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中人与自然的悲壮“和谐曲”

2010-04-03 23:06
城市学刊 2010年5期
关键词:玛利莫比捕鲸

杨 华

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一直以来是人类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人类对待自然的看法与态度往往也就决定了人类在广袤无垠而又神秘无限的大自然中的地位和最终归宿。在西方海洋文明思想体系的深刻影响下,在19世纪西方工业文明的时代,西方在对待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上以捕鲸业为代表,显示出了人类对自然无限索取,并不断挑战自然,征服自然的西方英雄主义表现得尤为突出。捕鲸业也成了当时既可以让人发财致富,又可以让人在大海这个广阔的舞台上大展身手,充分满足人类寻求刺激,捕获猎奇的个人英雄主义的征服欲。19世纪美国著名小说家梅尔维尔的代表作《白鲸》就是这样一本以当时人们的捕鲸生活为描写对象的史诗般的长篇小说。该书通过对“皮阔德号”捕鲸船上以船长亚哈为代表及以叙述者以实玛利为代表的两类人在对待白鲸的不同态度及不同归宿的描述,向世人昭示了一个让人深思的问题——人与自然应该如何相处。本文拟从作为大自然征服者的“人类英雄”——“皮阔德号”船长亚哈和作为大自然的神圣代表的白鲸,以及犹如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和平使者的小说叙述者以实玛利等三方面来进行分析和阐述。

一、疯狂的征服者——亚哈

亚哈的名字来自《旧约·列王记》中的以色列王亚哈,是一位傲慢、邪恶的国王,是十恶不赦之人,最终被箭射死在战场上。小说中的亚哈与亚哈王有着相似的性格,相同的命运。在《白鲸》中,作为捕鲸水手,亚哈见识广博,“曾进过许多大学堂,也到过好些吃人生番的地方”[1]113。他有“跟可怕的大海斗争了四十年”[1]760的丰富经验!然而作为一名捕鲸船船长,亚哈在自己的水手同胞面前,犹如一个暴君,脾气暴躁,对待水手就像使唤奴仆一般。在“皮阔德号”上,“看到亚哈坐在那只用牙骨做成的三脚凳上,怎不叫人想到那就是象征着他的王位呢?因为亚哈就是船上的可汗,海中之王,也是大海兽的太君”。[1]180为了满足自己复仇的欲望,亚哈用尽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诱使水手们同他一起在茫茫大海上追杀白鲸莫比·迪克,最终导致船毁人亡的惨剧。

亚哈在小说中从一开始出场就给人一种神秘感、陌生感和距离感。他虽然只有了一条腿,但他在小说中的一言一行都时刻保持着一种高大、威严、充满自信、富有智慧和探险精神,却也自始至终让人感到高高在上、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个人英雄主义者的形象。作为一个睿智、大胆、勇敢而又经验丰富、富有冒险意识的捕鲸手,他很好地代表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时期资本原始积累阶段资产者积极开拓进取,敢于冒险,为了达到征服的目的甚至不择手段的一面,他是资本主义工业文明时期真正的个人英雄。他在自己的捕鲸生涯中积聚了大量的财富,获得了丰厚的经验和较高的社会地位,当然也是以远离妻儿、牺牲自己的家庭幸福,甚至失去了自己的一条腿为代价换来的。也正是这失去的一条腿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耻辱和伤痛,让他对白鲸充满了无限的愤怒和仇恨,所以这次海上捕鲸之旅,对亚哈船长而言倒不如说是复仇雪耻之旅。因为白鲸莫比·迪克咬去的不仅仅是他的一条腿,更严重的是摧毁了他作为资本主义工业文明中捕鲸英雄的荣誉和尊严,打碎了他驰骋海洋,征服大自然的美梦。

在小说中,“皮阔德号”捕鲸船上来自世界各地的水手们由社会各阶层不同领域形形色色的人所组成的,种族构成复杂,有白人、黑人、印第安人、热带小岛的部落民等等,[1]168其本身就象征或代表着整个美国社会,也是人类社会的一个缩影,他们在捕鲸利益的驱使下踏上了大肆杀戮和追捕鲸鱼,最终船毁人亡的不归之路。作为“皮阔德号”船长的亚哈也就成了人类自我中心主义的杰出代表。以亚哈为代表的“皮阔德号”上的水手们近乎疯狂的捕杀和报复行动进一步展示了人类打着文明进步的幌子对大自然的赤裸裸的无休止的索取和掠夺,当然也暴露出了人类那好像永远难以填满的贪婪的欲望。殊不知这一切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最后“皮阔德号”船毁人亡就是最好的明证,这也是对人类的无知和近乎疯狂的野蛮行径的残酷警告和惩罚。

二、悲壮的反抗者——白鲸

白鲸莫比·迪克不仅是鲸中的异类,也是非人类自然物不可捉摸的力量和智慧的集中体现。从外表看来,白鲸莫比·迪克是一头富有传奇色彩的白色抹香鲸,它的下颌畸形,似一把镰刀,有“一个雪白异常的、皱结的前额,和一个高高的、金字塔似的白色背峰”。[1]256除了其奇异的外形之外,它常离群索居,神出鬼没。在小说中,白鲸莫比·迪克尚未出场,作者即以大量的笔墨叙述了各种关于它的神奇传说,给白鲸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经过水手们的谣传,白鲸“不只是无处不在的,而且是不朽的……它身上插遍了簇簇的枪头,它还能无恙地游走了”,[1]256而在叙述者以实玛利有眼中,它更是戴上了神性的光环:“在它那硕大、柔和的头顶,由于它那无法言传的沉思默想而挂着一顶雾气重重的华盖,而那种雾气——你有时看得到——又被彩虹照耀得光辉灿烂,仿佛上天已经批准它的思想似的。”[1]524

