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口古渡

2009-12-24 10:48王文才
黄河 2009年6期
关键词:河曲古渡

王文才

一古渡觅商

西口古渡是挂靠在万里黄河之上自然人文相得益彰、不可多得的“写意长卷”。

河曲因黄河于此拐个弯而得名。汤汤之水自西转南而去,城水相依,而主要一个渡口就在城西边的黄河拐点上,名曰西口古渡。半岛县城过去叫河保营,更早还叫过灰沟营。这屯兵的营子之所以选在黄河拐弯处,不是为风光秀美,只因了这里是三省交界,这个古渡要津,有黄河、长城两道屏障,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黄河是天然屏障,它把一处谷地城郭一分为二化作围城;另一种意义上说,黄河更是通衢,桥连两岸,舟济一线,顺流逆流,驾河逐远……

西口古渡对过是一条通往内蒙腹地的西口古道,它和黄河一样是连接两个民族亲缘所系的红丝线。打弯的黄河像一张拉圆的弓,渡口就是弓弦中点,汉胡千里一箭穿,是射大雕之箭,也是丘比特之箭。两厢里有过连绵不断的刀兵相见,更多更长久的是两岸三地的和睦相处。

睦邻而处的主要形式是“三通”:通农、通商与通婚。“二姑舅捎来一封信,他说是西口外好收成”,单单一个河曲小县跑到西口外“落草”的“二姑舅”到底有多少?实难估量,大致说,是现在口里河曲人口的两倍还多。据最新丁氏家族的确切统计,他们总共约15000人口中,将近7/8 移居到了口外。我想,那么多“二姑舅”都要在此古渡口挥泪而别,真不是一般气象了。不管是悲伤的泪还是激动的泪,“泪蛋蛋能把个船漂起”。

作为1940年就解放了的革命老区,河曲另一拨离家的队伍则反向而行,顺流南下,直奔红色延安。与走西口“落草”族相对应,那是一支“朝圣”族,遍布西南各省。时谓“此处不留爷,爷爷投八路”。他们口里唱的不再只是“哥哥长来妹妹短”,更添了一曲雄壮激越的《保卫黄河》。

现在的河曲县城和这个古渡口相比,显得年轻了些。早年的县城,距当今县城约50公里。那里有著名的宋代“火山王”杨家将的故事,有明末王家胤农民起义军的故事,有“西口名刹”海潮禅寺的文物古迹香火薪传,还有火山明焰、朝阳洞烟、阳沔封冰、河涯禹迹等一系列水火一炉的山水奇观。好端端一个县城为何北移?我想,究其实,是要追随一个西口古渡吧。

有两任清朝县令所修的碑记可以引录存照。

刘日暄《移驻县治碑记》道明了县城迁移的原因:“于乾隆二十七年,以河保营云集交衢之地,五方杂处,兵民繁错,烟户十倍旧城,爰奏请移驻,以资弹压,奉旨谕允。”就是说,乾隆二十七年,由于河保营水运交通发达客商云集,流动人口增多,兵民混杂,总人口达到了旧县城的10倍之多,为有效维持社会治安,于是奏请朝廷搬迁县衙,结果皇上老儿欣然应允。可见“移驻县治”的理由就是西口古渡引来了商业繁荣人口剧增,旧县志上有诗为证:“一年似水流莺啭,百货如云瘦马驼。”

另一叫金福增的县令撰立《重修河曲县城碑记》,碑记开始即说:“县治向在旧城,乾隆二十九年,前县刘君日暄移驻灰沟营,又名河保营,即今治也。”从二十七年到二十九年,从动议到完成看出又用去两年,可见新城建设工程浩繁。碑记接着对历任县令修建新城的“接力赛”作了回顾,特别提到了一个张姓县令:“迨张君灿斗视事,颇有政声,定以所集船捐作为补苴之费,遂将东南城阙次第缮完。”可以看出,修城用的是“船捐”,而“船捐”来自于码头,这是西口古渡的功劳了。只是轮到他金县太爷大兴土木之时情况有变:“唯是船捐一项,近因夏州多事,商贾鲜通,岁入无余,不得不借资民力,爰集邑之绅父老,设法鸠资。幸邑人好义急公,输将恐后,未及匝月,已得钱四千余缗。于是楼橹门墙,依次修筑”,其时为同治七至八年。虽然一时“船捐”不足,可是码头渡口已经培养起来“民力”,后来县城商户中就有张端、王梦等“十大富豪”之传,可见当时民营商业企业已是盛极一时不可小觑了,这当然又是离不开水旱码头交通枢纽的栽培功劳。一时受挫皆因战乱,可也有因祸得福的时候,1927年军阀混战铁路运输受阻,黄河水运大动脉功能凸显,当年河曲税收竟夺全省之冠。有山西省政协编印的《文史资料》为证。端着如此的“金饭碗”,也就难怪“金县令”的碑文写到最后,文采飞扬到有点跋扈的程度:“火山峨峨,环以长河;天堑之险,此焉称多;带砺可守,金汤不磨;自今伊始,永息干戈!”

