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的路径依赖

臧志军

“专业”的路径依赖

臧志军

近些年来，专业一词在职业教育界享有了超越以往的地位，我们会经常听到这样的说辞：“专业建设是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必然选择和永恒主题，专业是职业教育办学的基本单位，专业建设是提高职业教育办学质量的根本举措”。吊诡的是，这样一个“永恒”与“根本”的术语在教育学或教育管理学的专著中出现的频率却非常低，这似乎暗示在传统的教育学或教育管理学理论与教育实践之间已经出现了巨大的鸿沟。难道，这又是一个教育理论无法指导教育实践的明证？看来有必要探讨一下这个“专业”问题。

一般来说，专业有两层含义，一是指具有特殊能力和伦理要求的职业，如医生、律师，二是指基于职业分工的若干课程的组合，如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等。以上所举的那套说辞里的“专业”却并非这两层含义所能覆盖。在一些学校组织的“专业带头人说专业”的活动中，我们看到专业带头人被要求陈述其负责专业的“专业设置与定位、课程体系与教学内容改革、专业团队建设、教学条件建设、实践教学设计与实施、社会服务能力”等。很显然，在当下的职业教育实践中，专业应指学校的一个管理层级，是学校的基本教学单位，应该是“专业管理”一词的缩写。“专业”从何时起有了这样的含义？

1949年底，当时的政务院决定成立中国人民大学，这所新型大学不同于旧中国大学的标志之一就是废除院一级的行政机构。1952年，教育部副部长曾昭伦撰文指出：“旧制度中院系的设置，是自上而下，先办起一所大学，内设若干院，每院下设若干系，如有必要，再将一系分成若干组。在新制度中，首先考虑的不是设系的问题而是设置专业问题。政府按照国家经济、文教、政法等各方面建设的需要，决定全国应该设立的专业，然后结合各高等学校的师资、设备条件，在每校设置一定的专业。专业决定以后，几个性质相近的专业，可以结合成为一系，同时一系也可以只有一个专业。”这种源自苏联的办学思想当然也就形成了与苏联高等学校一致的管理架构：学校—系—专业教研室。一般是先设专业教研室，在教学与研究方面大致相同的专业教研室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组合成新的系。这种“以系为管理单位，以专业为教学的主要机构”的教育管理结构一直在中国的高等学校和中等专业学校中延续到改革开放以后的很长时间。

由这段历史可以知道，以专业为基本的教学单位并非高等教育或职业教育与生俱来的，不管这种方式在高等教育或职业教育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怎样的作用，我们都有理由质疑其作为唯一教学管理形式的合理性，也应该有勇气探寻其他的教学管理形式。

2004年版的教育部《普通高等学校高职高专教育专业目录》中大约列举了800个专业，各学校在实际操作中还在许多专业下设置了不同的专业方向，因此，目前职业教育中肯定有超过1 000个的专业和专业方向，2005年增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中列举的职业不到2 000个，可以认为，职业院校中实际教学的专业数与我国的正规职业数大致相当。这也许说明了专业目录制订者的一种理想：让学习场所中的专业与工作场所中的职业相对应。2004年《普通高等学校高职高专教育专业设置管理办法》确实也是这么表述的：“专业是根据高职高专教育的特点，以职业岗位群或行业为主兼顾学科分类的原则进行划分的”。

既然受教育者肯定会进入某一特定岗位，那么教授这个岗位所需要的知识与能力就是无法避免的，以与这个职业相对应的专业为单位进行教学管理也是顺理成章的了。但是，实际上，职业教育中学非所用并不罕见，学校所设的专业也无法覆盖生产环节中的高度专业分工。根据我们今年对一所高职院校光伏专业的调查，真正进入光伏企业从事本专业工作的毕业生大约只占这个专业毕业生的20%，换句话说，只有20%的学生成为了以专业为基本单位的教学管理的受益者。也许这所学校这个专业的情况有些特殊，但我们有理由相信，以专业为基本单位的教学管理只是让部分学生受益。

有一大批学生痛恨其所学专业甚至这个专业的老师已经是一个人所共知的事实，许多人还没有意识到的是企业界其实并不真地欢迎以专业进行教学管理。我们经常听到的一个说法是：你们学校不要教什么专业知识，只要能培养他们良好的习惯就好了。企业家们也许有些偏激，但一个基本的事实是学校传授的知识与技能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在实践中被使用，因为职业院校毕业生要么只从事一些简单的专业工作，要么会从事与所学专业无关的工作。

职业教育的两个用户——学生和企业——都可能是潜在或事实的专业化教学管理的反对者，那么为什么以专业进行管理还会大行其道呢？答案也许只有四个字：路径依赖。

如果不以专业进行教学管理那又该怎样呢？篇幅所限无法详谈，建议各位看官研究一下西方发达国家的专业生成方式以及专业管理方式。

（作者系江苏技术师范学院职教研究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