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及其补语研究

徐兴胜

(吉首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吉首 427000)

顾阳认为，谓词的词汇特征包括一些句法语类特征[1]。如果这种看法正确的话，我们认为，“难易”结构补语提升移位的这种特征归咎于“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词汇特征不同于普通谓词。以往的英语语法研究中，对“难易”谓词有不同的界定。Kim[2]主张把“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分为三类：1.耗费大小类谓词，如easy,difficult,tough,simple,hard等描述难易程度的形容词；2.心理类谓词，如boring,amusing,horrible,interesting等描述心理状态的形容词；3.价值判断类谓词，如beneficial,nice,instructive等评价事件好坏的形容词。曹逢甫[3]认为，“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是指easy,difficult,tough,simple,hard等描述难易程度的形容词，与seem,appear等提升结构相同的是，这些谓词都是单论元动词，不能题元标记主句的主语。如：

(1)a.This book is easy to read.

b.The door is difficult to open.

“难易”结构的一个显著特征是不定式从句的主语可以提升到主句主语位置，也可以留在原补语位置，是一种选择性提升，这一点与被动结构不同，被动结构是由于补语在原位没有格，在格驱动下而移位。试比较(2a)和(2b)：

(2)a.John is easy to please.

b.* It was killed Jack.

Radford[4]认为，提升结构与被动化是相容的，两者都具有不及物性，都允许从句的补语在格驱动下移位至主句主语位置，但是，提升结构后面可以接时态句或者非时态句作补语。

本文首先回顾英语“难易”结构的相关研究，探讨汉语中的“难易”结构，对比两种语言中的“难易”结构，发现其移位的成分不同，英语都是NP-移位而汉语则属于主题的提升，汉语和英语是两种不同类型的语言。

一、“难易”结构研究回顾

英语中“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是一种特殊谓词，“难易”结构补语提升是特殊的提升结构。“难易”结构一般以“NP+adj+infinitive”的形式构成一种提升结构。Stuurman[5]提出，“难易”结构中的不定式以“主动的形式表被动的意义”，由此可见，主句主语和不定式动词之间不存在逻辑主语关系。

(3)a.Johniis easy [CP PRO to please ti]

b.___ is easy [CP PRO to please John]

c.It is easy [CP PRO to please John]

从句法角度来看，例(3)中“难易”结构的主句主语John在逻辑上是不定式从句动词please的受事。从句中please的施事角色由空语类PRO承担，泛指有思维能力的人。(3b)中please的受事角色由John承担，(3b)是(3a)的深层结构。为了满足EPP条件，John移位至主句主语位置，获得主格，但是is easy没有能力赋予John题元角色，John是有受事题元角色的主语。(3a)中please的受事角色由John移位后的语迹ti承担。Haegeman[6]认为，John和ti构成一个语链[John,ti],这个语链作为一个整体有主格，有受事角色，所以是合法的移位。或者也可以将it填入主句主语位置，满足EPP条件，这就是(3c)中John留在补语位置的情况。

余小强[7]将中动句补语提升的研究成果用于诠释英语“难易”结构的补语的提升移位，他假设子句谓词前有节外论元隐词Ø，Ø是一个带有谓词施动者的论旨角色，是“可见的”，Ø必须有格，因此Ø就把谓词的格取走，子句动词因此没有能力给其补语授格，这样就解释了补语必须经由名词组移位到主语位置来解决格的问题。余小强的解释似乎更好地说明了英语“难易”结构的补语的提升移位，但是在汉语中这一假设是否同样可行呢？余文没有加以进一步的探讨。

张杰[8]在Hicks对空算子假设的基础上，用Chomsky的最简方案处理英语“难易”结构的生成及推导过程。张文假设英语“难易”结构包含一个附带DP成分的空算子结构，空算子带有格和WH-特征，内嵌DP成分带有格特征，通过一致关系特征核查，将“难易”结构中的非解释性特征一一删除，进而将“难易”结构正确地推导出来。张文提出这种假设并推导了英语中“难易”结构的生成，但是没有涉及汉语中对应结构的推导，英语和汉语“难易”结构的生成及推导是否有相似之处呢？张文没有进一步探讨其假设在汉语中是否同样有说服力。