打我参加工作初入县城的1970年代,古渡码头依然商埠气象,人来货往水运繁忙,主要货运是两岸的硫磺、煤炭等所谓“黑、白、黄”资源,只是那时广场之地,是河曲的机械厂房和内蒙的硫磺仓库。又三四十年过去,昔日古渡码头繁荣依旧,却不断地更换着内容。人间正道是沧桑,唯古渡涛声见证着西口边城的新陈代谢此消彼长……

二边墙谈兵

“秦始皇,跑马修边墙”,边墙是老百姓对长城的俗称。从岸到河北望,首先看到的是长城然后才是黄河,位居古渡广场中心的河神庙的后背就是一截子长城,长城和黄河在这里胜利会师,立于此地的护城楼也是老百姓对长城敌楼的俗称,它是万里长城之上难得保存完整又相对独立的军事建构,其碑记写明建于明万历四年。其门头匾额写有大大的“镇虏”二字。是岳飞《满江红》词中“饥餐胡虏肉”那个“虏”,也是孙中山“驱除鞑虏”之“虏”。

据点与商埠浑然一体,构成了西口古渡一大功能特色。按《移驻县治碑记》中所言的“兵民繁错”,整个边城都属屯兵之所,而且整个河曲县治的前身就叫“火山军”,是由军转政建制了。西口古渡早前好长时间属于军用码头,但何时“军转民”的已无从考证,唯有黄河心知肚明了。

护城楼还有个俗称叫“九窑十八洞”,这样叫完全着眼于它的时代风格和特殊用途相统一的建筑设计。集中驻兵,四面防攻,有粮仓,有哨位,有掩体,有箭孔,上下左右,四通八达,鬼斧神工,巧夺天工。通过18级门前踏步进入楼内,又通过24级孔道踏步,可上至楼顶,楼顶出口处还设有锁盖机关,出口处一个照壁依然保存完好,上书即景式对联一副:“东有青山护千载,西得黄河保万春。”

护城楼在建筑风格上最大的耐人寻味之处,是它的“跨时代大写意”。在明朝长城敌楼上面,清朝又修了个玉皇阁,与坐落古渡广场中心的同样以长城为靠背依存的清朝建筑河神庙相呼应。建玉皇阁年代为乾隆三十九年。如何“护千载”?如何“保万春”?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著名作家张石山在他《洪荒的太息》一书中撰写有《守望护城楼》专门篇章,其中写道:“‘明修长城清修庙护城楼成为两个相连朝代截然不同的民族政策叠加积淀的一个具象。”明朝实行的是武力征服武力防守,而清朝则换了思路以柔克刚,实行武攻文卫策略,类同和亲政策,感情疏导,文化麻醉,搁置纷争,共创和谐。你不可否认这也是一个不俗的创举。

在河曲城内,如此刚柔相济、文武结合的明清物件至少还有一处,那就是东山烽火台上构筑的文笔塔,这两处“同题作文”又是由今人所修的一条黄河大街相连接,设计为相照应的龙头龙尾之势。一个枪杆子,一个笔杆子,好像长龙的两只犄角。

这让人想起另外一组文武搭配,那就是宋代“名将”杨业和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朴。他们是这块土地上的两株擎天大树,也可以称作是两座丰碑吧。现在,西口古渡正在筹划为他们二人塑立雕像,作为河曲籍著名“枪杆子”和“笔杆子”,他们即将成为古渡广场的一对“门神”,也相当于在玉皇阁、河神庙之外,又增添了两缕凝结于天地之间、山水之间以及文武之间、今古之间的浩然正气。

河曲1940年解放,就在解放前夕的民国二十八年,即1939年12月14日,日本鬼子34架飞机狂轰滥炸河曲县城,那次目标是要炸死驻扎河曲的抗日名将傅作义。之前之后又有多次轰炸,可惜由西口古渡引领而来,又靠古渡船捐、商埠富户以及清官俸银兴建起来的好端端一座县城,几乎被夷为平地,还炸死了古渡附近另一庙堂(天主教堂)里的“洋主持”挪威牧师叶永清。好在傅作义将军好人好报逃过一劫,好在护城楼自己福大命大幸免遇难,可是美丽古城却毁于一旦,留在解放了的河曲大地上的是废墟一片。于是我想,后来当机立断积极配合北平和平解放的傅将军,不知是不是或多或少接受了一点点河曲教训?

