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语标准音辅音组合的协同发音研究

2011-06-28 06:37包桂兰
中文信息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后位辅音音节

包桂兰,呼 和

(1. 内蒙古大学 蒙古学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2; 2. 中国社会科学院 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 100081)

1 引言

辅音组合指在一个词里的同一个音节内或跨音节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相邻辅音。蒙古语是辅音组合比较丰富的语言。辅音组合可以分音节内辅音组合,即复辅音和音节间辅音组合,即辅音串。复辅音可以分音节复辅音(能够独立构成音节)和非音节复辅音(不能独立构成音节);辅音串也可以分二辅音串和三辅音串等。蒙古语复辅音的组合规律比较严谨,而辅音串没有特定的组合规律,其随意性较大。非音节复辅音一般都在音节末或词末出现。

那达木德曾用传统语音学的方法研究过有关蒙古语复辅音之间的协同发音问题。他认为,在复辅音中,送气清塞、塞擦音和清擦音之前的多数浊音变得清化[1]。陈秀梅[2]曾利用“蒙古语语音动态腭位数据库”对察哈尔土语辅音组合进行声学和生理分析后提出过 [l] 辅音有边浊音[l]和舌尖浊音[]等两种变体;[k]辅音有塞音[k]、浊音[ɡ]和浊擦音[]等三种变体的观点。

哈斯其木格[3]认为,多种情况下后置辅音对前置辅音的影响大,即前置辅音更容易发生音变。辅音组合中发生音变时,一般都发生在发音方法上,发音部位很少发生变化。表1为哈斯其木格通过统计归纳后提出的音节内辅音组合表(2009年的讲义)。她把音节内复辅音组合(即文中所指的非音节复辅音)分成5种类型(如表1),并对该5种类型进行了说明: 第1和第2类型的组合里,鼻音和半元音只发生微小的音变;第3种组合里[l],[r]在送气清塞、塞擦音和清擦音前变为清化变体,在不送气清塞、塞擦音前为浊变体;第4种组合里[p],[k]在送气清塞、塞擦音和清擦音前变为清化擦音变体,在不送气清塞、塞擦音前为浊变体;第5种组合里前置清擦音几乎不发生音变。

表1 音节内复辅音组合

在“蒙古语/l/辅音实验研究”[4]中提出: 在跨音节的辅音串组合和复辅音(C/C ~ CC)中可以看到/l/辅音受到其后置(或后位)辅音影响而发生的两种变化。一是在发音时序上发生的非线性叠加,二是腭位接触部位上发生的腭位图变化。当然,不同辅音的影响会有所不同的。如: (1)在[lp、lm、lx、lk、lr]等组合中,[l]辅音会保持其完整的发音过程(成阻—持阻—除阻),其固有腭位图模式也不会发生变化, 基本上不与后续辅音发生非线性叠加现象;(2)在[ls、lʃ、ln、lth、lt、lh、l]等组合中,[l]受后续辅音的影响较大。在腭位图上的表现是: 其固有腭位自成阻开始就会偏离,在腭前区上(假腭1~7 行)出现与后置辅音完全相同的阻塞或阻碍。但它仍保留其固有特征,这主要表现在硬腭中后区(假腭9~12 行),没有或很少有接触。这种前区出现后置辅音腭位,后区出现前置辅音腭位的特殊舌腭接触情况,会延续一段时间,但一般不会超出[l]辅音声学时长的结束时刻。

2 实验材料、设备以及实验方法

2.1 实验材料

本次实验选择了VCC,CVCC音节结构的单音节词和包含CVC/CV,CVC/CVC,VC/CVC,VC/CV等音节结构的双音节和三音节词。发音人为两位男性成年人,其中一位是正蓝旗人(W),内蒙古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教师;另一位为科尔沁人(H),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本文主要利用了W的数据,出现特殊情况和疑难问题时,参考了H的数据。

2.2 实验设备与实验方法

本次实验使用了美国KAY公司配有96个电极的电子假腭的6300型电子腭位仪、KAY Multi-speech 3700和南开“桌上语音工作室”等仪器设备和软件。假腭从上到下,如R1,R2……R12分成12行;正中间的一列C6为对称,从两边往中间,如C1,C2……C5分成11列。有关电子假腭96个电极的分布和腭位分区见图1(该图引自文献[5])。

