的蒸汽机火车,那杀猪般的吼叫乍一听来有些疼人。现在这列车鸣笛听着舒服,蜂鸣式的,我知道只有内燃机车才如此温馨,人性化。可我居然还是有些怀念它过去的吼叫,也许我是在怀念一种经历或者经验。眼下我就坐在这提了速的内燃机列车上,一路向南,风驰电掣。时在五月。

我总是觉得我处在节奏与速度的变化中,我从洞庭湖西过来,汽车驶过洞庭湖大桥,就感到我是在从一种节奏与速度进入另一种节奏与速度。而且,手机总在嘟嘟发响,频频提醒我阅读信息,中国联通也太殷勤,沿途温馨提示我到了某地方,天气如何,还有旅途愉快等一类祝福的话。不厌其烦。

列车上人满满的,多是南下广州、东莞、深圳的打工者,一个大号彩条布手提袋就是他们的全部行囊,这似乎成为一种中国符号,成为打工仔的另一个身份证。还有更能确认身份的是那种纤维袋,它有一个更俗的、土得掉渣的名字:蛇皮袋。

途中上来一个肩扛彩条布袋手拎蛇皮袋的老者,我之所以把他当老者是因为他面目黧黑,额头与眼角沟壑纵横,可能他的实际年龄与他的面目差老大一截,最多就是四十八九岁。他脚上穿一双已经很少有人穿的解放鞋,鞋头豁口大张,大脚趾不安分地往外拱,蛇皮袋里装着两只活母鸡,也许是蛇皮袋内太闷,鸡们从人为洞穿的裂口伸出头来,扯开喉咙呼吸……中途上车,没座,他就屈蹲在车厢连接的过道里,有人通过,他就赶紧起身避让,少顷,他又倚坐在彩条布袋上。我的座位正好斜对着他。

午夜,旅客大都昏昏欲睡,那汉子从彩条布袋里摸出一小袋油炸鱼,是那种又辣黄成很难嚼烂的小海鱼快餐食品。我猜想他也许是第一次南下广州或者深圳,欲睡不想睡,用以提神。看来他是第一次享用这样的奢侈品,居然找不到撕口,于是他用手撕,用牙咬,在车厢的包铁上磨,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济于事。我好想去帮他的忙,他竟然最后使出一个绝招,掏出打火机,直把那食品塑料袋烧得焦烂……

他是汨罗上的车,从大里讲我们都是岳阳老乡。我几次去过道口吸烟都想叫他到我的座位去坐坐,但又怕他必有的戒备心理拒绝我的好意。我还是走近了他,我边吸烟边与他闲聊,问老乡贵姓,他说不能免贵姓桂,桂林的桂,他很幽默。我递给他一支烟,去广州还是深圳?深圳。打工?算是吧。他真是第一次去深圳,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去大城市。

如果模仿一种说法,我说我是“潜入”这个城市,一定会有人说我矫情,因为列车晚点将近一个小时,到达深圳已是次日早上九点多钟,光天化日,更何况我们是夫妻双双联袂而至,没有丝毫想回避谁的意思。要说回避,那就是想回避这座城市的眼睛,最好别让它看出我们这次深圳之行的目的。然而。我们的确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不想惊扰谁,过去的同事,多年的故旧好友,还有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我们没打招呼,就连我们的女儿与准女婿能来接站就来,不能来我们也打算自己去踏破铁鞋……

女儿与准女婿还是来接站了,女婿的打扮出乎我的意外,原以为他一定是西装革履,气度非凡。没想到他一身短衣短裤,脚上套一双旅游鞋。第一印象不是太好,这让我为他捏一把汗,因为我们此行与他有关。

我们跟着老桂走出站口,他没有打的,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而写有乘公交车路线、车次、站口的纸,我还想给他打个招呼。他却肩扛彩条布袋手拎蛇皮袋隐入城市高楼的丛林之中。很久,我们才排队等到一辆出租车,爬上车顿时像一条穿行在城市森林里的鱼。喔呀,妻子望着车窗外禁不住对那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而连连感叹。是啊,这座城市就像奶水很足的婴儿,发育得很快,还像这城市上空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蒸蒸日上。我找不着北,但散布在这座城市单向蓝天的大吊臂我并不陌生,这是一个让城市发育的典型标志,它让城市长大。也许老桂去的地方大吊臂更多,甚至有许多挖掘机还正在挖,推土机还正在推,一条条路一座座脚手架正朝海边延伸……

