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恐惧症

南方朔

我们常说中国人喜欢东拉西扯，事实上在西方亦然。“利维坦恐惧症”就是个很值得探究的例子。

“利维坦”(Leviathan)乃是译源不詳的早期希伯来人外来语，后来在《旧约》的《以赛亚传》、《约伯记》、《诗篇》等都多次提到，它指的是海中的可怕巨兽，后来霍布斯(ThonlasHobhes，1588～1679)将它借用，写成为君权正当性鼓吹的“利维坦”。而后，“利维坦”这个意象持续在变，到了今天，美英资本主义由于市场放任主义当道并非法化政府调控的角色，于是，每当政府介入，他们就会用“利维坦”称之，用“利维坦”来影射政府将像巨兽般可怕，“利维坦”已成了污名化政府调控角色的刻板印象。由于“利维坦”出自《圣经》，它强而有力，而且早已成了一种相当固定的价值，这也造成了美英政府企图对放任资本主义体制进行管理调控时，变得极为困难。

在过去将近30年里，由于全球大体太平，而经济也始终稳定成长，在这种顺境下，“有效市场论”遂取得了主宰的地位，政府角色逐渐退位的“松绑论”也成了人们习以为常的主张。但市场真的那么有效吗?由华尔街搞出如此规模的全球大纰漏，还必须由政府出面来纾困抢救，的确已显示出市场需要政府来调控管理。英国文豪吉卜林(P，udyard Kipling1865～1936)在《陈腔滥调的诸神》里即有过这样的诗句：大选。而执政的工党首相布朗，他企图恢复政府调控功能，包括加强征收富人税，暂缓放宽富人扣缴年金的抵税率，加强海外账户的稽查，增加金融体系的红利税，以及改变健保等，就很受批评，也被丑化为是“左派复辟”及“利维坦复活”等。尽管目前英国的情势换了保守党可能更糟糕，但现在是工党执政，人民的一切不满都落到了工党身上，工党的受支持度至少输保守党10个百分点，意思是说工党可能在这次国会大选失去政权。

而后市场的诸神摔倒，他们油腔滑舌的巫师撤离，平庸的心灵变得谦卑，开始相信这样的真理：

所有不是黄金的才会闪亮，二加二等于四——

陈腔滥调的诸神章法零乱地试着再次去解释。

在目前这个“市场诸神摔倒”的时刻，发生在英国和美国的事，还显示出想要怀疑政府加强调控管理功能，的确充满了困难。

就以英国为例，它预定今年5月，最迟6月初举行国会

而在美国方面。情况可能更糟，奥巴马执政才刚满周年。但他举债救经济，拟向华尔街肥猫下手，企图海外抓逃漏税，限制银行玩弄金钱游戏的空间，以及失业率居高不下，种种因素所汇积的不满，已使他的支持度由最初的七成跌到了五成以下，美国人对他的财经表现不满的已高达54％，满意的仅占40％。对健保不满的也有53％，超过满意的40％，过去这一年美国已有过三次初选，民主党全输。根据最新民意调查，民主党的众议员候选人等以41％对44％落后于共和党。意思是说，今年中期选举，共和党有可能夺回众议院多数党的地位，民主党在州长及参议院选举也将败多胜少。

最近，美国麻省参议员补选，共和党的史考特·布朗胜出，麻省乃是民主党的铁票仓，半个多世纪参议员都是民主党，而今共和党首度胜出，其警示意义最为不寻常，因为麻省落败，代表了任何一州都可能全输如果英国工党在大选时失去政权，则对美国必将有致命的影响力。这也是麻省败选后，奥巴马在接受电视访问时提出“宁当一任好总统，也不愿当两任平庸总统”的原因。

目前美国的奥巴马和英国的布朗命运与处境相同，他们都被贴上“利维坦”、“左派”、“社会主义”，更卑劣的连“共产主义”这种帽子都敢乱丢，英美资本主义放任已久，政府的调控管理早已被视为洪水猛兽。英美想要改革资本主义与体制，真是前途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