图1 电子假腭96个电极的分布与腭位分区图

本文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通过观察辅音组合的声学语图、动态腭位图和RCA值*RCA(ratio of contact area)值:假腭每行舌腭接触比例相加得到每帧舌腭接触面积比率。EPG覆盖口腔的上腭,其间96个电极传感器左右排列,即每一帧96个数据。EPG以每秒20K的速度实时采集数据,每帧5ms的时间采集间距足以描述语音的瞬间变化。一帧的96个电极里如果48个电极有舌腭接触的信号,48/96=0.5, 我们说瞬时舌腭接触面积比为RCA=0.5。以及LCV*LCV(Linguipalatal Contact Varies)曲线图:LCV是舌腭接触面积比率曲线。根据计算得到的RCA值在Excel表格里绘制随着时间渐变的舌腭接触面积变化曲线图。曲线图,比较系统地描述和归纳了蒙古语辅音组合中相邻音段之间的协同发音规律。

3 实验结果与讨论

3.1 辅音组合发音姿态的表现

蒙古语辅音组合中,一般后续辅音起着主要作用,尤其以[s],[ʃ],[t],[th],[],[h]作为后置辅音的非音节复辅音和非同类辅音串中, 后续辅音的发音特征伴随着其前置(或前位)辅音的成阻、持阻和除阻等整个发音过程。比如,前置(或前位*为了区分复辅音和辅音串,我们把构成复辅音中的两个辅音分别命名为前置和后置辅音,而把辅音串中的两个辅音命名为前位和后位辅音。)辅音为[n],[m],[],[l],[],[p],[k],[s],[ʃ],[x]等,后置(或后位)辅音为[s],[ʃ],[t],[th],[],[h]等的辅音组合中,前置(或前位)辅音受其后续辅音的影响比较明显,而前置(或前位)辅音对后续辅音的影响并不明显。图2是[thn/sχ] “富饶”一词中[n/s]辅音串的发音全程语图,LCV图和连续腭位图。我们在该图的LCV图上,用t1-t6和T1—T6*T1(t1):是舌腭接触开始时间,即成阻开始点;T2(t2):是口腔内形成阻碍或者阻塞的时间,即持阻开始点,也是成阻结束点;T3(t3):是持阻段内舌腭接触最多、接触面积最大的一个时间点,即舌腭接触最多点;T4(t4):是舌腭接触破裂前的一帧,即除阻前一点;T5(t5):是除阻的一帧,口腔内释放阻碍或者阻塞的时间,即除阻开始点;T6(t6):是辅音舌腭接触最后一点,即除阻结束点。分别标出了前置(或前位)辅音和后置(或后位)辅音的6个时间点。同样,在连续腭位图上也标出了它们相应的6个时间点。

图2 [thn/sχ]一词中[ns]组合的语图,LCV图和连续腭位图

图3 [j/s]一词中[js]组合的语图,LCV图和连续腭位图

从图2上可以看到,在辅音串[n/s]中的[n]辅音,在其目标点上没有完全封闭,并且后续擦音的发音特征伴随着它的成阻、持阻和除阻等整个发音过程。从[n]辅音的连续腭位图(见T2-T3)上可以看到,其舌位明显变得靠后。在[n/s]辅音串中,后位清擦音[s]对[n]辅音的影响比较明显。与此相反,[n]辅音对[s]的影响并不明显。显然,在辅音串[n/s]中,[s]辅音起主要作用。在上述其他辅音组合中,也存在同样的规律。

但是在以[j]辅音作为前置(或前位)辅音以[s],[ʃ],[t],[th],[],[h]等辅音作为后置(后位)辅音的辅音组合中的变化与上述变化有所不同。这些辅音组合的特点是: 后续辅音基本上在[j]辅音的有声段结束后,才开始持阻,并且能够保持其完整的发音过程。高辅音[j]对其后置(后位)辅音舌位高低维上的影响较大。其中,对[s]辅音的影响比较明显。在腭位图上[s]辅音的表现是: 在硬腭区上(假腭8~12 行)出现明显的舌腭接触变厚的情况。请见[js]“[js-]‘音调’的联合格”一词中,[js]组合发音全程的语图,LCV图和连续腭位图(图3)。同样,[j]辅音与[k],[l],[m],[n],[p],[]等辅音组合(作为前置或后置,前位或后位辅音)时,[j]辅音同样会影响其前置或后置(前位或后位)辅音的舌位。