出租车驶过一座座高架桥,又从一座座天桥下面穿过,我发现高架桥的引桥边爬着许多藤蔓,这让我突发奇想与感慨,这夫妻啊根本就是属茑萝的,或者说就是茑萝之一种,谁是藤谁是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辈子几十年就这样缠着绕着,相濡以沫,相依为命。我与妻子自有一种“茑萝情结”,心相缠绕啊。只是这次是她唱我随,且她的目的太险恶,她要对那一直尚未谋面的女婿一槌敲定;我呢看得较淡薄,凭我闺女那眼力还要我操那闲心?我只想去感受感受这个南海边的大都市。我的心像一个飞行器曾多次盘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只是不曾着陆。

五月的深圳,可能是它的雨季,隔三岔五地就下一场雨,要不,一连几天就阴雨绵绵。机会真好,遇上“珍珠”台风,据说最高风力可达到14级,这下可要让我大开眼界了。深圳市党政军民严阵以待,可台风最终只用它那两眼的余光扫瞄了一下这座城市,就匆匆朝潮汕以至福建方向扬长而去,仿佛台风是家中常来之客,就像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洞庭湖边的麻雀,人们没有一丝儿惊慌,就连那麻雀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真是见到了麻雀。这几天,预报说是“珍珠”台风登陆的日子。早上7点,我赶紧下楼去超市购物,蒙蒙细雨中,有两拨麻雀叽叽复唧唧,几只在濡湿的草丛里觅食,几只则在嬉闹,一会儿卿卿我我相拥啄喙,一会儿扑棱棱展翅飞起;有两只则更大胆,腾腾腾几下跳到包子店前,捡食掉下来的面食屑。社区公园里,有人仍在公用健身器上锻炼身体,有人则坐在遮阳避雨的亭下小憩,哪里有一点对台风的惧怕。

这些健身器我叫不来名字,但有一个小伙子我却眼熟。他几乎天天来这里晨练,公园里十几样健身器械,其他的他碰也不碰,只在一种有坡度带梯形的健身器上拼命。他每次来往上面一躺,双脚勾住上端,头朝下,然后俩手抱住头,反复地引体向上,身体放下有如苇席滚地,向上却若大蛇猛然立起,威猛而凶悍。有时候他运动着,我就暗里帮他数着,呀,竟然屡屡有几十上百次。这是一种强度最大最消耗体力的运动,小伙子非同一般的认真与刻苦,特别是他躺着也头朝下的动作,常使我产生许多联想。我猜想也许他长时间倒悬作业,要不就是从事着一种很繁重的体力劳动,需要有极强健的体魄来支撑。我终于没去问他,但他那强壮发达的肌体肌腱,还有那一只每天拎来拎去的纯净水瓶告诉我,他是一个外来打工仔,决不是土居深圳人。

上午,有大风刮过,但决不是台风,有大雨下过,但也不是暴雨。临风的树也曾被风使劲地摇曳,但背风的树们却对动摇者们表示

着嘲笑,它们只是轻轻地欠了欠身子,就像谦恭的绅士。

我仍然在想刚才邂逅的明知强台风要来也敢出来觅食的那一群麻雀。它们身上似乎有着非同内地同类的胆量和别样的精神。我在粮食部门工作多年,我清楚粮食仓库里原本多得不可胜数的麻雀正在惊人地减少,有两年几乎看不到它们的身影。以工业化、农“药化为资本催生的现代农业,庶几让一个物种濒临消失。而在一个与它们毫不相干的城市里,它们却突然无所顾忌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欣喜也让我心忧,它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它们呆的地方吗?

在深圳,让我感受最深的是速度与节奏,快得惊人,似乎觉得人们通通都在路上,总觉得有人拿着鞭子在后头撵着。再仔细思索往浪漫处想,又好像一部扣人心弦而总不能谢幕的广东音乐,但不是《彩云追月》,而是《雨打芭蕉》或者《旱天雷》。而我们在内地,至少要晚半拍。这使我常常想起我那朝夕相处的小城,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人们把许多时间都“泡”在打麻将、“斗地主”和打“歪胡子”(一种民间纸牌)里,这种轻闲更接近空虚。就像一根没有任何支撑的茑萝藤蔓盲目地缠绕。

女儿和准女婿,每天都像脚下踩到了火炭,那个急呀,简直不能以匆匆忙忙来形容。女儿租住在一个小区的公寓里,早上起床三把两把洗漱完毕,拎起包下楼,买上两个包子一盒豆浆什么的边走边吃,搭上公吏车转了这路转那路,晚上十点到家还算早,中午吃食堂或叫外卖,一整天见不着个人影。问你们咋就这么忙,回答不是单位上赶任务,就是公司里拟开订货会,俩人一个样:加班。女儿身体不适。肚子痛得厉害,向老板请半天假竟因要开订货会“赶任务”未获准。她妈妈知道了心疼得直淌泪。

