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韩愈的哲学思想

2010-08-15 00:49陈黎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宋明理学道统董仲舒

陈黎

(1.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2.太原大学旅游系,山西 太原 030009)

略论韩愈的哲学思想

陈黎

(1.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2.太原大学旅游系,山西 太原 030009)

面对中唐时期儒学社会地位和学术地位的衰落,韩愈提出了儒家“道”的传承体系,明确了儒家学派的正统地位;进而在总结前人人性论的基础上,提出了“性情三品说”,使性情统一于一体,将仁义充实于性中,为宋明理学以儒家伦理为本位的本体论构建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韩愈;儒家;道统;性情;人性

儒学自孔子创立以来,几经兴衰。汉时董仲舒使儒学成为国家的意识形态;唐宋间,儒学复兴,其间作为儒学理论创新的先驱,韩愈当之无愧。正如史学大师陈寅恪在《论韩愈》一文中对韩愈做出的评价:“综括言之,唐代之史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结束南北朝相承之旧局面,后期开启赵宋以降之新局面,关于政治、社会、经济者如此,关于文化、学术者亦莫不如此。退之者,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先启后、转旧为新关折点之人物也。”

韩愈倡导儒学复兴有着深刻的社会背景。中国哲学自魏晋以来,形成了儒道释三教并立的格局。到了韩愈所在的中唐,佛教势力达到了顶峰;道教的影响也是相当之大,唐皇以老子为其祖先,因此道教在政治上领先于儒教和佛教。除此之外,先秦儒学在经过秦始皇“焚书坑儒”后,通过董仲舒的复兴和发展,使儒学成为官方的意识形态,同时也使儒学丧失了活力,无法应对佛、道在理论层面上的挑战。

对于儒学面对的危机,韩愈试图在继承先秦儒学理论的基础上,恢复儒学的社会正统地位。韩愈继承孔孟的“仁义”学说,通过对儒家“道”的论述形成了以“仁义”为核心的“道统”论;继而在继承前人人性论的基础上提出“性三品说”;最后在如何进行心性修养上,韩愈提出了“教化”以“明明德”,以此开创其“明先王之道以道”之路。

一、韩愈以“仁义”为主体的“道统观”

韩愈看到了佛道两教理论在指导社会政治经济方面的不足,开始运用和发展儒家学说来弥补两者之缺憾。仿照佛老的“佛法”、“道法”,韩愈提到了“道”的理论。关于“道”,韩愈首先提出了他对“道”的定义:“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凶有吉。”指出了“仁义”为实,有固定的内容;“道德”为虚,儒佛道均可有自家之“道”,儒家为“仁义”,佛家为“顿悟”,道教为“养生”。之后,韩愈分析了儒家之“道”和道家之“道”的区别:凡吾所谓道德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谓道德云者,去仁与义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

在韩愈看来,只有“仁义之道”方为天下之正道,佛老之“道”则只是为一人之“道”。在这里,他明确了只有继承孔孟之说的“道”才是“天下之公言”。

最后,韩愈提出了“仁义之道”所能达到的理想社会模式,并提出了“道统”之说。关于社会理想模式,他说:“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位,君臣、父子、师友、宾主、昆弟、夫妇;其服,麻丝;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鱼肉。”

韩愈构建了自己的理想社会,以“四书”为教化之本,以“四法”为治国之本,将人民分为四种等级,将社会关系分为五种形式,人民吃穿食都有保障。然后,韩愈立足中华正统的立场上提出了“道统”之说:“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

在这里,韩愈首先将道统的源头指向了尧舜,这样就不仅在学术创建时间上大大早于佛老两教,在面对诸如佛老的“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的诘难时可以从容应付,提高了儒学的学术地位;再次,定义佛教是夷狄之教,使佛教在和儒教的论战中丧失了道义的主导权;最后,韩愈对认为“道统”在孟子之后中断,在韩愈看来自己才是孔孟之后儒家道统的真正继承人,这样就将自己纳入了儒学传统体系之中,其弘扬的儒学有了正统的理论基础。

当然,在韩愈这里并没有能够建立完善儒家的“道统”,但他毕竟是在形式上构建了以孔孟“仁义”学说为基础,涵盖文法民位服居食七个社会层面的儒学传承体系,从而起到了承接由两汉经学和宋明理学的重要作用。在韩愈之前,在汉儒那里,“天”“人”关系是研究的主题,“天”是“人”的主体,这样就达到了一个形而上的高度,使儒学建立在了“天命”之上,而其过分重视和强调天命的后果也导致了儒学经学化神学化。在韩愈之后,在宋儒那里,他们希望能将形而上的天拉回人间、拉到心性之中,这样就将儒家道德建立在了“心性”之上。由汉儒到宋儒,从“天命”到“心性”的理论关注的转变由韩愈开始的。虽然韩愈的“道”还停留在前秦的理论范畴之内,在很大程度上无法摆脱先秦天命观的影响,但他提出的儒家的“道统说”使儒学得以凝聚力量发展,使儒学能够在佛老兴盛的中唐保持自己正统的地位。同时,他又总是有意地将儒家的本体建立在“道”上,而形而上的“道”,是由形而下的“仁”“义”构成,这其实也就将天命和人道、宇宙论和人伦道德连接了起来,从而也为由两汉经学到宋明理学的转折提供了基础。因此我们看到,正是沿着韩愈“仁义”为本体的“道”,宋明理学结合佛教的“心”,形成了宋明理学的道德本体论,成就了儒学的复兴。