因此,神出鬼没的白鲸总让人觉得有一种神奇而不可战胜的力量,它犹如大自然的神秘化身。这让以亚哈为代表的捕鲸水手们对它既充满了贪婪和仇恨,又怀着无限的向往、崇拜和噩梦的恐惧,这也是人类中心主义者对大自然的贪婪、崇拜和恐惧。正如陆地适合人类的生存一样,那广袤无垠的大海才是白鲸们生活、栖息、驰骋畅游的天堂。这是大自然的安排,也是地球生物必须遵循的生存规则。然而人类为了鲸油,为了所谓的财富,为了一己私欲便不顾大自然的生态规则,对大自然展开了无休止的征伐和杀戮,而白鲸的反抗充其量也只是一种本能的自卫,一种以牺牲自我生命为代价的殊死挣扎和抵抗。这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和震憾的抵抗,也是值得人类必须警醒和深思的抵抗。在大海这片宽阔的领域中,本来以白鲸为代表的鲸鱼们生活得悠然自得,是人类让它们变得凶神恶煞,是人类让它们不得不奋起殊死抵抗,也是人类让它们学会了誓死捍卫自己的生存领域。最终白鲸莫比·迪克与“皮阔德”号的同归于尽,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白鲸的报复,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也是人类咎由自取。这种完全出于自卫而进行的自我毁灭式的报复和反抗是悲壮的,是轰轰烈烈的,难道不是对人类的野蛮行径的深刻警示吗?

三、孤独的幸存者——以实玛利

以实玛利取名于《旧约·创世纪》中亚伯拉罕的长子以实玛利,是被遗弃者的意思。在小说叙述伊始,作为小说叙述者的以实玛利一出场就诉说其作为文明社会的一员对神秘的大海充满了莫名的向往和渴望,甚至崇拜。当他厌倦了自己身在其中的文明社会的陆地生活而情绪低落,当“岸上没有什么特别叫我留恋的事情”时,就想“去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海洋部分”,因为这是他“驱除肝火,调剂血液循环的方法”。[1]1他没有任何的海上经验,仅凭着自己对大海的这种莫名的情感就踏上了凶险的捕鲸之旅。这可以说他是为了探求生活的全部奥秘,也可以说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放逐,对所谓的文明社会的一种逃离。也许正因为如此,以实玛利捕鲸的动机和目的才没有太多的利益因素或仇恨情感。

在小说的第87章中有这样一段描述:“皮阔德号”偶遇一群抹香鲸,便大开杀戒,而当以实玛利所乘坐的小船不幸被一头负伤的大鲸拖进了鲸群中央的一片水域后,他却意外地发现这里如世外桃源般地宁静,祥和,一些幼鲸“也许可能因为它们都还年纪太轻,不懂世故,各方面都很天真,缺乏经验的缘故”,[1]540竟向那些猎手们游来。这种纯真对以实玛利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也正是在这航海的过程中,随着对白鲸莫比·迪克的传奇经历的不断了解,以实玛利逐渐形成了一种对大自然中一切生命的生物伦理关怀的伦理思想,建构了人与自然应和谐共生的伦理观念。[2]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小说的末尾时在“皮阔德号”沉没后,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以实玛利乘坐的小船遭遇到的鲨鱼却“嘴上挂了大锁似的”,“而骇人的海鹰也掩着鸟咏”。[1]808因此,以实玛利最后得以神秘幸存,也许不仅仅是偶然或是凭借冥冥中大自然的魔力,而应是对他这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伦理观念的回报和昭示。这种幸存是孤独的,但却足以让我们反思,反思我们人类究竟应怎样才能与大自然和谐相处。

在《白鲸》中,作为“皮阔德号”上唯一幸存者的以实玛利既是小说的叙述者,又是人类与大自然(在这里体现为以亚哈为代表的水手们与白鲸)殊死搏斗的见证人,在很大程度上他即是作者梅尔维尔的化身。梅尔维尔正是借助以实玛利之经历,一方面赞同人类对自然的适度利用,肯定捕鲸业的发展对社会发展带来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以实玛利在捕鲸船上所看到的人类对白鲸的疯狂屠杀的经历引起了作者对人类行为的深深反思,对人与自然伦理秩序的沉重思索。正是通过“皮阔德号”上以亚哈为代表的水手们葬身海底的命运归宿,作者进一步向世人展示:人类对海洋的近乎疯狂的大肆入侵和掠夺打破了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共生的伦理秩序,而人类则必然会为自己打破这种“和谐”秩序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皮阔德号”的沉没便是对人类破坏行为的沉重惩罚;同时,作者梅尔维尔也通过以实玛利的幸存传递了人与大自然可以也应该和谐共生的伦理思想。在这个大自然灾难相对比较频繁的年代,对我们今天正在进行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这一切也可以给我们提供一定启示和借鉴。

[1] 梅尔维尔.白鲸[M].曹庸, 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7.

[2] Garrard, Greg.Ecocriticism[M].Oxfordshire:Routlede, 2004: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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