俱往矣!而今战争尘埃终于落定,古老边墙及其一应诉诸武力的设施早已偃武修文,可那积郁深重的昔日烟云,仍少不得在不经意间要打善良人们的心头掠过……

三西口悯农

西口古渡,顾名思义,这儿就主要是河曲农民走西口的一处渡口。

而且可喜可贺,为了立足西口故地弘扬西口文化,一座现代化建筑走西口博物馆也即将在此处拔地而起。

我们之所以说西口古渡位置特殊,就因为它恰好坐落在三个坐标系的中心点上。它是晋陕蒙三省区交界点,正所谓“鸡鸣三省”之地;它是草原游牧、中原农耕、现代文明包括红色文化在内三种文化的碰撞点,三教九流融汇一炉;它还特别是有虚有实有动有静三条线段的交叉点。哪三条线呢?黄河、长城、西口路。现今依然活跃的县城一溜三处渡口:向北一处娘娘滩古渡是“落草”之渡,代表着“汉蒙之和”,对岸是内蒙的龙口镇,何谓龙口?龙濠碛口,所言者黄河也;向西一处源头湾古渡是“朝圣”之渡,代表着“秦晋之好”,对岸是陕西的墙头乡,何谓墙头?边墙新的开头,所言者长城也;而犄角之势的前述两渡相簇拥的西口古渡码头对岸,紧紧连接着的就是一条沧桑曲折的西口古道。

“挥手自兹去”的西口古渡很有点天涯送别的古阳关韵味,但这个绝不是一条阳关大道;延绵数百年的声势浩大的走西口,那可是一段古往今来的伤心往事。

早年间,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将这里的长城建构护城楼与西口古渡大戏台对照来写,“与古渡清朝戏台同岸毗邻的古长城上的明代军事建构护城楼,一文一武虽不能相安无事,倒也还相映成趣。这里该成为一处难能可贵的旅游景点了。可正如我在早年间一篇文章中追溯此处历史时说过的:‘巍巍长城可以御敌御侮,它却无法挽留长城主人逃荒活命的脚步;滔滔黄河应当滋润万民心田,它却流尽了黄河儿女的辛酸泪。不敢奢望游人至,翘首但盼游子归。遥望当年,黄河此岸,一拨儿敢死的队伍威风凛凛据守在边塞城防,力阻彼岸之敌贸然入侵;而另一拨儿谋生的队伍却凭借古渡码头步履杂沓向着彼岸大举‘进犯,两支队伍也有点儿相映成趣吧?于是‘成趣的载体——这两处建筑一处渡口,也就成为当年河曲战乱与灾荒频仍的见证,以及当年主要由战乱与灾荒导演而出的一场人类大迁徙的熙熙攘攘大闹剧的见证。”

农民苦,河曲农民尤其苦。这是由这里的土地条件所决定的,有那首著名民歌“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为证,更有河曲农民走西口以县计算人数最多可证。这个前面已经讲到了。

村村有人走西口,家家有人走西口,年年有人走西口,代代有人走西口。大致在1970年代之前几百年内,走西口成为河曲农民命运攸关的最大的民俗运动。走西口是一场浩大的移民潮。康熙皇帝一开边禁,其实现动员的深度广度就达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近水楼台的河曲农民捷足先登,当然也就抢占了先机,在好多地方占地为王,或者也可以说是画地为牢。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是一种立足三分天下之地的一场逼上梁山模式的命运闯荡,重要的是造就了那么多难以车载斗量的同样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间故事,造就了那么多汗牛充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属于全人类共享工程的精神财富和文化宝藏。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曾经凭了一时勇武之气马鞭一指入主中原,而我们的农民则扛着柔弱的肩膀赤手空拳顶多背着个打补丁褡裢也同样轰动上演了一场纵论历史意义连他们自己也始料未及的“百万雄师过大江”,但这支农民闯王们却丝毫没有诉诸武力的意思,只是一门心思对这方强悍的土地作纯民间性的友好“访问”,并且借助贵方这块宝地以圆满自己一个不俗的过日子梦想,因此在某种意义上他们能否也算作是千千万万个“天之骄子”呢?

