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增九虚”对奇幻小说的影响

2010-04-04 15:49田茉莉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0年5期
关键词:论衡王充奇幻

田茉莉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715)

“三增九虚”对奇幻小说的影响

田茉莉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715)

对“三增九虚”的批判是《论衡》一书的重要内容,也是王充“疾虚妄”的直接对象。在批判虚妄推翻一个现存世界的同时,王充也构建着他的世界。“破”“立”之间,对以虚幻为显著特色的奇幻小说产生了重大影响,“疾虚妄”一定程度上成为制约玄幻小说发展的枷锁,而其理性精神为奇幻小说增添了顽强的生命力。

三增九虚;奇幻小说;疾虚妄

韩云波先生在《刘知几〈史通〉》与“小说”观念的系统化——兼论唐传奇文体发生过程中小说与历史的关系》一文中指出:小说文体正式发生有两个必要前提:一是“有意为之的虚构”;二是“价值生活的表现”。[1]就这两方面而言,奇幻小说是“有意为之的虚构”的杰出代表,从某种层面上说,虚构就是奇幻小说的生命。有学者指出,从王充《论衡》的“三增九虚”开始,学术界思想界形成了一以贯之的“疾虚妄”的传统。[2]笔者认为,这种传统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奇幻小说发展的瓶颈。

一、“疾虚妄”与奇幻的生命

本世纪初,奇幻小说通过现代网络、电影电视等媒体,以排山倒海的架势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在欣赏、品读的同时,是否会想到为什么奇幻小说现在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而不是更早些呢?“关于中国武侠小说的产生年代,向来各有说法,但可以肯定,武侠小说夸张幻想的某些基本因素,是早就产生了的。”[3]既然早就有了奇幻小说最显著的“夸张幻想”的基本因素,那为什么没有在之前就产生奇幻小说呢?

(一)奇幻小说以“虚”为生命

“虚构是小说叙事本质之一,如果不是虚构而是实录,那就不是小说而是历史了,至少是报告文学或纪实文学,但绝不是小说。”[1]奇幻小说更是小说在“虚构”上的杰出代表。笔者进一步认为,“虚构”之“虚”就是奇幻小说的生命。

作为小说的一种类型,奇幻小说一切都建构在“虚”上。可以说,每一部奇幻小说都是一个独立的封闭世界,是凝结在“虚”上的世界。树下野狐在《搜神记》中截取了三皇五帝时代的传说背景;潘海天《九州•鸦巢决战》设计了一个“新龙门客栈”式的独立世界;沧月的“云荒”系列,创造了源于《山海经》的世界结构;丽端的《神殇》系列,综合了多种唐前仙话进行“神话新编”的神仙世界;白饭如霜的《狐说》设计了一个与人类共存又有不见于人类世界的狐类世界……几乎所有的奇幻作品,不一而足的都致力于打造奇幻本身的世界。无论是三皇五帝时代、山海经结构还是神仙世界,这些“世界”都不是现实存在的,都无疑是“虚”的。这正如有人所说:“东方奇幻不再是历史或神话,而是作家主体性的独立自足的世界图景虚拟建构和人类图景曲折理解。”[4]

上述独立的世界体系是写作者有意为之构建的。“价值事件始终以一种世界结构为基础,江湖就是武侠事件所依托的世界图景”。[5]典型的“江湖”就是写作者有意为之的背景平台,是一个典型的“独立的世界体系”。然而“江湖”并不是一个实存的社会情境,它有一套独立自足的游戏规则,这使得武侠世界图景有了相当的虚拟性质。独特世界体系的建立,使作品可以疏离于现实生活实存景象,充分展开作家的主体意识想象,建立他自己的象征世界图景,借由心理和神话之路,完成个体的理想建构。

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主人公是作者着力虚构的。作者让主人公变身为侠客、军人、巫师、神仙甚至是人、神、兽结合的神魔,或者穿梭于历史与现实时空之间的高科技产物等,在书中自我虚构的世界里来完成自己心中的理想。如一城、霜衣的《焰之子》在我们现实所知的历史之外构建着一个灵异世界:棘秘魑与异灵协控委员会以及绅士联盟在内的数十个超能团体的激战,蕴含了人类世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实质;方白羽的《游戏时代Ⅲ•毁灭者•天子之怒》构建的是我们在电脑游戏中所感受到的虚幻的世界:虚构的网络世界的角色在不同时空中的自由转换,全新的纽约街道,诡异的古埃及城堡……