二、英语“难易”结构的补语提升

“难易”结构补语提升之所以特别，就是因为“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类似于被动动词，是其本身的词性特征造成的。Radford[4]认为在以“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充当句子谓词的句子中，由于补语从句的[Spec,CP]位置被空语类PRO占据，不定式动词补语直接移位至主句主语的位置，然而不定式从句的动词并没有被动化。目前已有的研究中对“难易”结构补语提升移位现象有两种不同的解释，即WH-移位说和NP-移位说。Chomsky[9]和Haegeman[6]都用了大量篇幅讨论WH-移位和NP-移位的句法特征，WH-移位中的移位词既可以是WH-词组也可以是NP。NP-移位中的移位词只能是NP。试比较(4a)和(4b)：

(4)a.Whoidid you say Mary love ti?

b.Johni,Mary didn′t love ti

从移出位来看：WH-移位中的移出位必须是有格的位置，WH-语迹被赋予受格并通过语链传递到句首的XP，这样，语链[XPi，ti]作为一个整体遵守了格鉴别式(Case Filter)的检验。然而，NP-移位中的移出位一定不能是有格的位置，在格驱动下，NP提升移位直到其格的需求得到满足才停止前移，也就是说，NP-移位的动因是格的驱动，即无格的名词组被迫移动到能赋予它格的主语位置而获得主格。这样，NP提升移位后的语迹ti是无格的位置。因此，Chomsky[9]认为，在“难易”结构补语提升移位中NP-移位的动因不存在，其补语提升的移出位是有格的，其移出的语迹也被赋予受格，据此这种移位可归属于WH-移位。

从移入位来看：WH-移位中移入位必须是非论元位的，而NP-移位必须是论元位的。因此，宋国明[10]则认为，“难易”结构补语提升移入的是论元位置而不是非论元的位置，所以这种移位属于NP-移位。

我们认为，在“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充当句子谓词的句子中，补语是在格驱动下经过弱跨越(weak-crossover)移位至主句主语位置，因此英语中的这种“难易”结构补语提升移位是NP-移位还是WH-移位，两种判断各有利弊。孰优孰劣这不是本文探讨的问题。毋庸置疑，英语中的这种“难易”结构补语是名词性的词组提升到主句的主语位置，这一对应的结构在汉语中是怎样的情形呢？

三、汉语“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及其补语提升

曹逢甫[3]认为：汉语的提升动词依其语义句法特性，可以分为四类，即时态动词、认知情态动词、难易动词及频率动词。探讨汉语“难易”结构补语提升移位有必要首先区分汉语的主题化与主题提升的区别。

曹逢甫[3]认为：一个名词组与句中动词发生某种功能上的关联，此名词组即为主题化；主题若再移出此句子之外，则为提升的主题。前者称为子句主题，后者为句子主题，与英语不同的是，汉语类型语言是主题凸显，而英语是主语凸显,汉语中提升的是主题，是所有的主题名词组，而英语则是主语，是一个名词词组的提升。汉语的主题化则是指一个成分在同一子句内前移成为主题，属于IP加接，而主题提升则是子句内主题进一步提升为句子主题，属于CP加接。汉语“难易”结构的补语从子句的补语位置提升为句子的主题，很明显是属于CP加接。从英语“难易”结构的补语提升的特性也可以看出，“难易”结构的子句为CP加接。“难易”结构在英汉两种语言中的加接情况具有相似的地方。

根据动词词组内主语假设，所有的句子的主语都是在动词词组的标志语位置基生后经过移位操作而成为IP或者TP标志语(主句的主语)的。也就是说，NP只能在IP或者TP标志语位置才能获取主格。在汉语中的情况如下所示：