抬眼北望,近处是滔滔不绝的西口古渡,远处有茫茫无际西口大漠,山水相连,古道弯弯,时而碧草青青,时而黄沙漫漫,往事未付红尘,往事并不如烟,一时间有多少感慨涌上今人心头啊!我认为,走西口大的框架应当是一个几何图谱,可以概括为一个主体、两个极点、三个阶段、四个层面,最后还要牢牢记住有一条主线。点、段、面、体俱备,由线相连。

一个主体:农民,以及农业性开发;

两个极点:口里口外,而且口里是“三北”(晋北、陕北、冀北)为主的扇面形,口外包头是个主要集散地——辐射型;

三个阶段:开拓创业阶段,苦斗图存阶段和自我完善阶段,综观走西口全过程绝非死了亲爹那样一直哭丧着脸;

四个层面:中央政府的开明政策,口里人民的开拓精神,口外地面的开放态度以及客观上共同全面的开发目标。四“开”合一整体推进吧。

最后一条主线总揽全局,那就是“和谐”主题了,走西口是典型的和谐文化。

北风阵阵吹来,为我们传来了傅作义和“杨家将”这隔代武人的直接对话。

他们的对话地点选定在遥远的后大套巴彦淖尔,话题也已经由“兵”转“农”,不是讨论如何“镇虏”,而是讨论如何“支边”。我不敢断言傅将军北京和平起义就一定是记取了河曲被炸教训,但我敢肯定他后来出任新生共和国水利部长与这一段“支边”故事绝对息息相关。而他的这段深得民心的故事,又与一位走西口走出去的河曲籍“杨家将”息息相关。此人大名杨米仓,极有可能是与大宋保国忠臣杨家将一个杨字分不开。杨家将后继有人,杨米仓也绝对够得上是大忠大勇的大将风度。

而且,他们也是“满门忠烈”。

其父杨谦,清同治年间带着两个儿子杨满仓、杨米仓走西口走到口外,给儿子所取的名字就代表了他老人家的最高人生理想,而且他把改善农业基本条件的暗自决心也带到了口外,一出“愚公移山”的真实故事就这样悄然开头。不过他们不是“移山”,而是“移河”——仍然与黄河较上了劲。杨谦,特别是他两个儿子,还有9个孙子,孙子小名从一杭盖一直叫到九杭盖,看来已是完全融入了这块土地,他们子子孙孙,挖河不止,终成大业。历经漫长准备,1917年正式动工修筑工程浩大的杨家灌溉大渠,又历经长达13年艰苦卓绝的前仆后继,终于修成了干渠总长64公里的“杨家河”。这杨家河是有感于他们杨家造福一方浩大功德的当地百姓给起的名字。而将这一块地面命名米仓县,则完全是当年军政合一驻守内蒙的傅作义将军所为。当然,那时就热衷于兴修水利的傅将军,也是有感而发顺应民意了。杨米仓是这一门河曲籍走西口“杨家将”中的杰出代表人物,以人名命县名非常少见,因了和平事业命名的更属凤毛麟角,直到后来我们共产党政府落实民族政策搞县改旗,米仓县才又改为如今的杭锦后旗。

四祭灯传真

黄河祭灯,是西口古渡上“水深”中的“火热”。

每年一度在黄河里放河灯,就是依托和伴随走西口民俗而生的河曲又一大民俗。起初作为一种专门对于走西口为主的水上游子的祈福或者祭奠的仪式,完全由船帮“协会”河路社出面组织,它借以传递的是一种对于生者与死者特殊深重的人间真情了。每年一度的地方民间文化特色节日“河灯会”,就在逢到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的西口古渡如期举办。无人能够说清已经举办了多少年多少代,但是已经成为极具知名度的特色人文奇观,被赫然列入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名录。

放河灯活动的基本流程是这样:

准备工作先要做灯。放灯亦如用兵,领兵元帅必须威风八面压得住阵,于是打头的龙型船灯就必须精雕细刻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先用木工,再用纸工,最后还要请出画工画龙点睛;讲式样,讲色彩,还要讲出新。描龙画凤,姹紫嫣红;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发挥超人想象,施展看家本领,因为它代表着整个灯艺水准甚至节会水准,开始每次放灯360盏,近年放成了3600盏。3600盏七彩花灯在涛声乐声欢呼声伴奏下放逐浩荡河心,想想看,那将会是怎样一个眼花缭乱的非凡气象啊?其它的灯做起来就简单多了,简单到只讲色彩,选些七色纸为原料,“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这里构筑的是纸做的七彩虹桥。还有一个讲究,就类同治病驱邪取七姓面,村上所有船家百姓普遍动员,家家户户做灯献灯出彩献艺,这叫专家和群众结合,提高与普及并举,船家百姓不免都有些牵肠挂肚的水上瓜葛,也就乐得服从大局服从约定俗成规矩重在参与了。收回做好的彩灯,由河路社河灯会组织统一放在河神庙管护,还要统一实施做灯的最后两道工序:灯底浸蜡和灯内加油,蜡是工业蜡,油是植物油,一个是保护层,一个是原动力,类似火箭升空,都属于点火放飞前的临场准备,而且多少还有点技术含量和财权把握。一应开支当然也是信众自愿募集而来,收支情况还要张榜公布,真正实现了民主聚财民主理财,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传递真情岂容有诈?因此集中财权也并无暗箱操作之嫌,只不过起个避免多头管理以致形成政策性浪费的作用罢了。

