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颜录》版本流传考述

2010-03-22 11:34马培洁南京大学文学院南京210093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0年11期
关键词:太平广记流传笑话

●马培洁(南京大学 文学院,南京 210093)

《启颜录》是托名于隋代侯白的一部笑话集,该书应出自众人之手,是集体创作的结晶,成书时间大约在《隋书》修成之年即唐太宗贞观十五年(641年)之后到唐玄宗开元十一年(723年) 之间。①关于《启颜录》的作者及成书年代问题,参见王利器辑录《历代笑话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9页;程毅中著《唐代小说史话》文化艺术出版社 1990年版第73页;颜廷亮主编《敦煌文学概论》甘肃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29页;张宏勋《〈启颜录〉的发现及其文献价值》见张鸿勋著《敦煌俗文学研究》甘肃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366页。《启颜录》中保存的大量民间笑话,运用各种巧妙的修辞手法,笑话愚人蠢事,批判贪官污吏,讽刺佛教僧人,内容多姿多彩,语言通俗易懂,风格幽默活泼,生动勾勒出一幅中古时期人们生活的民俗风情画面。这为我们了解民间老百姓的心理和社会现状提供了宝贵资料,是民间文化的有力折射,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

1 《启颜录》的版本考察

《启颜录》是中古时期一部重要的笑话集。现存有八种本子,各本所收笑话数量不同。敦煌卷子本有四十则笑话分隶于四个门类:“论难”“辩捷”“昏忘”和“嘲诮”,每则没有小标题。其他本子的《启颜录》,每一则均有小标题。宋初李昉等编《太平广记》,②《太平广记》,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 无锡谈恺刻本。保存了69则,数量最多。南宋曾慥编《类说》③《类说》,明天启六年(1626年) 岳钟秀刻本。卷十四收17则。明代陈禹谟《广滑稽》④《广滑稽》,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 刻本。卷二十二收52则;许自昌《捧腹编》⑤《捧腹编》,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 刻本。卷六收25五则;吴永辑《续百川学海》⑥《续百川学海》,明刻本。庚集收11则。明陶珽重编宛委山堂本《说郛》⑦《说郛》,清顺治三年(1646年) 宛委山堂刻本。收11则。清末民初吴曾祺编《旧小说》乙集收16则。除这8种之外,清代王仁俊辑《经籍佚文》中也收录了一则“路励行”。王利器先生汇辑6种本子的部分笑话编入《历代笑话集》,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敦煌本《启颜录》为一长卷,[1]其编号为S.610,现藏英国伦敦博物馆,共327行,每行23-25字,首尾完整,书写精美。卷首有篇名,未署作者姓名,篇尾有双行小字题记:“开元十一年八月五日写了,刘丘子于二舅”。分篇编次笑话,体例严谨缜密。

关于该写卷是否为《启颜录》全抄本的问题,陈祚龙先生认为:“这一份敦煌古抄《启颜录》,可就真应由我们将其视为首尾完整的《启颜录》之‘全抄本’,同时,我怕是‘录’在开元十一年(),其实际之内容,只不过是由四十则‘笑话’分隶于四‘篇’所合成。”[2]这种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值得进一步商榷。程毅中先生认为早在开元年间,《启颜录》就有节选的抄本,而这个抄本里也已经有了侯白本人和唐人裴略等人的故事,因此可以断言书里的唐人故事是早在开元年间就有了。并且认为“敦煌本上并没有署作者的姓名,而且还有唐代人的故事,可能是唐人整理的侯白说话记录,又加以补充,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3]《启颜录》原本久佚,从现存8种本子的考察中发现这些都不是《启颜录》的完整本子,而且在内容以及编排形式上不尽相同。但值得肯定的是,敦煌本虽然不是全本,但却是《启颜录》现存最早的抄本,它距离成书时间最近,是最接近该书原貌的一份写卷。

自唐宋以来,编辑大型作品集、丛书、类书的风气十分盛行,十分有利于包括民间笑话在内的古代文学作品的保存和传播。《太平广记》是我国非常重要的一部小说总集,包罗了众多笔记小说和传奇小说。其中“诙谐”“嘲诮”“嗤鄙”“讽谏”等类辑录了很多幽默文学作品,有录自《笑林》《笑言》《启颜录》等笑话集的,也有采自《世说新语》《谈薮》《朝野佥载》《玉堂闲话》等笔记小说的。《太平广记》辑录《启颜录》的笑话分别见于卷一百六十的“讽谏”类,卷二百四十五到二百五十二的“诙谐”类,卷二百五十三到二百五十七的“嘲诮”类,卷二百五十八和二百六十的“嗤鄙”类。在19世纪末敦煌藏经洞未开启之前,《启颜录》的辑录以《太平广记》为最早。