二、韩愈的“性情三品论”

汉代之后,儒家的心性论学说几乎处于停滞阶段,韩愈时这种状况并未得到改观。韩愈意识到儒教与佛老在理论上的差距,于是,他在继承和发展孟子以道德作为本体的人性论的基础中,吸收两汉人性论的思想,创建了“性情三品说”。

先秦时代关于人性论主要是集中在人性善恶的问题上,孟子属于性善论,道家属于性无善无不善论,荀子属于性恶论,而孔子并没有系统地论述人性问题。孟子以“先天为善”为基础构建了心性合一的心性论。在他看来,道德才是人的天性,生理欲望的产生并不是人的天性。他又将道德说成是人生而有之的善端,并将其扩张为“仁义礼智”四端,这样就形成了“道德由心而发,天生自成”的心性一体论。对于孟子的心性论有一个漏洞:人性为善,那恶从何来?这样荀子针对这个漏洞提出了“性恶论”,而“性恶论”也存在同样的悖论:人性为恶,善从何来?后来的儒家学者试图调和孟子与荀子之间的分歧。在董仲舒之后到韩愈,儒家人性说就几乎没有发展。

韩愈并不满意儒家人性说的这种现状。在《原性》一文中,他对孟子荀子扬雄的人性论思想进行了批判:“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恶。扬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恶混。夫始善而进恶,与始恶而进善,与始也混而今也善恶,皆举其中而遗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也。”

他认为他们的人性学说都有缺陷,仅仅看到了人性的一个方面,于是,韩愈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性情三品说”:“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情者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上焉者之于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中焉者之于五也,一不少有焉,则少反焉,其于四也混;下焉者之于五也,反于一而悖于四。性之于情视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上焉者之于七也,动而处其中;中焉者之于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于七也,亡与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于性视其品。”

人性由“性”、“情”两方面组成,这是韩愈“性情三品说”的前提基础。这样的思想在董仲舒、荀悦的人性论中也有论述。董仲舒认为“性”“情”均为先天生成,他将五行阴阳纳入其人性论之中,又把两者定义为阴阳对应的关系。认为性的本质是善,情的本质是恶,根据情的不同,人性可以分三类:情少的圣人之性;有情的中民之性;情多的斗俏之性。同时董仲舒认为心能够控制情,只有教化,才能使中性之民为善;荀悦认为“形神为性”“善恶多少非情也”,只承认先天命运的不同,而认为善恶是由性情的后天环境决定的。

韩愈的“性情三品”之说,是对孟子心性论和两汉三品说的总结和创新,他直接继承董仲舒的“性”“情”两分法,赋予了二者新的概念:“性”为先天所有,它所展现的品级有上中下三品,构成“性”的要素有仁、礼、信、义、智;“情”为后天生成,情也有上中下三品,由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感情组成。由此可以看出,韩愈的三品说的结果和董仲舒的三品说是一样的,两者都是调和了“性善”“性恶”“性混善浑恶”三种学说的矛盾和不足,将“性善”论,“性有善有恶”论及“性恶”论统一在“性三品”说之中。

但在具体的内容及论述之中,两人有着很大的不同。在董仲舒看来“性”由“情”定,“性”善“情”恶,情多即性恶,情少即性善。“性”“情”均是先天注定,是善是恶,生而自成,所以圣人之性因情很少而为善,斗魈之性由于情很多而为恶,这两种性是不能改变的,只有“中性之民”由于“情”的程度居中,因此不教化就为恶,教化就为善;而韩愈认为,“情”由“性”定,性品决定情品。“性”“情”无所谓善恶,“性”为天生,“情”为后天所成,这样就将董仲舒的“性”“情”对立的人性观转化为“性”“情”统一的人性观。

韩愈主张儒学正统,他将“性”定义为“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这五者都是儒家的道德法则,这样人性就是由先天的道德决定,而其“上焉者之于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以“仁”为上品之本的标准无疑是吸收了孟子“性善论”的思想。而“情”包括“喜、怒、哀、惧、爱、恶、欲”,其三品的划分标准是“中”,这就使其具有宋明理学的意味。

由“性三品说”韩愈提到“上之性,就学而愈明”,明确了教化的重要。心性论在韩愈之后成为儒家学者反击佛教的主要武器。到了宋明时期,心性论已经成为宋明理学各派论述的核心内容。宋明理学各派关于心性的论述不同程度地受到韩愈的影响。例如:张载的对“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的划分。他说:“行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认为人成之为人后的兼具善恶的“气质之性”随之而来,如果能够去除“气质之性”对自己的侵害,那么先天的至善的“天地之性”就会继续存于己身。在这里,张载修正了韩愈的“性三品”说,将韩愈不能共存于一身的上下两品之性共存于一身,在另一段话中,张载明确了如何去除“气质之性”而保留“天地之性”的方法,那就是学习:“莫非天也,阳明胜,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领恶而全好’者,其必由学乎。”

由上可以看出,为了儒学的复兴,韩愈提出“道统论”,使儒学的发展有了一条明确的主线;重提儒家人性论,将“仁义”充实于“道”中,重新使儒学从政治回归到了道德范畴;给“性情”以重新定义,使“性情”问题成为理学的主题,对宋明理学的产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他还提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明确了儒学的境界,这样韩愈的心性论体系就基本建成了。总之,韩愈作为汉唐经学向宋明理学转变的关键人物,提出了心性论上的几个重要方面。在经过宋明理学的继承和发展后,儒家文化作为社会政治文化的主体地位重新确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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