放灯之前还须有一套宗教仪式。河灯会会旗的升旗仪式早在开会之日的正当午时就已经隆重举行,这个自不待说;而放河灯这一标志性项目才是节会的高潮,自然都选定在主会期三天夜幕降临之时进行。其时虽已灯影绰绰,可仍能看得见空中上书河灯会三字的大旗迎风飘扬,古戏台上民间艺人们需要及早开始着装化妆进入角色。放灯启动时间一到,先有三声礼炮“安民告示”,广场中心戏台对过的河神庙里的佛乐就随即正点响起,偶尔还能看到听到仿蒙古式的古铜长号。于是河路社与河神庙双方组成的河灯会放河灯僧俗代表团队就在这边厢庙前场地上抢先登台亮相,最前面高抬着的自然是那盏已经荣受庙内神灵点化的龙灯了。“龙身”已经装入河边木船,只摘颗“龙头”前来“示众”,多少会给人以反动派对待革命党人的不雅联想,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正在行进的人流忽然像被谁搅了一棍子似的转而开始向庙前广场集结涌动,立马就变换了队形从而形成了一个围绕古庙的巨大涡流。只听得鼓乐齐鸣,只看到人头攒动,根本无法听清那穿了簇新袈裟的僧众在唱做念打些什么,好在僧众也似乎不计较什么,顾自在那里旁若无人地我行我素。诸如什么左转三遭右转三遭,直转得看客头晕目眩,直转得法事领地越来越小,直累得专门负责打场子“维和部队”的基干民兵们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可袈裟队伍却依然故我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好在还有前来观灯看戏的各路神灵鼎力相助维持秩序?穴顺便插一句,请神仪式也是重要环节,当然节会组织请神送神或按级别身份、或按相关程度,都是有章可循的?雪,说来奇怪,据统计多少年来虽然挤掉鞋子、帽子的事情常有发生,可是从未发生过更大一点的安全事故。

下河放灯当然是个高潮中的峰巅,那是把几千盏纸灯组合转化成为游动长龙的“画龙点睛”,高难复杂程度可想而知,可是这一流程又完全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相对于之前一些接近暗箱操作的程序我倒反而可以叙述从简一点。仍是在略显悲壮的鼓乐声中,满载河灯及放灯工作人员的木船像走西口汉子缓缓惜别离岸,心情沉重地逆水而上,最后固定于上游河心;此时鼓乐暂息,喧闹岸畔一时也凝神闭气出现静场,忽然岸上又是三声炮响再度打破寂静,就算是接通了联络信号接受了行动指令,于是河心木船在遥控之下正式开始放灯。顺序自然是先放领头龙灯,再放七色花灯,各种颜色要搭配发放,开始的长龙下水有点像引蛇出洞,越来越长,越来越远,用不了多久就虽不敢说覆盖了整个河面却分明是占据了眼前全部河段,一身珠光宝气的神龙,先是见首不见尾,后是见尾不见首。待得河心木船鼓乐再起,就是告诉岸上最后一盏花灯已经脱手下水,而此时河面上的灯流达到了壮观之最;近年推陈出新又增加了水上焰火项目,炮声光影,有声有色,天上焰火,水中倒影,一时间,黄河又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立体高科技万花筒,于是引得岸上爆发出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

每年候鸟似的蜂拥而至,又赶早抢占河边有利地势,像雁群一样一个个伸长脖子傻等傻看,看着看着还不由得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那都是些外乡客甚或洋老帽。而地道的河曲人,特别是那些成年累月在水里刨食的船路汉,热心倒还热心,挤凑倒还挤凑,只是道行不同表现形式也就大有不同,他们像中功练到七步以上,表情动作由外转内,主要着力于心驰神往,心语无声,可又此时无声胜有声……

应当说他们是极其虔诚的。

他们打心眼里不是在做游戏玩把戏,不是游戏人生。在他们心里眼里,河灯是通灵的,他们期望死难的亲人,能够从这座神灵搭建的足以划破沉沉夜色的七彩灯桥上顺利走过,以求早得超度,早得转生;他们期望自己和活着的亲人,也能够从这座神灵搭建的足以划破沉沉夜色的七彩灯桥上顺利走过,以备来日能够如愿抵达希望的彼岸,抵达的彼岸能够繁华似锦,万一遇有艰难险阻,期望会有附体灯桥的神灵前来救苦急难;他们还期望一应神灵同样能够从这座灯桥走过,更加地得道高升,更好地造福百姓……