没有“虚”,这里的世界不存在;没有“虚”,这里的人物失去活动平台;没有“虚”,这里的故事不会发生……

(二)“疾虚妄”的枷锁

东汉王充在《论衡•佚文篇》中写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衡》篇以十数,亦一言也,曰:疾虚妄。”“疾虚妄”三个字,凸显了《论衡》一书的批判精神。《论衡》中有《语增》、《儒增》、《艺增》三篇,合称“三增”,有《书虚》、《变虚》、《异虚》、《感虚》、《福虚》、《祸虚》、《龙虚》、《雷虚》、《道虚》,合称“九虚”。“三增九虚”是《论衡》中最具批判性的部分。

在《论衡》仅存的 84篇中,王充“疾虚妄”的批判内容涉及到历史观、自然观、社会观、人性论、认识论等诸多方面,几乎面面俱到,无所不包。诚如王充所说:“世书俗说,多所不安。幽处独居,考论实虚。”“伤伪书俗文多不实诚,故为《论衡》之书。”[6]他的批判不仅有气势,更是尖锐突出。“夫世间传书诸子之语,多欲立奇造异,作惊目之论,以骇世俗之人,为谲诡之以著殊异之名。”最为突出的就是对“三增九虚”所突出的虚、妄、增的批判。而“虚、妄、增”正是我们视为奇幻小说生命的“虚”的范畴。

在王充看来,虚、妄、增是三个不同的概念,有着不同的具体含义。

所谓“虚”指虚假、虚伪,与真实相对,如事物之间存在“因果报应”、天降“灾异”谴告人类、说话“失实离本”。传书说邹衍关进监牢仰天长叹,天为他降下雨霜,这种说法不合实际,这就是虚。“行事至诚,若邹衍之呼天而霜降,何天气之不能动乎?”战国时齐人邹衍被燕慧王拘捕,因感到冤屈而仰天长叹,感动了上天,在五月天里下起了霜。

对于这一类的现象,王充用天象知识加以解释:“燕在北边,邹衍时,周之五月,正岁三月也。中州内,正月、二月霜雪时降;北边至寒,三月下霜,未为变也。此殆北边三月尚寒,霜适自降,而衍适呼,与霜逢会。”这个解释告诉我们,周历五月即夏历三月。中原地区正、二月常下霜雪,北方燕国三月下霜,这是正常现象。这就有力地揭穿了儒家宣扬的“天人感应”的谬说。显示了王充从科学的角度来对“虚”的批判。

又如王充对云、雨的形成做了科学的解释,批判“天雨谷”的错误传闻。

《感虚篇》:“夫云气出丘山,降散则为雨矣。人见其从天而坠,则谓之天雨水也。夏日则雨水,冬日天寒,则雨凝而为雪,皆由云气发于丘山,不从天上将集于地,明矣。”所以说:“夫谷之雨,犹复云雨之亦从地起,因与疾风俱飘,参于天,集于地。人见其从天落也,故谓之‘天雨谷’。”这种“雨谷”现象,是“疾风”把谷粒卷入到天空中,然后像鱼一样从空中散落在地面的某些地方,而不是上天降下谷子。

“妄”也是要批判的。所谓“妄”指谬妄、背道,与合理相对,如讲话“违背逻辑”、认为世间“存在鬼神”,相信“天人感应”。

对于彗星与人事的关系,《论衡》中有多次记载。《变虚篇》:“齐景公时有彗星,使人禳之。”晏子指出禳灾没有什么用处,只是自寻欺骗。经过晏婴的说服,齐景公停止了祭祀彗星的行动。这则故事来源于《左传•昭公二十六年》,说明王充非常赞赏晏子的观点,对彗星出现预示国家将有灾难的说法是不相信的,认为彗星出现预示国家将有灾难的说法是“妄”。

与此相呼应,《异虚篇》载:“晋文公将与楚成王战于城濮,彗星出楚,楚操其柄,以问咎犯。咎犯对曰:‘以彗斗,倒之者胜。’文公从之,大破楚师。向令文公问庸臣,必曰:‘不胜’。何则?彗星无吉。”这则记载很有说服力。晋、楚城濮大战之前,彗星出现,彗柄在楚国,将扫向晋人。晋文公问咎犯,咎犯说,用扫帚当武器,把它倒过来的人取胜。晋文公听信咎犯的说法,大破楚军。如果晋文公当时问“庸臣”,并且“庸臣”按照一般常理告诉他星象不利,那这场战争最后的结局还能够说一定取胜吗?这则记载说明,彗星出现不吉利的说法是不成立的。星象的运行是有规律的,但是这种规律与地下的人事关系是没有必然的联系的。