《类说》是南宋时期曾慥所编的一部类书,采辑汉代以来的200多种书,按书摘编,种类繁多,具有小说性质的志怪、传奇、轶事、杂史类著作很多,其中许多著作今已失传,幸有此书辑录而保存了部分内容。《类说》共收《启颜录》笑话17则,《类说》与《太平广记》本重合的共14则,两者在条目分合上基本没有变化。值得注意的是《类说》所收的另三则笑话“煮箦为笋”“羊踏破菜园”和“命群臣为大言”,均不见于敦煌本和《太平广记》本系统。不过“煮箦为笋”一则曾见于三国魏邯郸淳的《笑林》和西晋陆云的《笑林》,“羊踏破菜园”曾见于邯郸淳的《笑林》,但“命群臣为大言”一则在其它笑话集中还不曾见到。那么这三则笑话是否真正出自《启颜录》,还有待于我们进一步的考察。是误收,还是另有所本?在没有找到新的证据之前,姑仍视之为《启颜录》佚文。

宋元以后兴起的编选专题文学作品集的热潮,适应了广大市民阶层读者的欣赏趣味和审美需求,明代的谐谑专集《广滑稽》和《捧腹编》就是这种风气的产物。陈禹谟编纂的《广滑稽》从历代经史子集和稗官野史中辑录谐谑故事,不分门类,所采皆注明出处。此书卷二十二目录记载《启颜录》笑话52则,由于正文缺页,其中两则只有目录著录,但没有正文内容,一则正文只有部分内容。在《广滑稽》和《捧腹编》中“殷安”一则均标明出自《启颜录》,而在中华书局本的《太平广记》中未标出处。《广滑稽》收《启颜录》笑话52则,在所收笑话数量上,仅次于《太平广记》本,也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一个本子。在众多笑话的选录中,不难看出《广滑稽》广罗众收的特点。以《太平广记》本笑话内容的分合为标准,将只有目录著录,没有正文者如“姓房人”(又题作“乙再伯父”)、“马王”(又题作“王马相嘲”)、“杨素捷辩”(又题作“侯白捷辩”或“侯白”),还有正文不完整的笑话如“论孔子弟子”(又题作“石洞筩”),均作为正常情况考虑,可以看到它采自《太平广记》的笑话实际为41则。出现这样的差异是由于它将《太平广记》本中的一则笑话分为多则记录造成的。

许自昌所编《捧腹编》,采集前人200多种著作中的笑谈而成,其中多有重复,排列次序也有失当之处。所收《启颜录》笑话25则,由于编者在选录时将《太平广记》本中的一则分为多则收录,使笑话条目分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太平广记》本内容分合为标准,《捧腹编》选自《太平广记》本的笑话实际有20则。值得注意的是,《捧腹编》虽然所选的笑话远远少于《广滑稽》,但它所选录的笑话均见于《广滑稽》,而且《广滑稽》中有目无文及文字不完整的情况在《捧腹编》中并不存在。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捧腹编》别有来源,而是因其所见《广滑稽》原本完整无缺之故。

明代吴永所编丛书《续百川学海》,汇集了宋代左圭辑《百川学海》所未收的汉魏、六朝、唐、宋人杂著,增以元人笔记杂著。所收《启颜录》笑话为11则,全见于《太平广记》,而与《广滑稽》互有异同。可见虽同为明代所编,却并未表现出与《广滑稽》和《捧腹编》明显的承继关系,而是编选者直接从《太平广记》中选录的。

《说郛》是元代陶宗仪编,明末陶珽重辑的丛书,共120卷,收书达1200多种,陶珽重辑时增加了一批原本未收之书,但其中包含不少伪书、伪文,版本情况颇为复杂。其中收《启颜录》笑话为11则,条目分合与《太平广记》相较,基本没有变化。而且它所收《启颜录》笑话与《续百川学海》本完全相同,可见是承袭了此书编选者的选录,或选录是在其基础上进行的,或是受到前者很大的影响。

清末民初吴曾祺编纂的《旧小说》,选录汉魏至明清各代的文言小说,以时代为序分为6集。凡原文不立题者,或取首句,或取篇中紧要词语为题,取材较为驳杂,故事、传说、逸闻、寓言等均被收录在内,有其独特价值。其中收《启颜录》笑话16则,全见于《太平广记》,又往往将多则笑话合并为一则。以《太平广记》本内容分合为标准,可以划分为21则,与其他各本比较,没有明显的渊源关系。