实在是难为了他们的一片良苦用心。

说起黄河上放灯还有一事必须提及,河曲放河灯名声在外不假,可放灯黄河还不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在著名的走西口集散地包头城里南海子黄河码头,也坚守着一年一度的类似活动。包头城农历七月初二放河灯,河曲城七月十五放河灯,这绝不是个时间上的巧合,而正是走西口人的心有灵犀精心设计,是河曲包头两地民间的相互默契、呼应和互动。“河上信鸽”初二从包头动了身,陆上紧七慢八的西口回乡路,水上绕行悠悠荡荡给你半个月工夫总该到了吧?因此两处的接头“灯语”分别为,包头是“回乡省亲”,河曲是“门口接亲”。看去凡人相貌的河灯,竟然担负着传送永难化解的浓浓乡思乡情如此绝不凡俗的神圣使命啊!是信鸽?是电传?是飞船?不,它还是更像一座桥梁,这座七彩虹桥架设的是如此地遥远而又是如此地逼近!无论如何,这种西口内外两极骨肉之情的痴迷互动杰作,局外人到底能够领悟多少啊?“问我爱你有多深,河灯代表我的心。”真正刻骨铭心的艺术经典其实是也只能是生活创造出来的,百姓创造出来的。

五放生扬善

“放生”,即把野生动物放归自然,这是一种佛教参与社会的善举,它也被民间推举为构成西口古渡传统节会放歌、放生、放河灯“三放”主题活动之一。

西口古渡的河神庙和玉皇阁,是古老县城硕果仅存的古老宗教场所,而放生活动则是它们借助古会一年一度如期举行的盛大的寓教于乐的传统宗教仪式。下午观看“放歌”,晚上观看“放灯”,上午观看什么?就是看这个“放生”了。调剂时间,轮流坐庄,各项活动相互掺杂,又排定时序和场所,保证让每一位有志于大出风头者都能够有舞台、有机会来各领风骚、一展风采、逞能充大、实现自我。这样热心观众尽享文化大餐,也就不至于顾此失彼、手忙脚乱、劳逸无度、“饮食不均”了。

节会“三放”一脉相承相互呼应,可是又同中有异“一龙九子”、“一娘九种”,放生比放歌来得务实,又比放灯来得轻松。老年人看了亲切,青年人看了新鲜,弱势群体看了心生感激,大干部看了还一股劲上纲上线夸赞说:“很符合人与自然和谐的时代精神。”

佛家语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说,浮屠是什么,不就是座桥吗?因此在这一意义上,放生也如同放灯,是架设着超度生灵的“七彩虹桥”。同中有异,仅仅在于放生活动超度的不是亡灵,也不是活着的人;它所涉及的对象好像压根儿就不是人类,只是让与人类相依为命的落难动物实行大赦天下、刀下留命、救死扶伤、起死回生。表象上看,他们只是一支针对动物世界政策倾斜的“维和部队”;其实质却应该说是在锲而不舍地履行着一种旨在“首先解放生物界,才能解放人类自己”的宏图大业,放生只是他们运用借以“占领高地”的传统而又新潮武器所进行的一步借题发挥的“动物试验示范”而已。人说“杀鸡给猴看”,在这里反其意而用之,是“救动物给人看”。教育世人,同时自己也能够赏光从中得到一种超凡脱俗的心理慰藉和灵魂洗礼。它还特别是专意做了样子给呆站岸边的护城楼看的,因为它也是变着法子针对“诉诸武力”教义的扯旗造反和示威游行。如此一举多得,何止是个双赢啊?

开宗明义交代罢“时代背景”与“主题思想”,就再度有请诸位跟我来细加观摩品评。不过还需要特别提醒一句,看放生与看放灯还有一点小小区别,那就是放生它更多地需要用心来看,而且这个心,是向善之心。特别要让那些历史上曾称之为“牧”的为官者们大睁慧眼,把这放生看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善待自然,与善待百姓其实一脉相承。

所谓宗教社会活动就必须得有“僧民互动”。活动之前,有两大铺垫程序缺一不可,一个是街头列队游说,一个是庙前打坐祈祷。游说为的是募集“生源”,祈祷为的是收受“生源”。“生”即动物,鱼啊鸟啊什么都贵在参与来者不拒,当然苍蝇蚊子不包括其内,说是没范围等级其实还是有的,这规范大概佛学教义中很难具体,是暗暗把握了国家《动物保护条例》中分等论级条款吧?其实佛界更加讲究等级森严,你看那着装僧人们排定在河神庙前整装待发的队列,就绝不会是以姓氏笔画为序的。