女儿在半年时间里就跳了三次槽,平均每两个月来一次,她有她的高论,说“槽”就是饭碗(也对,马的饭碗嘛)。跳槽说白了就是斟饭碗。哪儿饭好吃就往哪儿跳;跳槽更是跳高,一步步上,从工资到职称——这家应聘可能是助理,下次就去掉这俩字了。我对她的这种逻辑起初不能接受,与我一向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理念相悖;可我一个在外打工多年的战友却不以为然,他说你千万不要阻止孩子跳槽,跳槽好哎,你可从中获得企业工艺流程、管理模式、老板经营理念、员工思维等方面的知识和经验,再说如今反正是双向选择,这有啥呀。

女儿一天到晚只顾埋头工作,吃与睡都没有在家时那么讲究,连长期加班而企业老板不发加班工资,不买养老保险金也满不在乎,准确地说是一种无奈。什么养老保险金、医疗保险金、失业保险金,企业老板根本就没理这茬,我说你们咋就不去劳动部门反映反映,她却说反映啥呀,你上午去反映,人家下午就把你给炒鱿鱼啦!

有人说广州是一个四肢和肉体的城市,而不是脑袋和心灵的城市,还是一个消费的、物质化、欲望化的城市。深圳,是什么呢?

我来深圳一个月前,深圳出了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2005感动中国的年度人物、著名青年歌手丛飞去世,年仅37岁。丛飞在10年中倾其所有,扶持贫困山区178名贫困儿童,累计捐款捐物300余万元,死后还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献出来,据说已让三人受益,一个拜金主义、物欲主义盛行的社会,自个儿身患绝症还无钱医治,竟然成天想到的是支持人家孩子的学费,丛飞的思想和行为的确匪夷所思。著名作家蒋巍写下长篇报告文学《丛飞震撼》,他说“丛飞的意义就在于,他把市场经济里普遍通行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和‘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的价值追求完全弃置一旁,勇敢并且彻底地高举着人性、理性和仁性的旗帜,关爱他人,扶助弱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蒋巍在震撼中感慨万千,还深情地说,“如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总以为伟大的人离自己很远,走近丛飞,我才发现伟大是如此的亲近和具体。”

我不知丛飞的精神是不是深圳精神,如果我要早去深圳50天,或许我还可能见到他,震撼之余不免深深遗憾,惋惜他的英年早逝,遗憾没缘与他相见。当我向我的女儿准女婿以及她的同学、同事、朋友们问起丛飞,他们都说知道,这人挺不错,了不起,再没有别的议论和感慨,都照样上班的上班,行走的行走。

然而滑稽而有趣同时也有“震撼效应”的是,深圳市有一位曹姓乞丐竟然致电《南方都市报》热线:自称在深圳乞讨为生6年,自觉近来身体越来越差,被前不久辞世的爱心人士丛飞深深感动,想在死后捐献自己的眼角膜,为有需要的人提供帮助。看到这张报纸时,我心里不光是震撼了:这个世界怎么了?谁在麻木?

丛飞是一粒东北种子,一个辽宁盘锦人,从大北方跑到大南方,终于在深圳扎下了根,最后把青春和生命献给了这座城市。而这个年仅4S岁的安徽人老曹,曾在老家无为县的一家私人窑场打工时摔坏腰椎而落下个下肢瘫痪终生残疾,最后老板昧良心逃跑了,他没拿到分文补偿金,被老父养着心里不安。2000年下半年,他跟随出门打工的老乡一起来到深圳,开始了流浪街头苦不堪言的乞讨生涯。有天,我在深圳市华强北路的大街上,遇见一个匍匐在一个自制的几乎就趴在地面的小车(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车,一块木板下安上四个小轱辘)上的乞丐,用俩手拨弄地面艰难地行进,这位残疾者没有“行行好”的乞讨宣言,他的手臂像两支船浆,在这茫茫人海里旁若无人地划动,累了,他就兀自停下来看他的报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老曹,我想那人的模样儿特像一只海龟,蜷缩在硬壳里,偶尔露出头颅,只有俩手摩地在慢慢地挪动,龟高寿,生命力特强。我当时心里就即兴把他称为华强北路上的“海龟,我无恶意,我只能从心里对他表示一丝廉价的同情。当然,老曹显然不属于海龟,他是一个不幸无辜的受害者,他本应该对他人有更多更多的怨恨,可他心里却偏偏还想到他人……