根据各本所收《启颜录》笑话情况可以看出,《广滑稽》《捧腹编》《续百川学海》宛委山堂本《说郛》《旧小说》所选《启颜录》均来自于《太平广记》本系统。有的本子选录《启颜录》笑话时,在条目分合上保持原貌,基本上没有变化,如《类说》本和《说郛》本。但有的将《太平广记》本中的一则笑话分为多则记录,如《广滑稽》和《捧腹编》。而又有的将《太平广记》本中的多则笑话合为一则记录,如《旧小说》。所以仅从各本所标每则笑话的标题来判断其与《太平广记》本所收笑话条目的差别,与实际情况是有距离的。后代的丛书或幽默总集中收录的《启颜录》笑话均出于《太平广记》本系统。

从现存《启颜录》的104则佚文来看,6种本子都收录的笑话有两则,即“罗刹鬼国”和“李绩”,说明一直以来受到编选者的青睐。5种本子收录的有七则,分别是:“论孔子弟子”“卢嘉言”“赵小儿”“魏市人”(或题作“服石发热”)、“王元景”(或题作“典琴”)、“石洞筩”(包括“煎饼谜”“乘大家热铛”“胜伊一倍”)、“侯白”(包括“子在回何敢死”、“应是六斤半”“遇见尊贤”“岂是犊子”“此是阿历”“真所谓孝乎”“当作号号”)。可以看到,有关石洞筩、侯白的故事是很经典的笑料,为各个时代的人们所喜闻乐见。嘲弄和尚僧人的“赵小儿”和“卢嘉言”两则也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具有一定的批判意义。痛快奚落当时贵族模仿魏晋名士服石发热之举的“魏市人”一则,流传也较为广泛。嘲弄人的生理缺陷的作品,在各个时代均有传播。

从《太平广记》本系统的上述各本可以看出,首先,《太平广记》本中有19则笑话均未被此后的任何本子收录:“优旃”“简雍”“晏婴”“边韶”“张裔”“张裕”“薛综”“诸葛恪”,等等,这些《太平广记》本《启颜录》所独有的笑话,为我们更为完整地了解《启颜录》提供了重要资料。从材料来源上看,这些笑话基本上采自史书和笔记小说。可见其他幽默专集的选录人对采自史书和笔记中的笑谈并未表现出很大的兴趣,表明民间笑话在流传过程中具有更为强大的生命力。当然,《太平广记》中也有一些源自于史书和笔记的笑话被后代本子所收录,如“诸葛恢”“韩博”“王绚”“孙绍”“刘道真”和“殷安”,但这六则毕竟与上述十九则相比,所占比重较少。

其次,从宋初编纂的《太平广记》到后代的《类说》《续百川学海》《说郛》以及《旧小说》,不同时代的编选者对《启颜录》的笑话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筛选,从而反映出不同时代的人们对于不同类型的笑话的喜好以及编选者不同的选录眼光和审美趣味。①参见张鸿勋《敦煌本启颜录发现的意义及其文学价值》,见《1990敦煌学国际研讨会文集》辽宁美术出版社1995年版第286-303页;《敦煌本启颜录发现的意义及其文献价值》,见《敦煌俗文学研究》甘肃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360-388页。

2 敦煌本和《太平广记》本两个系统的比较

通过对敦煌本与《太平广记》本的比较,不难看出两者在分类、条目分合、收录笑话与语言行文等方面存在着诸多不同,张鸿勋先生先后撰写文章对此有所探讨。

两本分类,互有异同。敦煌本分为“论难”“辩捷”“昏忘”和“嘲诮”四类,《太平广记》本《启颜录》的笑话在“嘲诮”“诙谐”“嗤鄙”和“讽谏”四类之下。两本在分类名称上只有“嘲诮”一类是相同的,其余皆不同。敦煌本中七则“论难”故事有两则归入了《太平广记》本的“诙谐”类。六则“辩捷”故事有三则归入了“嘲诮”类,一则归入了“诙谐”类。从两本中笑话的归类变化,可以看出编纂者着眼点的不同。从《太平广记》本的分类来看,“嘲诮”类收笑话26则,“诙谐”类收笑话39则,“嗤鄙”类收笑话两则,“讽谏”类收笑话两则,两本在分类归属上体现出诸多不同。但也有重合之处,敦煌本13则“嘲诮”故事有五则也归入了《太平广记》本的“嘲诮”类。而且敦煌本中的14则“昏忘”故事在《太平广记》本中无一收录,也是值得注意的,可能在宋初编《太平广记》时,《启颜录》已部分散佚,或是《太平广记》根据了另一本子,已不得而知。