大概上午10点吧,忽然听得三声炮响,就见在庙堂鼓乐伴奏下,由主持老僧领头,双手合十不断唱经的僧人队伍缓缓从庙前出发,他们走向大街小巷,深入官府民间,进行宣传动员。身后还跟随着属于编制之内的一帮善男信女,这些人边走边散发着募集传单。更大的追随者队伍是外地前来的众多玩主看客了,他们尾随不放,有意无意帮衬着酿造出一种应者云集气象。按说僧侣活动不该走出寺院,可放生属于社会善事,又且幸逢节会官家都在倡导与民同乐,凑个热闹,增点气氛,人神共庆,皆大欢喜,各方各面也就网开一面宽大为怀,甚至有点“节威顺变”乐见其成的意思了。

其实如今开明政府早不似当年鼓动“破四旧,立四新”那般幼稚任性了,趁着僧人外出空子我们不妨远看近瞧,那修旧如旧的西口古渡河神庙的修复,就是一个活眼现报的半拉子“官方工程”实例。“官方”不是拿钱出资,而是组织协调。那是1999年的事了,那年我由宣传部长改任常务副县长已满二年,现在的副县长赵方涛那时是县政府办主任,作为宗教事务的分管主管,我们协调由海潮禅寺出资、古建工匠杨在田施工,对破败不堪的河神庙进行了大型维修,“交换条件”是河神庙划归海潮禅寺管理,从此河神庙多了一个“顶头上司”,而海潮禅寺也就多了一个驻县城办事处“分支机构”。市场配置资源,纵向整合资源,于是“河”庙披了“海”装,小蛇变成了大蟒。引河入海,顺应自然。因此上每年一度的河神庙放生,就不再是小寺小庙的小打小闹,转而成为“上级机关”海潮禅寺的“下乡下厂现场办公”。海潮禅寺历史悠久建构奇绝僧众接近半百,那可是晋陕蒙接壤处香火最盛的大寺庙啊!乐意拉兄弟一把,让其不再“鞋儿破,帽儿破”,也算是慈悲为怀了。

言归正传,你看云游归来的“海河纵队”已经在古渡广场庙前依次落座,他们要循序进入到整个仪式的第二节功课——不是坐收渔利而是坐收“生源”。那众口一词的坐禅场面形同大型集体操表演,从低潮渐次推向高潮,不过说到底那只是个“伴舞”而已。一旁收生岗位上忙乎着的工作人员才是真正向着目标冲刺的主角。果然就有人们乐意像进香上布施那样把自己购得或家藏的动物物归其主似的捐献出来,不为入选旋即张榜公布的善举名单,只为献上一片圣洁的心愿。鸟类多为鸽子麻雀,偶尔也有已经不大适宜野外生活的笼中宠物;最多要数水产动物,虾兵蟹将乌龟应有尽有,而各式鱼类占了大半。

需要说明,节会期间严禁在河边打鱼钓鱼。

这样忙乱中不觉到了午时三刻——为何放生要选一个古代皇帝的杀人时刻?“午时三刻,炮响三声,开刀问斩,人头落地”,说书场上谁没听过啊?于是举办方就有发言人出面释疑:物极必反,大凶即为大吉!午时三刻是个最利于投胎转世的大好时刻,皇帝选它也完全出于煞费苦心对将死之人释放最后的善意。这可真需要高呼一声“理解万岁”了。午时三刻,炮响三声,放生步入最后峰巅,送别仪式庄重肃穆而又煽情动容,有人随着乐声经声还有现场观众感叹声唏嘘声竟自黯然泪下,乖巧老天有时也配合着挥泪如雨,“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岸上开笼放鸟,河心撑船放鱼,那悲壮场面,最像是春日里集中送别要走西口的亲人……

六赛歌媲美

民歌二人台理所当然成为当地节会的压轴戏。

人生宛如一出戏,人生亦如一场赛。不知始于何时,这戏和赛就通过民间节会载体,汇聚到西口古渡这方不大的清代古戏台上来。这是一场特殊的“二人台”。此处举行的真正的民歌二人台表演赛事,就成为每年一度节会上最有人气指数的看点。而相邻三省区五旗县在这里明星荟萃的“比武大会战”也在无形中成为例规,那可堪称是美轮美奂美不胜收啊!这是他们携手搭建的另类型的“七彩虹桥”,不对,“七彩”倒还是“七彩”,“虹桥”却已非“虹桥”,这一回虽然同样有声有形声情并茂,却是视觉焦点集中在人,而且以声为主,不是单孔单向单质单量的“实形桥”,而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座流光溢彩再加莺歌燕舞的立体交叉“写意桥”。此桥引导人们进入一个美妙无比的艺术境界。