奇幻小说中经常会使用“占星术”。古代占星术认为,天上的星座与地上州、国相对应,这就是“分野说”。这在奇幻小说中屡屡出现,在《楼兰怨》,《幻城》、《摩卡传奇》、《占星术士》等奇幻小说中,占星术大行其道。按照“三增九虚”的思路,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三增九虚”在历史上一直给这种思想带着枷锁。

所谓“增”指夸大、夸张,与实际相对,“辞出溢真”、“称美过善”、“夸张不当”、“神化圣人”为增。如“儒书又言:‘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言其家有君子之行,可皆官也。夫言可封,可也;言比屋,增之也。”

儒书说尧舜之民,国泰民安,人民的道德高尚,可以挨家挨户地给予封官。说家中有君子之风的,皆可做官,合乎事实。但说其民可比屋而封,显然是夸大其辞。

为了说明这一点,王充还举例进行了反证。《艺增》记载到“有年五十击壤于路者”的事。有一个五十岁的人在路边扔土块,路过看见此现象的人说:“尧的道德真伟大啊!”这个扔土块的人说:“我日出工作,日落休息,挖井饮水,耕田吃粮,尧出了什么力?”都五十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怎么能算贤者,怎么能够“受封”呢?他甚至不知道尧这位圣君,他又如何来教育子民呢?子路让子羔去当郈宰,孔子认为不行,因为子羔没有学好,缺乏知识。“击壤”的这位五十之人没有知识,又怎么能够当官呢?“夫击壤者难以言比屋,比屋难以言荡荡,二者皆增之,所由起,美尧之德也。”在路边扔土块的五十之人不知道尧的功德,就不好说比屋,说比屋可封就不能够说有人不知道尧的功德,这两种说法都是脱离实际的夸张,都是为了称颂尧的功德而产生的。这里的“增其实”也就是“离其实”,夸大导致了虚言。

总结虚妄丛生的原因,就是追求或是想追求“立奇造异”,预示或“颂古毁今”,或“增益实事”,或“造生空文”,致使世间传书多虚妄之言,少实诚之语。这正是王充所批判的,是“破”的主要目标。

实际上,我们知道这里所批判的“虚妄增”正是小说创作的基本原则基本特点,是奇幻小说的生命之所在。世上多虚妄之言,少实诚之语或许不妙,然而在奇幻小说中越是“虚”越是有生命力。这一“破”就给小说创作的“虚妄增”的思想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二、理性精神——奇幻小说的新生命

在“夸张幻想”的“基本因素”以神话、传说、儒家经典等形式出现后,东汉王充的《论衡》迅即开创了“疾虚妄”的传统,给国人的“虚妄增”思维方式带上了枷锁,以至于真正意义上的奇幻小说在漫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能够出现。鲁迅就曾在《中国小说史略•六朝之鬼神志怪书(上)》中指出中国古代最像奇幻的六朝志怪小说:“文人之作,虽非如释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意非有意为小说,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7]国人的“虚妄增”思想被严重束缚住,连六朝志怪小说中的文人之作,也仅仅只是当时人认为鬼神是真有其事而已。

“小说文体的发生和兴起,必待一种成熟的外来叙事因素作为催化剂的加入,才有可能发生根本性的‘质变’的飞跃。”[8]或许到21世纪,这样的成熟的外来叙事因素传入,才有了我们今天所见到的奇幻小说。

《论衡》“三增九虚”的“疾虚妄”在历史上一直担当了“破”的角色,束缚了国人的“虚妄增”思维,也就不利于奇幻小说的发展了。

细心研究《论衡》研究史会发现,国内外的专家学者长期以来对王充在“破”的方面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相比之下,都觉得他在“立”的方面不足。如梁启超就认为《论衡》是“汉代批评哲学第一奇书”,章太炎读《论衡》后评价王充“善为锋芒摧陷而无枢要足以持守。”[8]德国汉学家福尔克说王充“什么也没创造,相反地,他只想用他的批评摧毁现有的建设”。[9]

章士钊先生把这些看法概括为“有破无立”,但是他不同意这种看法,他认为王充是有所立的,“开东方逻辑之宗”。[10]周桂钿教授进一步指出,“王充除了立‘东方逻辑’之外,在破‘虚妄’中还立了‘实诚’;在破‘天人感应’中,立了天道自然论,在破儒家厚葬论和墨家有鬼论中,立了无鬼薄葬论。”[11](10)