总之,除了个别辅音组合外,后续辅音对前置(或前位)辅音的逆向协同发音影响明显大于前置(或前位)辅音对后续辅音的顺向协同发音影响,即辅音之间的“逆向影响大于顺向影响”瞻前顾后机制(Look-ahead mechanism)是一条心理学的定律。仅从“瞻前顾后”机制的结果而言,“瞻前”对应于语音学中的“逆同化或异化”,而“顾后”则对应于“顺同化或异化”[6]。按照上述说法,我们可以得出,“逆同化”的力量比“顺同化”大的结论。蒙古语语音演变历史也证明了我们的观点。如,蒙古语长元音的演变和“i元音的演变”等都是以“后音节元音作为中心点”进行的[5]。

3.2 辅音组合发音时长表现

3.2.1 复辅音和辅音串的叠加差别问题

复辅音和辅音串的叠加差别首先表现在其后置或后位辅音时长的不同上。如,复辅音[nt, nth, n, nh]和辅音串[n/t, n/th, n/, n/h]之间的叠加差别主要表现在[t, th,,h]等后置(或后位)辅音GAP的时长上。图4是上述复辅音后置辅音和辅音串后位辅音的GAP时长比较。该图和图5~7的数据来源是“蒙古语察哈尔土语辅音组合4X6的声学和生理分析”[2]。[t, th,,h]等辅音GAP的长度因它们所处辅音组合的不同(复辅音和辅音串)而有所差别。从图4中可以看出,后位辅音的GAP明显比后置辅音的长。这是复辅音和辅音串叠加差别的一种表现。可能是与音节界限有关。

图4 复辅音后置和辅音串后位辅音GAP的时长比较

复辅音和辅音串的叠加差别还表现在它们共同持阻段时长的不同上。表2是复辅音[ns, nʃ, nt, nth, n, nh] 和辅音串[n/s, n/ʃ, n/t, n/th, n/, n/h]的各时间段长度和总长度的统计表。表2中的数据显示,辅音串的持阻段时长都比复辅音的持阻段长。该结果说明,复辅音持阻段叠加度比辅音串持阻段叠加度大。而复辅音和辅音串的除阻段和总长度没有明显的差异。

表2复辅音[ns,nʃ,nt,nth,n,nh]和辅音串[n/s,n/ʃ,n/t,n/th,n/,n/h]的各时间段长度和总长度的统计表(单位:s)

辅音组合组合类型实验词成阻段长度持阻段长度除阻段长度总长度[ns]复辅音kɐnsrɜl0.040.120.040.2sɔnsɸɜɾ0.060.130.060.25辅音串thɐnsɜχ0.040.220.030.29sɐnsɜɾ0.020.190.030.24

续表

图5~7是以[n],[l],[k]为前置(前位)辅音,以[t, th,,h]为后置(后位)辅音的复辅音和辅音串的持阻段时长比较图。显然,辅音串的持阻段都比复辅音的持阻段相对长。在以往的研究[7]中发现,非词首辅音之间的长度差别主要表现在其持阻段上。因此持阻段时长可以作为区别复辅音和辅音串的主要参数。

图5 辅音串[n/t], [n/th], [n/], [n/h]和复辅音[nt], [nth], [n], [nh]的持阻段时长比较

图6 辅音串[l/t], [l/th], [l/], [l/h]和复辅音[lt], [lth], [l], [lh]的持阻段时长比较

图7 辅音串[k/t], [k/th], [k/], [k/h]和复辅音[kt], [kth], [k], [kh]的持阻段时长比较

3.2.2 同类辅音串和非同类辅音串的叠加差别问题

哈斯其木格提出“双辅音(即文中所指的同类辅音串)和单辅音的区别在于持阻段的时长上,双辅音持阻段长,而单辅音的短,这是双辅音和单辅音的主要区别,也是唯一具有区别词义功能的特征”(哈斯其木格2009年讲义)。表3是同类辅音串和非同类辅音串发音时间段的长度和总长度的统计表。通过对以[n],[l],[t],[th][],[h]等辅音为前位辅音的同类和非同类辅音串的时长进行分析和统计后发现,同类辅音串的持阻段都比非同类辅音串的持阻段相对长。这与在同类辅音串中,前后位两个辅音共享同一个持阻段有关。从表3中还可以看到,同类辅音串的总长度都比非同类辅音串的总长度相对长。