《太平广记》本与敦煌本归类相同的五则笑话,如:“王卢”“徐卢”“马王”“绵绢割两耳”和“裴略”,均属于嘲姓名、嘲物的嘲戏类笑话,两本都归入了“嘲诮类”。其余归类皆不相同,这可能是宋初李昉等编《太平广记》时,由于本书编排体例、类别划分的需要以及编纂者着眼点的不同而对《启颜录》的笑话做了重新分类的缘故。相比之下,敦煌本的分类与笑话本身内容的描述更为切合。如“赵小儿”一则,敦煌本归入“辩捷”,《太平广记》本归入了“诙谐”类,这则笑话主要是围绕两人针锋相对的语言交战而展开的,而且笑话中也曾写道“法师辩捷既已过人”,以敦煌本分类更为合理。当然,小儿难倒法师,使其“既怒且惭,更无以应”,确实也很诙谐,有一定的道理。还有像“薛道衡”、“罗刹鬼国”“傍卧放气”等笑话,相对来说敦煌本分类优于《太平广记》本。总体上,敦煌本分类基本符合每类的特点,与内容更为切合,而《太平广记》本似乎已打乱了原书的分类。

条目分合,互有异同。敦煌本《启颜录》的每则故事之间,留有一定的空格,内容各自独立,起讫十分清楚,便于读者阅读。对照《太平广记》等各辑本,就会发现很多问题。敦煌本中的几则笑话在《太平广记》本中被合并为一则,如“论难”篇中有关石洞筩的所有故事、有关侯白的七则笑话,在《太平广记》中合并为一则。如果按敦煌本笑话的内容分合为标准进行统计,我们可以看到《太平广记》本收录的笑话将近有80则之多,并非只有69九则。

结集时间,早晚不同。根据敦煌本《启颜录》卷末所标明的题记:“开元十一年八月五日写了,刘丘子于二舅”,说明其应该是唐玄宗开元十一年(723年)八月的写本。而《太平广记》本《启颜录》的下限应该在《太平广记》修成之年,即宋太平兴国六年(981年)之前。因此,敦煌本结集时间远远早于《太平广记》本,那些辑录于笔记和史书,以及文人自创的笑话就是在这一漫长时段中陆续增入《启颜录》的。

语言行文,互有异同。对敦煌本和《太平广记》本重合的笑话进行仔细勘比,就会发现“裴略”一则《太平广记》本的文字更为通顺。“侯白捷辩”在《太平广记》本中的记载显然优于敦煌本。“赵小儿”“卢嘉言”“解嘲”“马王”等笑话,敦煌本文字显然优于《太平广记》本,脱误较少,完整连贯,语意通畅。可见,在文本上,两者文字互有优劣,不能一概而论。

收录笑话,互有异同。与《太平广记》所选《启颜录》69则笑话相比,仅见敦煌本的故事有23则,两本重合的有17则。两个版本系统在内容上呈现出较大的差异性。

总之,《启颜录》在流传过程中形成了以敦煌本和《太平广记》本为主体的两个版本系统,应该说两个系统的本子互有千秋,各有特色,为探索中古笑话集编撰和流传的一般特点提供了重要资料,是我们研究民间笑话传播的珍贵样本。

3 《启颜录》两个系统笑话的编纂和流传3.1编纂方式

3.1.1 民间笑话

民间笑话是《启颜录》笑话的主体部分,调笑逗乐,愉悦大众,风格浅俗活泼,具有很强的通俗性,在老百姓之间口耳相传,深受人们喜爱,是下层市井民众心态及其好恶的展现。敦煌本《启颜录》所保存的大多数笑话都是民间笑话中的精品。[4]

3.1.2 古史、笔记中的幽默趣谈

我国文献典籍十分丰富,无论是正史记录,野史传说,还是文人笔记的生动描绘,均保留下了很多令人开怀的故事,这些材料成为笑话编纂者取之不竭的创作源泉。

《太平广记》本《启颜录》很多笑话的主人公便是历史上实有的人物,很多史书上记载有他们的传记,如“优旃”“简雍”和“诸葛恢”等。

《太平广记》本《启颜录》中的笑话很多都辑录于史书,笑话编纂者在辑录史书上的笑谈时,基本保持了原貌,只是在个别字句上作了改动。

《太平广记》本系统《启颜录》在编纂过程中,在原有的民间笑话的基础上辑录了大量的古史和笔记中的材料,扩大了其表现生活的深度和广度。笑话集的征引说明这些故事受老百姓喜爱的程度和它们在民间流传的延续性。文人采集古今正史、笔记丛谈、稗官野史中真实人物的幽默言行编辑成集,使笑话集也呈现出一定的历史画面。文人的采集整理工作为笑话的编纂和传播注入了新的活力。

