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中心主义”观照下的《论语》英译*

2012-03-20 09:07李金姝
外语学刊 2012年2期
关键词:中心主义林语堂英译

李 钢 李金姝

(湖南师范大学,长沙 410081;湖南文理学院,常德 415000)

“西方中心主义”观照下的《论语》英译*

李 钢 李金姝

(湖南师范大学,长沙 410081;湖南文理学院,常德 415000)

中华文化的跨国界传播,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步骤,是实现中华民族与西方各民族跨文化交际的重要环节,汉英翻译是这一环节的有机组成部分。《论语》对中华民族的思想和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本身也成为国外翻译和诠释最多的典籍之一。《论语》的翻译经历了从西方中心主义到文化多元主义历史语境的转变过程,客观地分析与评价在西方中心主义历史语境中产生的有代表性的《论语》译本,对译者克服今后《论语》翻译中的不平等文化心态,真正实现中西跨文化交流,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西方中心主义;文化多元主义;《论语》;英译

“近观当今世界,虽然国际交往十分频繁,但人们仍然感到译文中时而发生言不尽意、貌合神离的憾事。”(夏廷德 2009)作为一部经典,《论语》是中国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它对世界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近有日、韩等东南亚国家,远有英、法、德、美等西方国家。

翻译是一种跨文化交际行为。20世纪90年代,英国学者苏珊·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和美国学者安德烈·勒弗菲尔(André Lefevere)倡导和推进的翻译研究文化转向(cultural turn),使翻译界更加关注文化与翻译的紧密联系。(王宁 2006:3)《论语》的英译历史已跨越三个世纪,吸引了数十位不同国籍的译者,产生了50多个英译本。总体上看,随着历史文化背景的变迁,《论语》英译逐渐实现从西方中心主义向多元文化主义历史语境的转向。本文对西方中心主义观照下的《论语》英译本进行历时性描述研究,尝试找出不同时期影响《论语》英译过程和译文接受程度的因素。

1 “西方中心主义”与翻译

西方中心主义不是一种理论,也不是一种研究方法,而是一种视角,是一种学术态度。西方中心主义始于何时,学术界的意见不一。有些学者认为始于16世纪或18世纪,也有另外一些学者认为始于亚里士多德。西方中心主义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外在表现不尽相同,但总体来说,西方中心主义者将西方作为世界的中心和代表。(王平 2005)西方中心主义支配着欧美人审视和认知东方的基本立场和态度,具有强烈的文化霸权主义倾向。随着西方中心主义发展,它还表现为在被动挨打之后,东方人开始将“现代化”等同于“西化”,一味盲从西方,走向“全盘西化”的极端;表现在学术上,则是接受西方的知识体系与认知方式,按照欧美学术逻辑与语言来思考。

翻译是一种话语建构。翻译建构何种话语,取决于原作、译者、读者、接受环境等诸多因素。文化表征主义认为,在权利操纵下,文化已失去客观再现现实的能力。(王福 2009)因此,后殖民译论主张对边缘群体文化进行反表征,认为我们除了语言所表述的“真实”外,对其他的真实并不清楚。译者很难或者几乎不可能按传统翻译观将原文本原汁原味地传递给目的语读者。特别是在“西强中弱”的西方中心主义历史文化语境中,有些译者在翻译东方文化(文学)时,往往会用一种扭曲的东方形象替代真正意义上的东方形象,旨在服务西方的资本扩张。我们可以从《论语》英译本的发展过程中见到端倪。不同时期、不同身份的译者受西方中心主义影响的程度有异,其所建构的《论语》英译本也不尽相同。

2 西方传教士马歇曼与《论语》英译

16-18世纪末的中国因对西方了解甚少而导致文化自大,其泱泱大国的国家形象逐渐被西方边缘化。此时的中国还处在封建主义时期,而欧美却经历着剧烈变革,民主思潮踊跃,法国发生大革命,美国暴发独立战争。随着基督教的传播与发展,17世纪末,西方传教士揭开了《论语》在英语世界传播的序幕。

目前,笔者收集到的最早的《论语》英译本是英国人马歇曼(Joshua Marshman)的节译本。1799年5月,马歇曼作为英国浸礼会派出的传教士前往印度,决心献身于英国的海外传道事业。1814年,马歇曼著有《中国言法》(ElementsofChineseGrammar),该书成为西方汉语语法学史上的一部重要文言语法专著。他的《论语》英译本共742页,题为TheWorksofConfucius,是马歇曼关于中国语言和文字的博士论文,1809年由The Mission Press出版。马歇曼从没来过中国,大半生几乎都以传教士的身份在印度度过,但他在中国基督教历史上却占有重要的地位。