表3 同类辅音串和非同类辅音串的发音时长比较 (单位: s)

3.3 辅音组合舌腭接触面积变化(LCV)的表现

上面我们探讨了在复辅音和辅音串中,在同类辅音串和非同类辅音串中,前后置或前后位辅音之间在时域上的叠加问题。下面重点讨论,在辅音串中,不同后位辅音对同一个前位辅音舌腭接触面积(RCA)的影响和不同位置(音节内和音节间)对同一个组合舌腭接触面积(RCA)的影响问题。

图8~9分别是[n/s], [n/t], [n/n]和[l/s], [l/t], [l/l]等辅音串全程采样的动态舌腭接触面积变化比较图。显然,[n], [l]等前位辅音的舌腭接触面积,随着后位辅音的不同而发生明显的变化。以[n, t, l]等齿区辅音为后位辅音的辅音串(如,[n/n],[n/t]和[l/l],[l/t] 等辅音串)目标点的舌腭接触面积比以[s]等齿龈后区辅音为后位辅音的辅音串(如,[n/s]和[l/s]等辅音串)目标点的舌腭接触面积相对大(请见图中用箭头所指之处)(请见图8~9)。显然,在同一个前位(前置)辅音,与不同后位(后置)辅音结合的辅音组合中,后位辅音的舌位决定整个辅音串的腭位模式。这与我们在3.1节中所提出的“逆向影响大于顺向影响”的结论相吻合。

图10~13分别是[ls]和[l/s],[lt]和[l/t], [ns]和[n/s],[nt]和[n/t]等辅音组合(复辅音和辅音串)的全程采样的动态舌腭接触面积变化比较图。从图10~13中可以看到,复辅音和辅音串目标点的舌腭接触面积没有明显的差异,即复辅音和辅音串在腭位上没有显著的区别。

图8 [n/s], [n/t], [n/n]等辅音串的全程采样的LCV比较图

图9 [l/s], [l/t], [l/l]等辅音串的全程采样的LCV比较图

图10 复辅音[ls]和辅音串[l/s]的全程采样的LCV比较图

图11 复辅音[lt]和辅音串[l/t]的全程采样的LCV比较图

图12 复辅音[ns]和辅音串[n/s]的全程采样的LCV比较图

图13 复辅音[nt]和辅音串[n/t]的全程采样的LCV比较图

4 结论

4.1 辅音组合协同发音的方向性问题

一般来说,后续辅音对前置(或前位)辅音的逆向协同发音影响明显大于前置(或前位)辅音对后续辅音的顺向协同发音影响,即辅音之间的“逆向影响大于顺向影响”。

4.2 辅音组合协同发音的叠加度问题

(1) 后位辅音的GAP明显比后置辅音的长;(2)辅音串的持阻段时长都比复辅音的持阻段相对长;(3)辅音串的持阻段都比复辅音的持阻段相对长。上述该结果说明,复辅音的叠加度比辅音串大。

4.3 辅音组合的舌腭接触面积问题

(1) 在同一个前位(前置)辅音,与不同后位(后置)辅音结合的辅音组合中,后位辅音的舌位决定整个辅音串的腭位模式。这与我们提出的“逆向影响大于顺向影响”的结论相吻合;(2)复辅音和辅音串目标点的舌腭接触面积没有明显的差异,即复辅音和辅音串在腭位上没有显著的区别。

[1] 那达木德.蒙古语察哈尔土语的辅音结合问题[J].蒙古语言文学,1989,(4):25-50.

[2] 陈秀梅.蒙古语察哈尔土语辅音组合‘4*6’的声学和生理分析[D].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2004.

[3] 哈斯其木格.蒙古语的复辅音问题[J].民族语文,2006,(3):45-50.

[4] 胡红彦,哈斯其木格,呼和.蒙古语边音/l/实验研究[C]// 中国语言学会语音学分会.第九届中国语音学学术会议论文集(PCC2010),2010.

[5] 呼和.蒙古语语音实验研究[M]. 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09.

[6] 张家騄.语音学的新阶段—理解言语[C]//第三届全国语音学研讨会论文集,1996:1-6.

[7] 包桂兰,哈斯其木格,呼和.基于EPG的蒙古语辅音发音部位研究[J].民族语文,2010,(3):5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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