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桂芸
新教伦理精神对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的启示
毛桂芸
马克思·韦伯的新教伦理为近现代资本主义精神提供了宗教辩护和伦理的理性解释。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马克思·韦伯对现代合理资本主义的发展的动力问题进行了分析,指出促进资本主义积累和发展最为重要的因素之一是“新教伦理精神”,它是维系现代资本主义发展的内在精神动力。尽管学术界对韦伯的“新教伦理”思想评价仍然褒贬不一,但其合理的学术思想对我国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也是大有裨益的。
马克思·韦伯;新教伦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
马克思·韦伯是当代西方具有影响力和学术生命力的杰出社会学家之一,是现代社会学的奠基人。韦伯一生研究宗教伦理对于人的社会行为,尤其是对经济活动的重大影响。《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虽是韦伯宗教社会学学术生涯的一个起点,但其影响力无法低估。解读“新教伦理精神”,对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体系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详尽探讨了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之后的新教伦理与近代合理资本主义发展之间的问题,并且围绕基督宗教思想中的“预订论”、“天职观”、“世俗禁欲主义”等思想,论述了促进现代合理资本主义发展的精神来源于基督新教伦理,认为 “构成近代资本主义精神乃至整个近代文化精神的诸基本要素之中,以职业概念为基础的理性行为这一要素,正是从基督禁欲主义中产生出来的。”[1]104
“预订论”和“天职观”是新教伦理的核心思想。“预订论”认为世俗中的每个人生来都是有罪的,只有一部分人可以被饶恕与赐予生命,人的生与死是由上帝决定,个人无能为力。个人想要获得上帝的恩宠而脱离苦海就要完成他在现世里所处的地位赋予他的责任与义务,这是他的“天职”,是上帝安排的任务。韦伯认为路德的“天职”概念是指“不得不接受的、必须使自己适从的、神所注定的事”[1]37。后来的宗教思想改革家加尔文对“天职”的新的解读使得世俗生活神圣化,他把个人在世俗事物中取得的成功看成是增加上帝荣耀的手段。这样,个体世俗生活中的行动因具有了宗教道德的意义而体现出神圣的价值。
“世俗禁欲主义”将创造财富视作获得赎救和上帝恩宠的最好手段,使信徒在勤奋工作积累财富的同时,时刻不忘监督和反省自己的行为:“你须为上帝而勤劳致富,但不可为肉体、罪孽而如此。”[1]93“新教禁欲主义竭尽全力所反对的只有一样东西——无节制地享受人生及它能提供的一切。”[1]95“这种禁欲主义与许多流行的想法相反,目的是使人过一种警醒而睿智的生活:最现实的任务是使信徒消除自发的、出于冲动的享乐,最重要的手段是使其行为秩序化。”[1]62-63世俗中人只有听从上帝安排克己禁欲,依靠上帝的意志努力为社会积聚财富,以此来荣耀上帝,才可获得赎救的可能,增加宠信的砝码。只有通过采用完全不同于自然人生活方式的某种特殊的禁欲生活,才能获得神圣的恩宠[2]。如此,禁欲的道德价值理念与世俗的谋利冲动达到了有机的结合,为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
新教认为,信徒都有机会与上帝直接沟通而无需通过教会或圣事,这是新教可贵之处。由此,它把信徒从繁杂而无望的圣事活动中解放出来,使其从事世俗的经济活动,且为这种经济活动赋予了神圣的“天职”证明。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信徒的生活理念与意义,坚定了其意志:辛勤劳作、克己禁欲,最大限度地积累财富,用今生的辛苦劳作求取来世的拯救。总之,新教伦理精神的动力源泉在于对宗教的虔诚信仰,它激发了人们勤奋、节俭、理性、守信等高贵的品质,使社会中人处于一种无形的自我监控状态之中,这为社会快速、有序的发展提供了必备的条件。
众所周知,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在浓郁的自然经济的氛围中成长起来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市场经济,这种特色具有深厚的文化伦理底蕴。
第一,以儒学为主的传统文化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观念的影响。文化的发展具有相继性,儒家学说在我国发展了数千年,对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观具有极深的影响。虽然儒家学说也高度推崇勤奋工作,强调集体利益及“和谐的人际关系”等有利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谐发展的伦理思想[3],但儒学文化也更多地强调“存天理,灭人欲”,“重义轻利”,义利相对立等一些不利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伦理思想。毛泽东曾说过,“自周秦以来,中国是一个封建的社会,其政治是封建的政治,其经济是封建的经济,而为这种政治和经济之反映的占统治地位的文化,则是封建的文化。”文化的发展具有相继性,我们不能否认这种未经改造的儒学文化对建立我国市场经济伦理观的一些消极影响。
第二,以绝对“公有”为基础的计划经济伦理观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观的影响。以公有制为基础的计划经济虽然在我国经济恢复期起过巨大的作用,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建立及逐步发展,其过分重视集体利益而忽视个体利益,片面强调“无私奉献”、“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社会伦理道德准则,也因社会市场经济的发展和要求的多样化而变成了空洞的说词。经济的发展及两级分化的扩大,社会矛盾及冲突的增加,使人们对其真实含义有所曲解与质疑。
第三,新社会主义市场体制观念的形成以及享乐思想的蔓延。随着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在国家与政府的倡导下,一系列新的价值观念开始形成且深入人心,如要求人们追求适当的个人利益,崇尚科学,开拓创新、尊重知识和人才等。但同时也因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法律及其伦理制度的不完善和市场经济自身的弱点,使得享乐主义和拜金主义等一系列不良思想侵蚀到人们的精神生活中来,严重影响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的建设。