马歇曼独立完成《论语》节译本的翻译任务,他在翻译《论语》之前似乎并没参阅过1691年从拉丁文转译过去的最早的《论语》英译本。他觉得自己是第一位将孔子介绍给英语读者的人。作为一名传教士,马歇曼翻译《论语》也是想从该典籍中寻找到基督教是真理的证据,进而用基督教代替孔教,以耶稣代替孔子。马歇曼的《论语》译本广泛流传,对理雅各等后世的传教士和西方汉学家的译本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时任印度总督的明多勋爵(Lord Minto)鼓励印度国民学习中文,在经费上支持马歇曼翻译《论语》。西方传教士翻译《论语》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以便更好地在中国传教,最终用基督教取代儒教。其翻译动机决定了他们翻译《论语》时会用基督教文化阐释儒家文化,并在翻译过程中有意识地对原语文本进行文化操纵。

3 西方汉学家威妥玛与《论语》英译

19世纪和20世纪前、中期,中西文化处于一种“西强中弱”的状态。西欧与北美因为工业革命促成其科技经济快速发展。他们利用武器与强大的生产力敲开很多国家的大门。世界上很多地区和国家都沦为帝国主义国家的殖民地,白种人开始滋生出种族优越感。自1840年的鸦片战争和1894年的甲午海战以后,中国和印度等古文明国家面临着“被现代化”的处境。

西方汉学家在翻译《论语》的过程中表现出强烈的“西方中心主义”意识,用西方的诗学观念和意识形态指导自己的翻译实践,翻译策略上多选取“归化”策略(黄艳春 2010),体现出明显的“译语文化取向”。(孙圣勇 2010)西方汉学家由于西方中心主义立场,他们在翻译中难免对中国文化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改写。

威妥玛(Thomas Francis Wade),英国外交官、汉学家,在其担任公使期间,正值维多利亚时代中期,英国由一个世界地理上的边缘岛国发展成为“日不落帝国”。达到强盛顶峰的英国,凭借其雄厚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屡次侵略中国。同时,势力雄厚的英国教会也随之活跃在中国许多地区,积极为英国侵华服务。为此,基督教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的矛盾、斗争持续不断,中国人民掀起多次反对英国教会的斗争。此起彼伏的反洋教斗争使威妥玛感到极度的忧虑和恐慌。作为驻华公使,威妥玛极力袒护教会,一方面,利用狡诈的手腕进行外交讹诈,另一方面,利用炮舰威胁清廷,强迫清廷订立一个又一个不平等条约。

威妥玛翻译《论语》的目的一方面是帮助西方了解中国文化,以实现西方对中国的全面侵略;另一方面,作为西方汉学家,威妥玛本人对中国儒学经典《论语》兴趣盎然。威妥玛是继西方传教士之后翻译《论语》的第一位西方汉学家。与J. Marshman,David Collie及理雅各等人不一样,威妥玛的译本语言简练,通畅易懂,没有强烈的基督教化倾向。

4 华人学者林语堂与《论语》英译

辜鸿铭、林语堂等华人《论语》译者给中国典籍翻译注入了活力,打破了长期以来西方传教士和汉学家的垄断局面,为结束中西方交流中的不平等,争取华人在中译外领域的话语权进行了可贵的尝试。由于华人学者的文化身份与其他《论语》的外国译者不同,他们在对拟译文本的选择、对源语文化的态度和理解、采用的翻译策略等方面都有所差异。这些同译者自身的内在动因与时代诗学、社会意识形态、出版赞助等外在的动因相呼应,对他们的译作在译入语国家的接受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林语堂编译的TheWisdomofConfucius1958年由伦敦的Michael Joseph出版公司出版,共238页。和它一起出版的还有TheWisdomofIndia,TheWisdomofChina,TheWisdomofLaotse,TheWisdomofIsrael,TheWisdomofCatholicism.