其实这样的场景平素也时不时能够欣赏得到。

因为河曲是民歌海洋二人台的故乡。以河曲冠名的民歌二人台这俩出双入对超凡脱俗的民间文化孪生姐妹,现如今岂止是个“走出深闺人初识”,早已经是脱颖而出,双双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与此同时,辛礼生、杜焕荣等一大批享有知名度的河曲土生土长的歌手演员,也被认定为该保护项目传承人。

除了那些普遍性类似“国有民营”节日诸如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要过出自主的特色来,河曲差不多每个村子还有完全“自主产权”的各自的传统节日古庙会,叫庙会大都要依托庙了,包括少许“躯壳”不在“灵魂”在的庙。诸如旧县海潮禅寺庙会为正月初八,城关岱岳殿为三月二十八,翠峰山宗说寺为四月初八,巡镇三官庙为四月十四,石城弥佛洞还一地两会“双轨制”,分别在正月初八和二月十九,等等。从年头到年尾,“吃口”一个接着一个。特别密集的是春秋两季,十年九旱的地方开春唱戏祈雨必不可少;入秋进入相对农闲又是瓜果旺季,也需要祈盼丰收恭贺圆满,民谚有云:“立了秋,挂锄钩,吃瓜看戏串亲友。”大集体时往往“祈盼”“恭贺”到影响收秋生产龙口夺食,不得已县政府每年要下一纸“秋季禁戏”公文,但还是抵挡不住老百姓泛滥成灾的一窝蜂“秋季攻势”。戏台都在神庙前,过会当然要唱戏,与其说是神爱看戏,不如说是人爱看戏,这是一种借船出海;戏班自然要找米下锅,更少不得自编自演联欢互动。歌舞升平是人神共用的语言,爱看唱戏的河曲人一个个都赛如活神仙。因此打一句官腔一点都不过分,全县规模之最的西口古渡河灯会及其大型歌赛活动,就具备了扎实深厚而广泛持久的群众基础。

而非要把歌赛拿到黄河畔来让涛声给做器乐伴奏给做拉抬声势的“啦啦队”,就特别因了这儿有一方扎根水中恪尽职守的西口古渡多功能古戏台。虽然这戏台论资排辈不算全县老大,可区位优势让它成为全县及周边戏台“队伍”的领军人物“龙头船灯”,就像它的老搭档西口古渡河神庙,以及河路社操办的河灯会那样子。它同时兼顾对上负责与对下负责的一致性:朝南一方,面向群众,尽情表演着人生社会的千姿百态;而北向面临黄河处是它们“同宗同族”中恐怕绝无仅有的观河台、望河亭,那是观看放河灯时要用到的贵宾观礼台。

这里我还有义务特别把常驻古戏台的两个生物推荐给读者,它们是自然界里的虾兵蟹将,也是古戏台的哼哈二将。因为劳苦功高,它们被安置在了比后台望河亭更胜一筹的贵宾专座上——舞台两侧最醒目处各自有一个大大的“洋文”浮雕:一个是“鹅”字,写法奇特,上下结构;一个是“鳌”字,走笔流畅,活鳌活现。这是古代此地生态优良碧水蓝天江山如画的原始记录,也是古人先见之明后顾之忧岁月如歌的别致遗嘱。它是否还在做着这样一个暗示:放生习俗古已有之,而且是恰逢其地?

与这两个古代真迹相媲美的,是悬挂于戏台前门柱上更醒目处的一副草书木刻对联了。虽然那已不是古戏台上的原配文物,而只是15年前才由我们主持制造的一对仿真赝品。那是1994年我任宣传部长期间组织修复破败古戏台时顺便抓来的征联。征联活动也是一个精益求精的媲美赛事,不敢放言指望它会给古戏台画龙点睛,只有十足的蠢人才会维纳斯断臂再植、《红楼梦》残书续写上枉费心机,不过在勾勒此地风情上这副对联它还真算得上是通而不俗颇见功力的。回顾当年征集“赛事”,守望如今演艺窗口,此联我当然仍能倒背如流:

一船风拥入这般风景;

三乡情溢出那段情由。

个中韵味你自己去品咂,也可参阅我已发表的专题分析文章《河曲风情有妙联》。那文中还提到西口古渡广场牌楼上的另一副征联,因场所内容来龙去脉密切相关,特别还与歌赛有关,不妨顺手拈来抄录如下,请你一并品赏:

河灯璀璨装点出不夜河之曲;

曲儿委婉汇聚成盈天曲之河。

如此说来,小戏台台口虽小戏文不小,可算得上是古往今来天地精华百年凝结修炼而成的一个袖珍精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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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