在所“立”的“东方逻辑”、“实诚”、“天道自然”、“无鬼薄葬”等等当中,一以贯之的是理性精神。这种理性精神透过“三增九虚”已经形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另外一条思想脉络,在现代奇幻小说这里,我们看到了它的身影。笔者认为,正是“立”的理性精神为奇幻小说增添了鲜活顽强的生命力,才有了勃勃的生机。

(一)科学精神

2005年7月16日,《今古传奇•武侠版》和《西南师范大学学报》联合在重庆召开了凤歌《昆仑》作品研讨会,韩云波教授在会上提出以《昆仑》为标志的大陆新武侠小说科学主义、理想主义、和平主义“三大主义”,分别作为港台新武侠小说哲学主义、现实主义、民族主义三者的对立、发展、创新与飞跃。这“三大主义”中的“科学主义”,就是建立在理性精神的基础之上的。现代奇幻小说洋溢着浓郁的科学精神。

王充在对“三增九虚”的批判中笼罩着科学主义精神。

王充对“雷”的形成及发“雷”规律有比较科学的解释,批判了雷电击木是“天取龙”,雷打死人是人有“阴过”的谬论。《雷虚篇》:“盛夏之时,雷电迅疾,击折树木,坏败室屋,时犯杀人。世俗以为击折树木,坏败室屋者,‘天取龙’。其犯杀人也,谓之有阴过。”此“虚妄之言也”。

“雷”是怎样形成的呢?《龙虚篇》中说:“太阳,火也。云雨,水也。水、火激薄则鸣而为雷。”认为水、火剧烈碰撞而发出的鸣声为雷。《雷虚篇》说:“实说,累者太阳之激气也。正月阳动,故正月始雷。五月阳盛,故五月雷迅。秋冬阳衰,故秋冬雷潜。盛夏之时,太阳用事,阴气乘之。阴阳分争,则相校轸。校轸则激射。激射为毒,中人辄死,中木木折,中屋屋坏。”进一步解释说,“雷”是阴、阳二气强烈碰撞而发射出的一种“激气”。然后进一步来说明“雷”的规律:雷发生在正月、五月、盛夏,秋冬消失。“盛夏”时阴、阳二气绞合“激射”,雷的破坏力就特别大,能伤人折木毁屋。这让我们想到奇幻小说中的武功和超能量。但是这些武功和超能量已不同于以前,体现了逻辑精神。

“哲学是人文之母,数学是科学之母”,现代奇幻小说中充分运用到了哲学和数学。“科学技术的先进生产力性质在凤歌那里得到高度重视,体现了科学主义对武侠文体的动力作用。”“科学主义构成梁萧武功和人生的智慧动力,他最大程度地得益于其数学造诣,融合东西方两大数学传统的智慧。”[12]在《昆仑》中,主人公梁萧是把数学作为一种技术工具,应用于武功、军阵以及更多的工作场合。刘慈欣的《山》,外星人生活在一个只有固体、没有气体和液体的根据“密实宇宙论”而存在的“泡世界”里,“泡世界”里有的只是机械生命。机械生命的肌肉和骨胳由金属构成,大脑是超高集成度的芯片,电流和磁场就是机械生命的血液,机械生命以地核中的放射性岩块为食物,靠它提供的能量生存。有了生命之后,这些生命也开始了对世界对宇宙的不懈思考与探索。“山在那儿,总会有人去登的。”进化赋予智慧文明登高的欲望是有更深的原因的,这原因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山无处不在,我们都还在山脚下。”光速是一个山脚,空间的三维是一个山脚,被禁锢在光速和三维这狭窄的时空深谷中,登山是智慧生物的本性,他们都想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这并不是生存的需要。这是哲学上的终极扣问。

说说奇幻小说虚构的世界。

奇幻小说中用“魔法元素”构建世界的手法得到借鉴,世界虽然是虚构的,但是构建世界的元素和世界的建构方式我们却再熟悉不过。步非烟的《风月连城•荒城》中以“三连城”的故事为背景,阿修罗王祈祷创世神梵天建造了黄金、白银、黑铁三城,却终于被毁灭神湿婆一箭破城,黄金、白银之城彻底消失,黑铁之城深埋地底,然而剩下的阿修罗族没有放弃,在黑暗中依然积蓄着力量重建三城。这是一个创造与毁灭的两位一体的循环。与此相类似,沧月《神之右手》设计了神之右手之创造和魔之左手之毁灭两位一体的往复循环,和平于是成为“两次战争中的间隙,是一个失衡到另一个失衡之间、短暂维持的脆弱平衡。”[13]神、魔其实都只是一种象征,是人类不断探索世界本质过程中的真实科学总结。种种幻世大陆和星际世界的创建,如方白羽《游戏时代》贯穿的高科技数字化时代和宋、元、西夏三国对峙的历史时代,就是把古埃及的《占星术》和古中国的《周易》想象成为两种“真实幻境”游戏中的“作弊代码”。需要说明的是,我们是把古埃及的《占星术》和古中国的《周易》作为古代科学成果来呈现的。