我与妻子嗜好大不相同,她逛商场上瘾有癖,我却喜欢往那小胡同与桥洞里钻,因为只有那些地方你才能见到这个城市世俗的另一面,那里你可能见到修车补鞋爆米花的穷人。临近黄昏,我拽着妻子下楼四处转悠。一处立交桥下的涵洞口,有一男一女在修单车补鞋,男人补完了车胎赶紧帮女人钉鞋,这使我又一次想起茑萝,那种原始意义上的藤与蔓,梢远,一棵芒果树下,有一个女孩在卖生玉米,女孩约十四五岁,面目娇好,衣衫不算褴褛但略显邋遢,身体明显地尚未发育完全,可能是那一蛇皮袋子的生玉米棒子太重,她满头满脸的汗珠子直淌,反倒显出几分妩媚。她熟练地掰着,一层又一层地剥去玉米衣,捋掉玉米须,露出一个个鲜嫩乳白的玉米棒子,一元一个。妻子问那女孩你还读书吗?她很快回答说不读了。妻子再问怎么就不读书了呢,她却再没吭声。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怜爱,妻子一下子买下8个玉米棒子,掏出一张10元币,说别找了孩子。离开时我还呆呆地望着那女孩,妻子边走

边说,这也是人家娘养的孩子,人与人命不同啊。我知道她又联想起了我们那位读过17年书,绰号叫“宝宝”的女儿。不知怎的,我脑子里总想着那女孩剥玉米衣的样子,那种娴熟像个农妇……也许那女孩是这座城市附近郊区哪家农民的孩子,或者同她的爸妈一样是这座城市里的移民,反正不是哪个富户官家的闺女,要不,她现在就应该在哪个学校读书。

走近桥洞,我居然突然遇到了老桂。这真是山不转水转,人生何处不相逢。他穿着比那天更老旧,身上更脏。他正在找钉鞋的师傅修补他的那双已是漏洞百出的解放鞋。才来深圳几天,他比以前更黑更老了,我连忙跟他打招呼,问他可好,他这才告诉我,他这次来深圳是因为儿子在某工地受了点伤,既是去看他也是想去替他。我问他儿子伤好没有,他说儿子的伤已好得差不多就要出院了,幸好只是从二楼的脚手架上掉下来,伤势不是很严重,现在他替他在工地上看守搅拌机。与水泥砂石打交道。我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我这才明白他来时为什么带着鸡。太阳渐渐向城市远处边缘滑落,我望着他手里提着的那双泥迹斑驳结满厚痂又打上几个黑补丁的解放鞋,走向这座城市深处……

我想一座新兴的城市,它的背后站着多少个这样的老桂?我还想,我女儿、准女婿再忙,最终还是领着我们到了海边,玩了欢乐谷。而且,准女婿的表现令他的岳母大人相当满意,很快就要去掉那个“准”字。老桂他有这样的机会吗?我想也许他到过海边,可能还是推着载满水泥砂石的斗车。我忽然想翻写宋人张俞的诗:昨日入城市,天天汗满襟;遍身褴褛者,不是观光人。

走过桥洞,蓦然回首,我突然发现整个立交桥藤蔓缠绕,一派葱茏。这种植物我在深圳市区其他许多地方见过,尤其是在桥洞,只是不曾经意。这也是一种茑萝,它们的出现与存在已然大大超出了“茑萝”原始意义本身。这是一种叫爬山虎或巴壁虎的藤蔓植物,它们一旦成活便肆无忌惮地疯长,那样子像凶猛异常的出山猛虎,但它们从不弱肉强食,而是相互依赖缠着绕着,相依相存。我很惊讶,它们的根须,竟然拼命地钻过岩缝朝大地纵深挺进,它们的藤蔓与触角竟然攫住锋利的岩体、毛糙的桥身、陡峭的墙壁拼命地向上爬。把山野郊外的单本藤蔓植物引进都市,这是深圳绿化的特色。我知道这种藤蔓生命力极强。深宅大院。丛林山野,甚至于悬崖绝壁都可生长,当这家伙成为都市移民,它们不是索取者,不会像一块见到水的海绵把这座城市吸干,而是以自己旺盛耀眼的生命绿色让这座城市更加美丽更加精神。

在深圳这座很难融入的城市里,我的女儿、准女婿,卖玉米棒子的女孩,桥洞进修车补鞋的男女,老桂父子,还有丛飞、老曹,坚持倒悬晨练的小伙子乃至那些误入城郭的麻雀们,他们,她们,它们,都像一根根艰难生存、执着向上的城市茑萝。

责任编辑白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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