3.1.3 文人自创的笑话

文人自创的笑话是士大夫诙谐语言表现,充满了智慧和寄托,反映了文人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情趣。他们在诗文创作之余,参与到笑话的创作,很大程度上提高了笑话的艺术品位和语言技巧。如《太平广记》本《启颜录》中的官职相谑、姓名相嘲等笑话,通过比喻、双关、语音变化、字形离析、写打油诗等玩文字游戏的方式制造笑料,带有鲜明的文人色彩。

总之,《启颜录》作为中古时期一部重要的笑话集,在笑话的流传历史中正处于承上启下的阶段,它的两个版本系统在编纂方式上也呈现出异同。敦煌本系统主要以民间笑话为主,保留了民间笑话的原汁原味,价值很高。《太平广记》本系统在记录大量民间笑话的同时,也引录了史籍、笔记中的幽默趣闻,带上了一定程度的文人色彩,使《启颜录》的内容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

3.2 流传过程

3.2.1 笑话流传的三个阶段

笑话的流传经历了从最初人们的口耳相传到著于纸笔,再到纂辑成集,即从讲述到记录,再到编纂的过程,这三个阶段在笑话流传中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而是具有一定的必然性。

《启颜录》作为中古时期民间笑话的精品,其笑话在进入书面文字记载之前,同样也是从口耳相传开始的,当这种口头传播积累到一定程度时,才开始了它的文字传播阶段,其中记载的大量民间笑话之所以多年来受到不同人们的喜爱,是基于其汲取的民间口头传播的养分。至于《启颜录》中的笑话是何时进入书面记载的确切时间,我们已无从考察。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笑话的传播达到一定的程度,当人们对于其中的笑话有深刻的印象,有使其传播得更为广泛和久远的欲望时,这种记载便产生了。古代抄录民间笑话和故事的风气也是很盛行的,这种自发的抄录行为也为民间笑话的传播创造了条件。

对于民间笑话而言,编纂成册是其作品得以代代相传的一个重要保证。三国魏邯郸淳的《笑林》、晋陆云《笑林》、北齐阳松玠《解颐》,还有《谈薮》《笑苑》等,这些早期笑话集的编纂成册,为后来笑话这一文学样式的发展,为明清时期大量笑话集繁荣发展局面的出现,其意义无疑是十分重大的。

3.2.2 《启颜录》两个系统的流传

从《启颜录》笑话的传播来看,它的流传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单则在民间流传;后来结集成册,以笑话集的形式独立存在;再到宋代在类书《太平广记》《类说》,明代在专题性笑话总集《广滑稽》《捧腹编》以及在《续百川学海》《说郛》等丛书中保存和传播。8种本子的《启颜录》的流传,说明了笑话这一文学样式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在社会上的传播却是十分广泛的。《启颜录》两个系统文本的传播是中古时期笑话集编纂和流传的范例,对于后代笑话集的编纂和流传具有示范性的意义。

敦煌本系统《启颜录》自从敦煌藏经洞封闭之后,便不再为世人所见,直到1900年发现敦煌遗书以来,我们才得以窥见它的面貌,其中保存的不见于各本的23则笑话显得尤为珍贵。相对于敦煌本系统,《太平广记》本系统的流传时间长,情况也比较复杂。自宋初在社会上流行以来,产生了较为广泛和长远的影响,从客观上说,对于《启颜录》的广泛传播,《太平广记》本系统起到了更为重要的作用。除《类说》所收的不见于两个系统的3则笑话以外,其他各本《启颜录》笑话均是从《太平广记》本系统发展而来。也就是说从宋初一直到敦煌遗书被发现之前的这一漫长历史时期中,人们看到的一直是《太平广记》本系统的《启颜录》,是基于《太平广记》本系统的69则笑话有所选择去取而成的各种录本。这就是《启颜录》流传的基本面貌。

[1]黄永武.敦煌宝藏 第5册[M].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120-127.

[2]陈祚龙.敦煌学散策新集[C].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9:433

[3]程毅中.唐代小说史话[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72-73.

[4]曹林娣.李泉.启颜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3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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