二战后,英国的国力受到严重削弱,其世界霸权地位也逐渐陨落,美国势力迅速向全世界渗透,在政治上和战略上形成以美苏为首的两极世界,中国也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之后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

林语堂的英译《论语》是想将真正的中国儒家文化“传真”到西方世界,对外国人讲中国文化,并将自己的作品“传世”。他根据当时的历史语境,在将弱势的东方文化向强势的西方文化翻译时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较好地将《论语》中的思想译介到英语世界,为传播中华文化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由于国内政治文化环境的变化,最近几十年,国人对林语堂的研究回暖。越来越多的学者对林语堂在文学、语言学、哲学、翻译等方面的成就给予充分的肯定。但值得注意的是,“五四”前后中国开始对西方采取狂热的“拿来”主义 。出生在基督教会家庭,生长在东方文化中,却有长达30余年的海外生活经历和西方文化背景的林语堂,在翻译中国文化与中国文学时,不可避免地会受到西方中心主义的影响。林语堂的译作要在美国等西方国家获得认同, “就必须符合美国等西方国家的话语规范”(王少娣 2009),其翻译实践和文化观体系也表现为东西方主义和东西方文化情结的矛盾体。由他编译的TheWisdomofConfucius,特别是《论语》部分,较为符合英语语言的文化价值观,把原著带入了译入语文化,翻译中有时也会用西方文化价值标准来过滤东方文化。林语堂提倡忠实、通顺和美等翻译标准。但在特定历史时期,林语堂以普通英语读者为对象,在翻译实践时更注重通顺和美的翻译标准,走了一条面向西方社会大众的归化道路。

林语堂对《论语》的翻译有其特殊的历史文化语境,他的文学创作与翻译经历了从文化碰撞、协调到融合,从西方中心主义向文化多元主义语境逐步转向的过程,这在他后期的文学和翻译作品中都有体现。

5 结束语

上世纪30年代,葛兰西提出“文化霸权”的概念,以此描述文化的政治功能,指出“文化霸权”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统治形式。(爱德华·萨义德 1999: 9)经济全球化决定文化多元化,译者应有意识地对各类“中心”进行解构与消解,成为消解殖民霸权和文化霸权的中坚力量。华人译者正是客观准确地向西方阐释《论语》等中国文化经典的理想人选。

一种文化是一个民族的凝聚力,建设和谐文化的目的是共存,共存的前提则是文化自身的自尊、自立、自强。自尊要尊重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自立要防止“被西化”,自强要通过文化创新等方法繁荣并发扬自身的文化。在建设世界和谐多元文化时,我国应加强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大力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让中国传统文化在世界文明对话中彰显无穷的魅力。

《论语》在英语世界的英译和接受度有其特殊的历史文化语境。18、19世纪的英译主要是传教的需要;20世纪前、中期是解除西方文化危机的需要;20世纪后期、21世纪是文化多元化的需要。作为中国古典文学和哲学名著,随着英译本的日趋成熟,《论语》也将在世界文学史的大舞台上获得更广泛的认可,并且《论语》的英译是中华传统文化对外有效传播的有益尝试。

爱德华·萨义德.东方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9.

黄艳春. 异化归化要义[J]. 外语学刊, 2010(4).

孙圣勇. 西方翻译研究的文化取向、文化初识与文化转向[J]. 外语学刊, 2010(4).

王 福. 从语言表征危机到文化表征危机[J].思想战线, 2009(18).

王 宁. 文化翻译与经典阐释[M]. 北京:中华书局, 2006.

王 平. 后殖民主义视野中的东方学[J].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 2005(1).

王少娣. 林语堂的东方主义倾向与其翻译的互文性分析[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2009(3).

夏廷德. 善译必由之路:论典籍翻译的补偿[J]. 外语学刊, 2009(2).

OntheEnglishTranslationofTheConfuciusAnalectsintheWestCenterismContext

Li Gang Li Jin-shu

(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Hun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Changde 415000, China)

TheConfuciusAnalects, with a long-term influence on the Chinese people, has become one of the ancient books which have been most frequently translated. However, on the whole, most translations have been conducted under two historical contexts: the West Centerism and Multiculturalism. To sort out and give an objective evaluation on the different English versions ofTheConfuciusAnalects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ranslation ofTheConfuciusAnalectsin the future.

the West Centerism; Multiculturalism;TheConfuciusAnalects; English translation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项目“历史文化视阈下的《论语》英译研究”(11YJC740050)和湖南省教育厅科研项目“中国典籍英译——以《论语》为例”(11C0908)的阶段性成果。

H315.9

A

1000-0100(2012)02-0123-3

2011-08-24

【责任编辑王松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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