(5)a.那白衬衣我很容易用这种洗涤剂洗净。

b.用这种洗涤剂我很容易洗净那白衬衣。

c.洗净那白衬衣我用这种洗涤剂很容易。

d.用这种洗涤剂很容易洗净我那白衬衣。

e.用这种洗涤剂那白衬衣我很容易洗净。

f.我那白衬衣很容易用这种洗涤剂洗净。

g.那白衬衣我用这种洗涤剂很容易洗净。

h.我用这种洗涤剂很容易洗净那白衬衣。

i.我用这种洗涤剂那白衬衣很容易洗净。

j.那白衬衣用这种洗涤剂我很容易洗净。

k.我很容易用这种洗涤剂洗净那白衬衣。

l.我用这种洗涤剂洗净那白衬衣很容易。

从例(5a)～(5l)可看出，汉语中“难易”结构的补语提升的是主题，主题可以是名词组或介词组。汉语允许空主语存在，主语位置不需要插入it或者there之类的虚词从而生成(5b)～(5d)。因为汉语的主题与主语是有区别的，英语中提升移位的名词词组如果是介词的宾语，则介词可以不用移位而直接保留在原来的位置，也就是所谓的介词留守。汉语则不同，汉语是主题即名词词组或者介词词组的移动，因此(5b)和(5d)～(5e)可以这样生成。(5e)从句中的两个主题再加以提升就可以生成(5f)或者(5g)。(5a)则有如(5a′)所示的生成和推导过程：

(5a′)是(5a)的深层结构，(5a′)中“洗净”的受事角色由“那白衬衣”承担。为了满足EPP条件，“那白衬衣”移位至主句主语位置，获得主格，但是“很容易”没有能力赋予“那白衬衣”题元角色，“那白衬衣”是有受事题元角色的主语。(5a′)中“洗净”的受事角色由“那白衬衣”移位后的语迹tj承担。“那白衬衣”和tj构成一个语链[“那白衬衣”,tj],这个语链作为一个整体有主格，有受事角色，所以是合法的移位。汉语中对应的“难易”结构补语提升的是主题，该主题既可以是名词词组也可以是介词词组。

由此可见，“难易”结构形容词性谓词类似于被动动词，在弱跨越效应作用下移位，英语是名词词组提升移位，移入句子主语位置，而汉语则无此限制，允许不同的主题CP加接，主题从子句补语位置提升为句子主语。

四、结语

文章探讨了英语“难易”结构补语提升的性质，通过对比分析NP-移位和WH-移位的特征，探讨了英语“难易”结构补语提升过程中形容词性谓词对其补语丧失了赋格能力的原因，比较了这一结构在英汉语中的区别。汉语的“难易”结构补语提升进一步证明英语类语言是主语显著型语言，汉语是主题显著型的语言。限于篇幅，文章只讨论了英语和汉语中的“难易”结构，其他语言中是否也有此类动词呢？其特征是否与英语也有相似之处，这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探讨。

[参考文献]

[1]顾阳.生成语法及词库中动词的一些特征[J].国外语言学，1996(3)：1-6.

[2]Kim B.Predication in Tough Constructions [M]//Jose Comma-cho,Linda Chouerri,Maki Watamabe.Proceedings of the 14thWest Coast Conference on Formal Linguistics.Stanford：Stanford Linguistic Association,1996.

[3]曹逢甫.汉语的提升动词[J].中国语文，1996(3)：172-182.

[4]Radford A.Minimalist Syntax[M].Cambri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

[5]Stuurman F.Two Grammatical Models of Modern English [M].London and NY：Routledge,1990.

[6]Haegeman L,Guéron Jacqueline.English Grammar：A Generative Perspective[M].Oxford：Blackwell Publishers,1999.

[7]余小强.Tough结构与补语提升[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4(4)：73-77.

[8]张杰.一致关系下英语Tough句的生成与推导[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1)：90-95.

[9]Chomsky N.The Minimalist Program[M].Cambridge：MIT Press,1995.

[10]宋国明.句法理论概要[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