(二)逻辑思维

王充在《儒增》篇中讲:“儒书言:‘董仲舒读《春秋》,专精一思,志不在他,三年不窥园菜。’”王充认为如果说“不窥园菜”,合乎实际;说三年不窥园菜,夸大其词。换个角度,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解读:专心致志读《春秋》是董仲舒的理想,也是读书人读书的理想境界,但却不大可能达到。王充要批判的就是绝对的状况,那么所体现的就是对客观规律正确认识的“理想主义”了。董仲舒虽然专精一事,休息散步时,走到门庭之外,能不抬头观看菜园吗?他“亦时解体”。听说“精者察物不见,存道以亡身,不闻不至门庭,做思三年,不一窥园也。”人的筋骨不同木石,“不能不解”,需要张弛结合,即使圣人,“尚有弛张之时”,也要劳逸结合,况且董仲舒才力不如圣人,怎能三年不间断的学习呢?王充是一层一层抽丝剥茧来论证董仲舒读春秋三年不窥菜园的“虚妄增”的,一层一层有着严密的逻辑思维。

这种思维在奇幻小说里最大的表现是对于人物的成长历程的书写。

萧鼎的《诛仙》中,主人公张小凡的成长,他的每一次的奋进都是不幸。不断地失败,张小凡都平凡地接受,他不懈地追寻理想信念,不断在痛苦中反思、否定、超越和提升自己。每一次提升都在抽丝剥茧,每一次提升都给自己增加了新的光芒。在被误解被冤枉而成为鬼王宗副宗主“鬼厉”后,为鬼王宗一统魔教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目睹过神兽带来的生灵涂炭之后,他又毅然站出来,以一己修炼的五部天书之力来阻挡鬼王宗宗主的“四灵血阵”,保佑天下太平。无数次的煎熬,心灵上的炙烤,一次次地丰富了他的性格,增加了他对生命的理解,随之而来的是小说内涵的丰富。

《论衡》“三增九虚”中“疾虚妄”精神一度成为奇幻小说发展的瓶颈。至此,奇幻小说终于以其理性精神突破了这层瓶颈,增添了勃勃生机,大放其彩。

[1]韩云波.刘知几《史通》与“小说”观念的系统化——兼论唐传奇文体发生过程中小说与历史的关系[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1(2):94-100.

[2]李维武.王充与中国文化[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0.

[3]韩云波.灵剑灵物——越女故事与武侠幻想[J].阅读与欣赏,1995(6):43-44.

[4]韩云波.大陆新武侠和东方奇幻中的“新神话主义”[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9).

[5]韩云波.论21世纪大陆新武侠[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4).

[6]黄晖撰.论衡校释:自纪篇[M].北京:中华书局,1990.

[7]鲁迅全集:第九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43.

[8]韩云波.历史叙事与中国古典小说的兴起[J].社会科学研究,2002(1):140-145.

[9][苏]彼得罗夫.王充:中国古代的唯物主义者和思想启蒙家[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6:序言.

[10]答张九如书[J].甲寅周刊,1914年第一卷第四十一号.

[11]周桂钿.虚实之辨——王充哲学的宗旨[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2]韩云波,而今迈步从头越——评《昆仑》[J].今古传奇(武侠版上半月版),2006(3).

[13]沧月.神之右手[J].湖北画报 奇幻,2004(8A):70.

“Jiuxusanzeng”’s Influences on Fantasy Fiction

TIAN Mo-li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To criticize “Jiuxusanzeng”, which means three kinds of exaggeratedness and nine kinds of phoniness, is the major content inHenglun, and the direct object that Wangchong’s theory of “discarding phoniness and preposterousness” targets on. It is believed that Wangchong has criticized phoniness and preposterousness and overthrew an existed world, meanwhile, constructed his own ones. Scholars have always made full expansion in terms of “discarding”, however, so lack of those in terms of “approving”. The notion of“discarding” and “approving” have significant impact on fictions after ages. Not to mention this impact on the legend fictions which characterized by imagination.

“sanzengjiuxu”; fantasy fiction; discarding phoniness and preposterousness

I206.7

A

1009-8135(2010)05-0031-05

2010-05-08

田茉莉(1986-),湖北荆门人,西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中国古代文学。

(责任编辑:郑宗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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