由上可以看出,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观还远未完善起来,现阶段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充斥着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市场观念,这种“变异”的观念是一种矛盾的产物:人性的贪欲、文化的训责、社会主义新思想的影响和市场利润冲动的诱惑,使人们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准则,失去了判断,人们可以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合理”的辩护。所以,我们急需建立一套切合实际,反映民意、能够引起广大群众响应的、有利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市场经济伦理道德规范。正如韦伯的 “新教伦理精神”,其最为核心的观念就是一种“信仰”,这种“信仰”建立在人性上,反映民意,符合资本主义发展的客观情况,能够引起广大群众的肯定与拥护。这种新教伦理精神有它自身的文化根基,即新教的教义,它升华了这种信仰,给人们提供了一条自我实现的途径。
从韦伯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与新教伦理精神之间关系的评论中,我们可以看到其思想的火花对建立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的启示作用。经济学家汪丁丁认为,中国经济的隐忧不在经济,而在政治体制和整个社会伦理道德基础之中。我们急需建设符合我国客观情况的市场经济伦理来引领我国的市场经济建设,我们需要汲取一切人类文化的优秀成果。马克思曾说:“过时的传统价值观对社会的发展是一种巨大的保守力量,是一种巨大的阻力,是历史的惰性力。”[4]所以,我们应吸取韦伯“新教伦理”的合理价值内核,把握其理性经济生活的道德信念支撑,探索精神价值的世界真谛,合理调整物质欲求与价值追求的“张力”,在现代市场经济运作过程中构建和谐社会的伦理与经济文化桥梁,从而实现物质欲求与德性需求的辩证融合[5]。
(一)以激励机制为基础,以社会主义精神建设为框架,引导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德伦理观
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亚里斯多德曾说过,人类是“恶性普在”。当然,这里的“恶”并不是指人类成员都是恶人,都有可能为非作歹,而是指人们的行为在本原、原始的意义上是受感情、欲望、冲动所支配的。韦伯的新教伦理精神最为成功之处,就是把这种原始的人性之欲望、冲动与新教伦理规范有机地结合了起来,使“谋利”与“禁欲”达到了有机的契合。这样,既发挥了人类世俗谋利创获财富的天性,又禁绝了人们不断膨胀的贪欲。这里的“谋利”我们暂且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种激励机制,而我们建立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也必须以这种激励机制为基础,应适当、合理地满足人们对物质利益的追求,同时附以社会精神文明伦理道德与价值规范的框约。因为“伦理精神必须有其合理性与现实效力,合理性的价值根据是对“德”的追求,现实效力的世俗基础是对“得”的假设与承诺[6]。“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社会伦理思想从科学的角度讲,并不符合人对利益的合理追求,也不符合现实效力的世俗要求。所以现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建设,必须要注重人们对物质的基本需求与利益追求,但也不能任之逐流,需要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伦理道德和价值观念为内容的一系列制度引导、规约、统一这种“逐利”潮流,把这种对物质利益追求的潮流疏引到利国利民的方向中来。
(二)吸取现代文明的思想成果,汲取中国当代的实践经验,给儒学为代表的传统思想文化的内容增添新的动力因子
韦伯的新教伦理精神能在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发展中起到如此之大的作用,归根结底在于人们对新教的信仰,在于新教改革顺应了当时的时代发展潮流,革除了原基督教义的陈腐观念,挖掘、革新了其精神内涵并赋予时代的要求。正如加尔文对路德“天职观”的改革,把“成功”视为增加上帝荣耀的手段,顺应了当时资本积累的时代要求。以儒学为代表的传统文化虽建基于自然经济的意识形态,反映的是封建社会各个层面的需求和社会秩序,但我们不能否认其对现代社会人们的伦理观念的影响。所以,剔除和修正以儒学为代表的传统文化落后陈腐的思想观念,代之以现代社会公认先进的思想原则,同时吸取中国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提出的实践观点和务实原则[7],使儒学在其原有的基本原则的基础上发生大规模、深层次的变化,从而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建设服务。
(三)提倡诚信经济,完善制度保证
韦伯明确指出,市场经济不是欺诈经济和投机经济,而是一种信用经济,这种信用的培育需要人们观念和素质的提升,需要有一种相应的道德和伦理与之相适应,必须建立在人们相互信任的基础之上[8]。这也是市场经济良性运行的根本条件。韦伯的新教伦理精神以宗教道德价值观念为支持,提倡人内心深处的道德戒律和道德良知, 提倡 “德”、“善”、“信用”、“守时”等观念,同时也以“禁欲观”与“天职观”不断地框约、提升着新教徒的道德精神境界,推动了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的稳定运行。而在我国,人们的宗教观念比较薄弱的情况下提倡诚信经济,必须还要赋予相应的制度保证,实现价值回报的客观制度机制,这样,才能使这种道德的约束机制长久有效地发挥作用,否则,这种信用经济也会因失去依托而无以维系。因此必须转寻客观公正的制度依托,赋予伦理信念一定的价值生命活力,适时给予主体经济行为一定的道德激励性质的伦理补偿和道德激励性质的伦理补偿和道德回报,以客观制度律令的推行体现公平正义的社会伦理秩序[5]。
总之,虽然中国的社会历史文化和现行体制与西方相比有很大不同,但韦伯的独特分析视角仍然值得我们参考和借鉴[9]。所以,对于韦伯的新教伦理思想我们也要进行客观的评价,吸取其合理的价值内核,促进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伦理的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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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孟庆刚.马克斯·韦伯的宗教经济伦理思想及其现代意义[J].哈尔滨学院学报,2007(3).
[9]张倩妹.解析马克思·韦伯的社会心态思想[J].学术视野(77).
B822.98
A
1673-1999(2010)02-0017-03
毛桂芸(1978-),女,甘肃陇西人,西北师范大学(甘肃兰州730070)政法学院社会学硕士研究生。
2009-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